拍!
最先砸過來的是一隻破碗,還有十幾顆曬乾的花生米,緊接著是被掀翻的方形木桌,最後似乎還不解氣,連屁股下的長條凳都砸了過來。
蘇圖躲得有些狼狽,最後被一腳踹到屁股,又絆倒門檻,整個人跌坐在門外走廊,屁股都摔得老疼。
楊老頭一隻腳踩在門檻,一隻手拎著酒葫蘆,瞪著坐在地上的蘇圖,滿頭白發都豎了起來,與早先相比判若兩人。
這才是當年那暴脾氣的泣血城第一獵魂客!
窗台上的黑貓站了起來,瞪著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長長的尾巴一甩一甩,開始興奮起來。
“西娘皮的,翅膀硬了是吧?有本事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當年老子丟了半條命把你從埋骨山撿回來,就為了今天換幾袋金子?啊呸!就你這慫樣,還以為自己很值錢是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真要有個人樣,值點兒錢,還能到現在天天打光棍?連飛花樓的小娘皮都沒帶回來一個,我楊長槍走在大街上都不好意思說有你這麽個兒子!”
“小兔崽子,**裡有沒有鳥都不知道,還跟老子講什麽養老送終?送個屁終!”
楊老頭劈頭蓋臉一頓大罵,罵得蘇圖臉一陣紅一陣白。
特麽自己勾搭不上小娘子,就是因為家裡有這麽個為老不尊的老頭子,大街上的姐姐妹妹看到都要繞道走,還好意思賴我!
蘇圖正要上前理論,只聽“砰”的一聲,房門已經被憤怒的關上,接著房間裡傳出“劈裡啪啦”拆屋的聲音。
黑貓趕緊從窗台上跳下,免得被裡面憤怒的臭蟲波及。
不過沒有走遠,畢竟像這種父子反目的戲碼平日裡可沒有多少機會欣賞。
“老爹,開門!你把話說清楚!為什麽要我帶那些人去埋骨山!”
蘇圖把門拍的震天響。
主要問題都沒問清楚便莫名其妙挨了頓罵,心中別提有多鬱悶。
屋裡突然安靜下來。
片刻之後,木門被打開,紅彤彤的酒糟鼻子再次出現。
楊老頭一雙眼睛沒有絲毫醉意,只有未曾燃盡的怒火。
“小兔崽子,你這兩年偷偷摸摸乾的那些事以為老子不知道是吧?又是買地圖又是學獵魂,老子不教你,還他娘的跑去找王老三那幫狗日!你這是要幹什麽?”
楊老頭喝問道,臉上再無一絲玩笑之意。
蘇圖有些心虛,出聲辯解:“那啥,我這不是想多學門手藝,畢竟你吃的喝的下棋館***,那些可都要花錢啊。”
楊老頭冷笑道:“編!繼續編!你早就計劃好和王老三他們去埋骨山是不是?我撿你回來這三年,你對過去一直耿耿於懷念念不忘,無時無刻想要去查個究竟是不是!”
被說穿心事,蘇圖無言以對。
楊老頭笑容更冷,罵道:“你以為王老三那些獵魂客都是什麽人?他們在這泣血城把你當兄弟,出了城就能把你當肥羊,背後捅你幾刀,再找個地方一埋,到時候老子上哪給你收屍去?”
“老爹,我心裡有數。”
蘇圖小聲回了一句。
“有數?有個屁數!毛都沒長幾根就敢大言不慚!哼,老子寧願把你賣給那些外鄉人,也絕不會讓你去當獵魂客,和王老三那幫狗日的鬼混!”
楊老頭瞪了蘇圖一眼,也不給蘇圖開口機會,“砰”的一聲,再次將房門關上。
蘇圖碰了一鼻子灰,
好在終於明白老爹的用意。 原來這老頭子是怕他走了歪路,被王老三那幫獵魂客給坑了,這才搭上北方來的那些貴人。
不過他蘇圖兩世為人,是那麽好坑的嗎?
蘇圖瞥了眼一臉無趣的黑貓,心情稍稍舒暢了些,氣也消了大半。
“老爹,你別生氣!我明天就去找那些外鄉人,帶他們去埋骨山!”
蘇圖對著門裡面喊道。
心中對那些外鄉人的身份愈發好奇。
老爹怎麽說也曾是泣血城的第一獵魂客,怎麽不相信自己那些同行,反而要找那些來歷不明的外鄉人?
難不成是被自己人坑過?
蘇圖心中想著。
“滾吧。愛去哪去哪,老子才懶得管。”
楊老頭憤怒的聲音隔著門傳了出來。
蘇圖嘿嘿一笑,正準備離開,忽然有東西從窗台飛出,朝他腦袋砸來。
他反手一接,原來是把帶鞘的黑色匕首。
抽出匕首,一陣寒光閃過,臉上隱隱作痛。
沒想到老頭子還藏著這麽件寶貝!
蘇圖愛不釋手,又衝著屋裡喊道:“老爹,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滾蛋!別叫我老爹,老子沒你這個兒子!”
屋裡又有叫罵聲響起,接著又是一陣含糊不清的埋怨:“平安回來算個屁。有本事把那長腿丫頭給**,到時候讓老子叫你爹都成,那丫頭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
正把玩著匕首的蘇圖一個踉蹌,落荒而逃。
黑貓小夜一臉鄙夷的看著蘇圖的背影。
這虎頭蛇尾的戲碼草草收場,還真是無趣啊!
它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扭著肉嘟嘟的小屁股,慢悠悠的朝蘇圖的住處走去。
……
蘇圖的住處,楊老頭院子的東面,中間還隔著廚房和堆砌雜物的雜物屋。
泣血城原本地廣人稀,像楊老頭和蘇圖這樣的老光棍和小光棍佔著一大片地方也不足為奇。
可惜家裡沒有女人,也沒人去修繕打理,這麽大一個院子顯得有些冷清和破敗。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夜風微微有些寒意,一人一貓走在碎石鋪成的小路,兩兩無言。
一個是心裡有事,一個是不屑開口。
不一會兒,便到了蘇圖的住處,也是一間破舊的木屋。
屋外堆著白天劈砍的木材,還曬在各種集市買來的乾果。
乾果都是給貓吃的。
蘇圖本來想曬些鹹魚,但這黑貓死活不吃有腥味的東西,比飛花樓那些小娘子還挑剔,無奈隻得買些乾果給它磨牙。
因為怕下雨,他將匕首插在腰間,先將乾果收了,裝在袋子裡。
足足有二十幾斤,夠這位爺磨一陣子牙了。
蘇圖瞥了黑貓一眼,見這家夥跟在身後,安靜的有些不同尋常。
不過勞累了一天,他也懶得再伺候這位難伺候的爺,便背著乾果,推開木門。
頓了頓,跨過老舊的門檻,朝屋裡走去。
這年頭只有油燈,燈油還賊貴,平時人不在燈自然不會亮著。費錢。
簡陋的木屋黑乎乎的,只有門口出現一片清冷的夜色。四周彌漫著淡淡的血絲蘭香味,這也是黑貓提的要求。
說它睡眠不好,這種血色高原出產的蘭花有助於它入睡。
蘇圖沒有聽說過血絲蘭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只知道這種花的香味可以除臭,比如下水溝的臭味,廚余垃圾的臭味,還有茅廁的味道。
城中許多百姓,特別是那些富貴人家都喜歡購買血絲蘭,在家裡某些不怎麽好聞的地方撒上一點。
今夜,血絲蘭的味道似乎淡了些。
蘇圖在放著油燈的桌上摸了摸,找到火石。
“啪!”
一聲輕響,火苗閃過,油燈燈芯迅速燃燒。
明亮的火光向四面八方擴散,將周遭黑暗驅趕到角落裡。
但有一片黑暗沒有退卻,反而突然加快速度前進!
那是一隻手!
一隻腐爛的手!
手掌皮肉掉落大半,露出森森白骨,黑褐色的指甲極長,其中藏著令人惡心的汙穢。
指甲從油燈跳動的火焰飛過,直接朝蘇圖眼睛挖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