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染紅了哈蒂的手臂,血液慢慢地流經她手上的匕首滴落在地上,三具睜大眼睛的屍體正躺在街道中間。
達尼正縮在牆壁邊驚恐地望著她,街道兩側都是慌張的行人,馬裡諾家族的成員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哈蒂重重地喘著氣,她沒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成這樣。
他們想殺了她。
哈蒂甚至沒有留手的機會,這群家夥訓練有素,絕非街道上常見的混混打手,這是場惡戰。
她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了。
但在戰鬥結束時,她還是無法抑製的揚起了嘴角。
這是場暢快淋漓的狩獵,獵物和獵人的角色幾度對換,而她最終贏了,對於狼人來說,沒什麽比這要讓人高興了。
隨著呼吸的頻率,她的胸膛也在起伏,馬裡諾的小夥子們就像是發現了落單老狼的獵犬們,正在慢慢地把逼近她的位置。
拉亞·馬裡諾推開人群,面色糟糕地望著滿地的屍體:
“誰乾的?”
萊瓊沒在這裡,而且那三個雇傭兵都已經死了。
問題大了。
如果達尼察覺到自己的言行出現了問題,很可能會把他們間的事情告訴給埃德,到時候,父親也會知道……
“拉亞,快救救我!她是個瘋子!”達尼驚慌地朝著拉亞大喊。
拉亞露出了笑容:
“沒事了,達尼,我來了。”
他對著哈蒂喊道:
“立刻丟掉武器,跪在地上。”
哪怕她動了一下,拉亞就有理由朝著哈蒂的額頭扣下扳機,把她當場擊斃在街上,雖然這會給他帶來很多麻煩,但卻值得。
哈蒂對著他們喊道:
“我是萊瓊·索法蘭的保鏢,他們襲擊了達尼,你可以問問目擊者,我懷疑這是場針對索法蘭家族的刺殺。
“馬裡諾家族想要插手嗎?”
拉亞沒打算就此放棄這個機會,僅僅需要創造出合適的機會,他便能輕而易舉地撕下萊瓊的一條胳膊。
但達尼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是萊瓊的保鏢?”
拉亞本要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達尼露出後怕的神色:
“我還以為你是個瘋狂的殺人魔,沒想到……
“拉亞,沒事了,你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嗎?萊瓊有個保鏢,看來就是她了。”
蠢貨!
拉亞強行將怒意壓下:
“是嗎?看來這是個誤會了。”
哈蒂沒有理會他,而是眺望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圍觀者。
萊瓊藏在裡面。
常理而言,哈蒂很難發現萊瓊的存在,但她是狼人,視覺和聽覺都遠超於常人,可是……
他為什麽要躲起來。
萊瓊正盯著躺在血泊中的屍體,濃鬱的血腥味正縈繞在他的腦殼裡,敲擊骨骼的內壁,發出“咚咚”的響聲,邀請他上前飽餐一頓。
太多血了。
這還是萊瓊首次遇見鮮血這麽豐盛的場景,在孤兒院面對皮特的屍體時,萊瓊就有些難以忍耐自己心中的渴望了。
嗜血的詛咒像是枷鎖,把他給困在了原地,哪怕上前半步,他都有可能會化作瘋狂的野獸,撲倒這些美味的“血袋”。
‘事情看來已經控制住了。’
萊瓊的眼神在地上的血泊上間徘徊著。
哈蒂的心沉了下去。
是的,地上這幅慘狀是她造成,這便是順從獸性的結局,
殺戮對狼人來說,就近似於呼吸的本能。 鮮血的味道縈繞在她的鼻尖,死者的喉嚨被匕首捅了個對穿,無光的眼神流露的是恐懼和不敢置信。
對於萊瓊的望而卻步,她完全能夠理解。
任何人見到這幕都會驚恐和惡心,萊瓊對她感到畏懼也是合理的情況。
她已經習慣了他人的退卻。
畢竟除了姐姐以外,誰都無法接受她的本性。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街頭生長,會把每個人推向深淵,血淋淋的教訓會告訴每個人,在這個剝掉“文明外衣”的局部世界中,他們和野獸間的區別已經難以界定。
也許他們比野獸還貪婪墮落,嗜血成性,饑腸轆轆,且難以得到滿足。
也正是如此,在見到埃德的時候,在化身成狼人的時候,哈蒂會感回到了過去,置身於還有姐姐陪伴的那段歲月裡。
埃德說他們間有某種超自然的聯系,是的,但對她來說,埃德遠遠不止如此,她能察覺到,即使怎麽偽裝自己,在那些禮儀,西裝,微笑,溫和的眼神,風度翩翩的姿態下……
藏著野獸。
隨著年紀的增長,這個鋼鐵鑄造的世界讓她感到愈發的陌生和排斥,如果沒能轉化成狼人,也許她會在陷入無盡的迷茫中。
也正是因此,哈蒂本來對萊瓊有很高的期待。
她能發現萊瓊和埃德身上,存在某些共同點,在他的體內, 似乎也隱藏著什麽東西,但遠比埃德埋藏得要更深,蜷縮在他內心中最黑暗的部分。
可現在看來,也許她錯了。
拉亞有些惱怒地對著無動於衷的少女問道:
“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哈蒂並未理會他。
突然間。
萊瓊的眼神轉移到了哈蒂身上。
他們對視上了。
“砰,砰,砰。”
哈蒂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萊瓊的表情很平靜,似乎把內心的想法都藏在了面目下,但她還是感覺到了些許東西。
某些微弱且怪異的東西在她的心臟扎下了根,伴隨著心跳在胸腔裡顫動,接著向上伸展,扼住了她的咽喉,同時流向大腦,情緒化作實質,接著以最本能的方式讓她意識到這是什麽。
這是恐懼。
但並非萊瓊自己的恐懼。
是她的恐懼。
這種感覺很微弱,幾乎沒法被她察覺到,但也很龐大,似乎可以輕易碾碎她的脊椎,這種錯亂感同時存在於萊瓊身上。
這讓哈蒂想起了……
太陽。
它能輕易地讓整個世界化作灰燼,但它也距離我們過於遙遠,以至於凡人享受著它的恩惠時,難以察覺到其真正蘊含的恐怖意象。
尤其是在黑夜的時候,你會短暫地忘卻其存在本身。
但切記。
太陽會升起的。
無論在何時,都有半個世界屬於這位仁慈的君主,無論在何地,都有半個紀元在至高星辰的統治下。
它總會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