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一便駐足停留。
卻見天啟皇帝抬頭朝他笑笑,關切地道:“軍校的事,朕聽說了,你有這樣的心思,很好,這才是為君分憂。”
張靜一道:“謝陛下誇獎。”
天啟皇帝隨即笑道:“朕是勉力你為朕分憂的忠心,至於這什麽學校,朕卻不敢苟同……當然,朕也不會橫加干涉,方才朕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
“不知陛下感慨什麽?”
天啟皇帝很沉重的樣子道:“前幾日,朕已收到了東江鎮的奏報,建奴人果然在聚集大軍,不日,怕是要征伐朝鮮國了。可大明卻對此無能為力,而一旦……眼睜睜看著他們奪取了朝鮮,那麽遼東的局勢將更加的糜爛……朕又不知需增加多少的錢糧,征募多少人馬,才可維持遼東的局面。我大明這般持續流血下去,不知何時是個頭,只是建奴人好勇鬥狠,朕空坐在這勤政殿中,卻是束手無策。”
“百官的建言,朕都看過,大多數都想守,他們認為,胡無百年氣運,遲早有一日要分崩離析,只要我大明守住九邊,便可讓這建奴人自行土崩瓦解。張卿啊,他們的心思……朕都明白,他們想拖,只要建奴的兵鋒,沒有到他們的眼前,他們便寄望於所謂的國運,終究我大明有重重的關隘守著,令他們自覺地照舊可以歌舞升平,可長此以往,他們又能歌舞升平幾日呢?”
頓了頓,天啟皇帝隨即又道:“你能有這報效之心,是極難得的,只是寄望於野戰,恕朕無法苟同。不過外頭倒是有不少人嘲笑你,說你不識大體,這一點,你卻不必放在心上,朕支持你將這學校辦好便是。”
天啟皇帝的心情是複雜的,他未必覺得張靜一這個辦法有效。
可至少在他看來,張靜一這樣的人,簡直就是百官中的清流。
其他人都沒有進取心,隻想著以拖待變,只有張靜一等極少數人認為應該主動去解決這個問題,分歧點只是怎麽主動罷了。
終究在和建奴人經歷了數十戰之後,大明朝廷得出的結論就是,對待建奴人,應該建起關牆,然後斷絕與之貿易,將他們耗死。
可張靜一深知歷史大勢,知道這一套沒有用,這只會不斷的壯大建奴!
建起關牆,絕不出擊,就給了建奴人足夠的時間消化他們佔領的土地,給與了他們征服朝鮮國和蒙古諸部的時間,同時,也給了他們慢慢籠絡遼民的機會。
斷絕貿易……這更是無稽之談,只要那些生鐵還有鹽巴,以及各種重要的軍事物資,建奴人只要還缺乏,就自然會有商賈鋌而走險,想盡辦法送去遼東,牟取暴利。
只要明軍一天不出擊,越是拖延,將來要面對的建奴人只會越來越強大。
當然,張靜一即使知道這一切,卻也沒辦法說出來,此時,他隻點點頭道:“臣敢不勠力。”
說罷,便告辭。
天啟皇帝是個細心的人,尤其是在工程方面,他很快召了一些自己認可的大匠以及官吏圍繞著圖紙開始細談。
而後,這些人奉旨,去了密雲幾次。
try{mad1('gad2');} catch(ex){} 在經過了許多次討論之後,他們先出了一個草案。
只是……單靠草案是不成的,卻還需圍繞著這個,進行論證。
論證的方法就是搭建一個比例縮小版的密雲地形,然後自行建立堤壩,進行驗證。
在幾經討論之後,天啟皇帝則負責進行決斷。
這種大工程,沒有一年半載,也不可能得出一個細致的方案的!天啟皇帝並非萬能,但是他的好處就在於,畢竟是個搞過工程的人,所以他頗具眼光,也曉得這方面的人才是否能擔當的起大任,更知道這些方案是否行得通。
不過……天啟皇帝對於此事格外的小心,他倒是和這水庫卯上了,除了看奏疏,看看長生,其他的時間,都撲在這上頭。
張靜一見很久沒有出一個章程,卻也不急,這個時代畢竟是和後世脫節的,技術能力擺在這裡,想要建起這樣大規模的水庫,不可能完全按照後世的方法。
轉眼到了秋末。
據聞在遼東,情勢已經發生了劇變。
建奴人開始殺入朝鮮國,朝鮮國難以抵擋,飛書告急,朝廷下旨遼東巡撫袁崇煥與東江鎮總兵官毛文龍便宜行事。
不過顯然,滿朝文武,對於朝鮮國已不抱有任何的期待,袁崇煥上書,表示朝鮮國不可救,當務之急,是繼續加強寧遠、錦州一線的防務。
只是……
當張靜一在昌平的軍校中巡視的時候,卻突然……自薊州、大安口一帶出現了大量逃亡的士紳百姓。
這個情況,頓時引起了昌平的警覺。
要知道,薊州可是關內之地,而大安口,則是一處重要的關隘,雖然沒有山海關這樣的著名,卻也屬於長城的一處關口,屯兵雖然不多,卻也不容小覷。
這些難民,迅速被人接應,而後……得出了一個可怕的消息。
建奴人入關了。
一時,京城震動。
昌平以及薊州諸縣,直接暴露在了建奴人的爪牙之下。
這個情況……迅速引起重視,滿朝文武有些慌了,火速命京城各門緊閉,甚至有人上奏,希望下詔各路勤王。
天啟皇帝倒是顯得淡定,只是看了奏疏之後,依舊還是勃然大怒:“朕一而再、再而三的給袁崇煥發詔,讓他格外注意建奴動向,建奴人攻朝鮮,勢必要佯攻寧遠、錦州一線,騷擾諸關,他一次又一次地給朕拍胸脯保證,看看……現在如何了。”
群臣默然。
天啟皇帝之所以淡定,是因為今日的情況,他是有過預判的。
這一次,絕不是建奴人的大舉進攻。
而是一次佯攻行動。
是為了主力攻打朝鮮國的同時,為了防止明軍馳援朝鮮國,而派出了偏師不斷的對大明的腹地進行襲擾。
可偏偏,駐扎寧遠和錦州一線的袁崇煥還是大意了,他認為自己建立起來的防線堅不可摧。
可哪裡知道,建奴人不按常理出牌,他們將偏師分為數股,不直接攻打錦州和寧遠,直接繞過這些堅城,選擇直接攻打長城各處隘口。
try{mad1('gad2');} catch(ex){} 要知道,長城的關口數都數不清,出名的是居庸關和山海關,可實際上……沿途到處都是哨所。
若是大軍移動,不拿下山海關和居庸關,可能隨時有被明軍包抄後路的可能。
可小股襲擾的建奴人,卻顯然沒有糧草輜重的負擔。
他們多則數百,少則數十人,直接越過邊牆,一旦進入了關內,便立即開始燒殺劫掠!
整個關內,承平日久,突然各處遭襲,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不久,又傳來消息,說是薊縣駐扎的一支京營人馬與賊接觸,對方竟有千人以上的規模,京營三千人馬,一經接觸,立即大潰,指揮戰死,其余人紛紛逃散。
這立即讓整個北直隸和順天府,開始陷入了絕望之中。
千人規模……
這樣千人規模的建奴人還有多少?
朝野內外,一時之間,竟都是對於袁崇煥的質疑。
大家支持你袁崇煥,是因為你袁崇煥吹噓這寧遠和錦州一線固若金湯。
可現在好了,居然放任建奴人入關。
入關的建奴人似乎並沒有攻擊京城的打算,他們只在外圍的州縣進行燒殺,一路勢如破竹,人心惶惶之下,大量的軍民,紛紛朝著京城奔來。
天啟皇帝責令各部出擊,拱衛京師,可現在正處於混亂之中,承平日久,駐扎於北直隸各地的京營諸衛,一時也是亂哄哄的。
天啟皇帝這時卻是想到了張靜一,於是連忙讓人召張靜一覲見。
那張順火急火燎地趕去了張家,很快便去而複返,道:“陛下,張百戶不在城中。”
天啟皇帝目瞪口呆,不禁道:“不在京中,這是什麽意思?”
張順便道:“聽人說,張百戶在三日之前,就去昌平巡視了,迄今沒有回來。”
於是天啟皇帝便道:“立即派快馬召張靜一回京!告訴他,朕現在就要見他,你要親自去。”
張順打了個寒顫。
把自己割了做宦官,不但要破財,到現在為止,自己已經欠了一屁股的債務!而現在城外的局勢還不知如何,誰曉得會不會遭遇小股的建奴人,到時還不要被抽筋扒皮?
敢情除了破財,還要丟命啊!
可他不敢怠慢,隻得硬著頭皮,應了一聲,便匆匆去了。
天啟皇帝依舊顯得還算鎮定:“今早來的奏報,朕看……有誇大的嫌疑,建奴人的方向,主要是在朝鮮國。此番入關的,不過是小股的人馬而已,正因為人少,所以才可輕松越過寧遠和錦州,直接從大安口入關,他們只是襲擾……絕不可能有千人的規模!”
此時,天啟皇帝的臉上露出了惱怒之色:“依著朕看,這定是薊縣指揮大敗,為了推卸責任,故意誇大敵情,真該死,如此一來,倒是讓京城更加不安了!”
…………
第一章送到,還有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