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正文卷第一百五十章:會試開考管邵寧隨張靜一回了縣衙。
張靜一也不閑著。
管邵寧雖然人際關系比較差,且幾乎沒有社交能力。
可此人的智商卻是爆表的。
理解能力一定極強。
畢竟,這可是沒有名師指導,也在沒有任何人提點的情況之下,直接高中探花的人。
這樣的人,用後世的話就叫做變態。
像這樣的變態,張靜一打算讓他突擊訓練一下。
於是他先找來盧象升。
盧象升畢竟有會試經驗,而且還中過進士,雖然名次不太好,可好歹是過來人。
故而這些日子,盧象升什麽都不幹了,就專門督促管邵寧的學習,並且傳授一些會試小技巧。
除此之外,便是搜羅歷來的狀元會試文章了。
看見人家怎麽寫的,以管邵寧變態的學習能力,一定能有所感悟。
張靜一乾的,就是提供夥食。
每日肉蛋奶,一樣都不落下。
於是……
管邵寧可恥的胖了。
讀書讀胖了,這是一件讓人覺得很羞恥的事。
不過管邵寧不在乎這些,他廢寢忘食的讀書,記下會試的技巧,將一篇篇的優秀的八股文讀透,了解為何此文的長處。
這縣衙裡,似乎不少人都聽到了一些風聲。
都說有個落魄和寂寂無名的讀書人,因為受了張百戶的讚助,所以被他的同鄉們奚落,還打了起來,鬧得雞飛狗跳。
而現在外頭,尤其是士林之中,對於管邵寧的嘲諷甚囂塵上。
都說這管邵寧貪圖名利,攀附廠衛。
又說管邵寧私德敗壞,曾在南直隸勾搭良家婦女。
還有說他為了攀附張靜一,竟恬不知恥,年紀也老大不小了,竟對比他年紀小十歲的張靜一行跪拜大禮,向張靜一自稱自己為門下走狗。
要知道讀書人的惡毒之處就在於,他們若是和你有仇,絕不會明火執仗來和你對質,而總是一副清高的模樣,用各種子虛烏有的事來攻擊你。
其中最擅長的攻擊,便是對私德的各種編排。
其實這一點,張靜一的感觸是很深的,比如魏忠賢,張靜一未必喜歡這個人,魏忠賢其實就是一個宦官,他幸運的攀上了天啟皇帝,又頗有一些能力,所以得到了天啟皇帝的幸賴,而魏忠賢的恩寵之所以長盛不衰,也因為他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只要是天啟皇帝的事,他從不怠慢,而且能正確的認清自己的位置,哪怕被人稱之為九千歲,在天啟皇帝,也不過是一個供人使喚的奴婢。
可那些讀書人,若只是罵魏忠賢貪墨錢財,說他任用私人,打擊異己,這些張靜一都沒有意見。
實際上呢,卻各種有鼻子有眼的說魏忠賢並沒有閹割乾淨,未淨全身,卻因為巴結了宮裡的某個公公,直接召入了宮去。
像這樣的流言也非常普遍,而且十分惡毒,這明擺著是把人往死裡整,且不說一個沒有閹割完成的宦官進入了后宮的人如何卑劣,實際上,卻是在暗罵大明的皇帝!無論是先帝,還是現在的天啟皇帝,他們的妃子,只怕都要被禍禍了,擺明著是暗指皇帝們戴了綠帽子,又彰顯出魏忠賢的奸詐。
try{mad1('gad2');} catch(ex){} 他們在對待管邵寧上也是一樣,現在外頭傳的最多的,就是管邵寧如何恬不知恥的巴結張靜一,比如每日給張靜一洗腳。
或是給張靜一物色女婢,在夜裡親臨指導,幫助張靜一完成大和諧。
當然,說的更多的還是管邵寧成日聲稱自己是張靜一的門下走狗,將不學無術的張靜一,供奉得好像是自己的恩師一樣。
縣裡上下的人,隔山差五的聽到這些留言,自是勃然大怒,尤其是這些文吏,心知這些都是被人編排的,便都恨不得管邵寧能中進士才好,因此對管邵寧照顧有加,便連鋪床疊被,都被有的文吏包辦了。
不出幾日,朝廷頒旨開恩科。
皇榜出來,管邵寧並沒有去看,依舊筆耕不輟。
他現在每日除了看狀元公們的文章,便是自己下筆,用不同的考題進行模擬考試。
盧象升則負責給他把關。
偶爾,張靜一也會來,大家當然閉口不談外頭的流言蜚語,不過張靜一對於八股一竅不通,只能勉勵他好好讀書。
等到了開考的這一日前夜,管邵寧睡了一個好覺,早早起來的時候,這邊文吏們已預備好了考籃,筆墨紙硯,都備齊了。
管邵寧則是四處張望,眼中有著期盼,口裡道:“不知張百戶在不在?”
一個文史便道:“張百戶還沒來當值,現在天色還早著呢,只怕沒這麽早來。時候不早,管舉人快上路吧。”
管邵寧想了想,卻是搖搖頭道:“有些話想說,再等等看。”
於是又等了很久,卻依舊不見張靜一的身影。
管邵寧露出失望之色,卻下一刻便又振奮起精神,朝大家行禮道:“諸位,這些日子驚擾了。”
眾人都說哪裡的話,又祝他能夠金榜題名。
管邵寧點頭,這一些日子下來,他整個人顯得穩健了很多,到了縣衙門口,看著清冷的長街,此時不過卯時,天色未亮,長街上,一片死寂,只有偶爾幾戶人家孤燈冉冉。
在這裡,縣裡給他準備了馬車,管邵寧便鑽進車子裡去。
馬車一路趕到了貢院,等他下了馬車,這貢院外頭已來了不少人,都是來考試的,或者是來送人考試的人。
貢院的門還未打開,所以考生們都只能在外頭等。
管邵寧在人群之中,低垂著頭,顯得悶悶不樂的樣子。
考生們大多是三五成群,呼朋喚友,只有管邵寧在一處角落裡,孑身一人,像一座孤獨的石雕。
自然,也有人似乎認出了他,沒有人上前跟他打招呼,只是遠遠的和人細語,隨即露出竊笑。
管邵寧對此充耳不聞……隻愣愣的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那初露出來的晨陽方向,竟是有人騎馬而來。
在京城,讀書人都是坐轎,最差也是坐車,沒有讀書人騎馬的。
這騎馬的人後頭似乎還有一個馬隊,七八個人小心翼翼的護衛著這人。
馬上的人到了貢院外頭,卻開始張望。
管邵寧也錯愕的抬頭起來。
猛地,他身軀一震。
try{mad1('gad2');} catch(ex){} 悶悶不樂的管邵寧,一下子欣喜起來,他疾步衝到那騎馬的人面前:“張百戶。”
一聲張百戶,就猶如瘟神一般,立即讓附近的讀書人連退三四步,直接以馬上的人和管邵寧為圓心,形成了一圈人牆。
別看私下裡,大家罵起張靜一罵得很痛快,可當著張靜一的面,不害怕的人卻是不多。
這就是錦衣衛。
張靜一下馬,就道:“起來的遲了,所以沒來得及送你,有一句話想告訴你,是想讓你好好考,一定要揚眉吐氣。”
管邵寧聽到這裡,已是眼眶紅了,他深深地看了張靜一一眼,能看得出張靜一的真誠。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輩子沒幾個人對他真正有多好過,畢竟管邵寧的相貌和家世都擺在這裡,誰會在意一個螻蟻呢?
而張靜一第一次見他,不只是給他提供幫助,還給了管邵寧一種……真誠的感覺。
當然,他並不知道的是,張靜一對他的真誠,是因為對歷史人物的了解,也是對這個在建奴入關之後,為了留發,而被滅門的人所表現出來的敬意。
後來的相處,管邵寧的敦厚,也讓張靜一覺得這是一個很值得信賴的人。
管邵寧聽了張靜一的話,一時百感交集,隨即,他又精神奕奕起來,相比於來時的鬱鬱不樂,此刻就像讀了一層金,整個人煥發出光彩。
他定了定神, 當著眾讀書人的面,卻是突然拜下,而後朝張靜一鄭重其事的行了個禮:“恩師教誨,學生沒齒難忘。”
一旁……許多人吸著冷氣。
還真是……
果然傳言非虛,這個管邵寧,竟真拜入了不學無術的張靜一門下了。
真夠厚顏無恥啊,此人八成是知道自己考不上,要為自己謀一條出路了。如若不然,堂堂舉人,會去拜張靜一這樣的武夫為師?
這裡有著多少雙帶著鄙視的目光盯著他們。
可管邵寧不管這麽多,他甚至覺得很暢快。
真以為我每日在縣裡讀書,不知道外頭髮生了什麽嗎?
你們不都說我管邵寧拜入了張靜一的門下嗎?今日……我管邵寧還偏就做張百戶的門下走狗。
我時運不濟的時候,你們這些口稱仁義的人,誰提供過幫助?
我困窘落魄的時候,你們這些張口便是天下蒼生的人,又何曾多看我一眼。
沒有張百戶,我只怕現在還困於京師,為三餐奔走。
若不是他讓我好好讀書,我管邵寧,這些日子又怎麽能好好溫習?
他就是我的恩師,怎麽樣?
管邵寧此時無視了許多人的鄙夷目光,只看著張靜一,無比認真地道:“恩師請放心,學生一定竭盡全力,絕不辱沒師門!”
這一番話,鏗鏘有力,坦坦蕩蕩,絲毫沒有對流言蜚語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