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中熙熙攘攘。
燈火通明,火樹銀花,繁華似錦。
縱是鋼鐵叢林。
但在一片片絢爛的燈光映射下,似乎也有了幾分人情與溫度。
可這種溫度,太過虛假,虛無縹緲,觸之不及。
明明到處都是人,但卻讓人感覺分外的孤獨。
讓人不由想起某位哲學家所說的話,人生來孤獨。
……
王麗麗走在人潮洶湧的步行街,明明天氣悶熱,但她卻感到份外的冷。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猶豫,又有些不甘。
消息已經發出,等了許久對方也沒有回應。
王麗麗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她與他本身就隻限於單純的床上關系。
自己突然與對方說出那樣的話,可能對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吧……
本就沒有關系,又何必攀上關系,或許只是自己想多了。
心中越是明白,越是不甘,腳步不由蹣跚。
平常十幾分鍾能夠走完的路,硬是走了半個多小時才進了車站。
此時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人擠人、人挨著人。
即使車內通風系統很好,但仍然讓人燥熱。
不是身體熱,而是精神上的煩躁。
……
地鐵開動了,又停下了。
人上來了,又下去了。
十幾分鍾後,車廂內的人越來越少。
被擠得呼吸都有些不暢快的王麗麗,好歹可以找個座位坐下了。
她住的地方還遠,起碼還得半個多小時。
所以她一點都不急。
但她仍然時不時看一下手機,似乎在等待某人的消息。
讓她失望的是,對方始終沒有回應。
·
就在此時,在她對面的液晶屏上,響起了一句話,【好吧,我聽了快一天的噪音了,我有點想快點結束,所以你就別自我介紹了,先唱吧。】
王麗麗怔了一下,這與眾不同的一句話,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或許是在自我逃避,或許只是找個放松的方式,王麗麗抬頭看向了液晶屏。
【確實,這一天當真有些難熬,錢濤老師大概是受不住了,還請見諒啊小夥子。】液晶屏上說話的女子讓王麗麗有些眼熟,但她卻說不出名字。
這讓她有種莫名的沮喪,她有點不想看了。
【哎,別說錢濤他受不住,我也受不住啊,這一天天來的都是什麽妖魔鬼怪啊。】
她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怔了怔……這是長生老師?
·
王麗麗出生在單親家庭,父親早逝,她被母親一個人撫養長大。
母親最喜歡的明星就是常聲,後來母親年紀大了,常聲也變成尊稱長生老師。
只是時不時聽一聽長生的歌,卻依然是母親的習慣。
或許是受到了母親的影響,王麗麗對長生也有著十分複雜的情感。
這就像是童年時最崇拜的一個人,或是童年時最喜歡吃的食物。
點點滴滴,總會在人的人生當中,留下一個若有若無的印記。
塑造著人的性格,改變著人的口味,讓人不知不覺中,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所以人對過去,對那些童年時的記憶,總是格外的珍視。
本來已經不想再看下去的王麗麗,突然就放松了下來。
她將手機放入背包,試圖讓自己不去想某人。
手機剛放好,耳邊就傳來一陣淺吟——
【Cómo decir que me parte en mil /該怎麽說呢,
自己被撕裂拆分的(感受)】 【las esquinitas de mis huesos /甚至都能看到那骨骼的形狀】
【que han caído los esquemas de mi vida /我的人生藍圖就此泯滅】
【ahora que todo era perfecto /曾經的一切是那麽美好】
【Y algo más que eso /在你面前】
【Me sorbiste el seso /我經常不知所措】
【Y me desciende el peso /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De este cuerpecito mío /關於我那小小的身體】
【Que se ha convertido en río /它已變成河流流走】
【De este cuerpecito mío /關於我那小小的身體】
【Que se ha convertido en río /它已變成河流流走】
……
聲音又輕又淡,沙啞卻又純淨,讓人不由屏住呼吸。
王麗麗其實根本聽不懂這首歌在唱什麽,但她卻有種莫名的觸動,眼睛一下就紅了。
然後抬頭,就看到屏幕中那乾乾淨淨的青年,閉目輕唱。
燈光從上而下,能看到那長長的眼睫毛投下陰影。
他膚色瑩潤,在燈光中仿佛在發著光。
微微睜開的眼睛,晶瑩剔透,流露出若有若無的悲憫。
王麗麗聽著歌,手不知不覺中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仿佛聽到了另一個心跳,就在耳畔輕微的鼓動。
像是訴說、像是祈求、又像是在嬉笑。
恍恍惚惚中,王麗麗仿佛看見了那名青年身邊,似有白色的羽毛不斷的落下。
嬰孩的笑聲在羽毛中起起落落。
像是一道有些調皮的光,在青年的身邊環繞。
一種難以言喻的聖潔感。
從青年的身上迸發。
王麗麗隻覺得眼前只剩下了光,耳邊只剩下了那嬰孩的笑聲。
便是連歌是什麽時候結束的,都不知道。
待到她回過神來,隻覺得臉上濕濕的,不知何時就落下淚來。
·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就聽到長生老師對這首歌的評價。
【你唱得很好,就像朱敏老師說得那樣,近乎完美。】
【要知道,這首歌的原唱是女性,並且是在沒了小孩之後才創作出這首感人至深的歌的。】
【你是男孩,你是不可能像原唱歌手那樣,會有沒了孩子的經歷。】
……
王麗麗根本沒有聽後面在說什麽,那句‘是在沒了小孩之後才創作出這首感人至深的歌的’在她腦海中轟鳴,她一下子明白過來,為什麽自己會如此的感動。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是因為你嗎?小家夥?
盯著肚子有些發愣,耳邊卻傳來稀稀拉拉的鼓掌聲。
大概是因為剛剛節目中的青年唱得不錯?王麗麗沒有多想,抬頭向周圍看去。
然後不由哽咽,便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
坐在另一節車廂邊角的男人,此時站了起來。
他緩緩的向著王麗麗走了過來。
王麗麗神情慌張,她似乎有些想逃,卻又像是被釘子釘住了,坐在那裡動彈不得。
“你……你怎麽會在這?”
她沒敢看男人的臉,逼著自己用最差的語氣說道。
男人笑了笑。
或許王麗麗以為自己的語氣很差勁。
但在旁人聽來,那簡直就是快要哭的聲音。
他蹲了下來,抬頭看著王麗麗,輕聲道,“你今天發消息給我,把我給嚇壞了。”
“說好了不會有任何額外關系,卻突然冒出這樣的消息,我想換成任何人心情都會很複雜吧。”
他伸手撫了一下王麗麗的長發,卻被王麗麗一巴掌拍開,“所以你就跟蹤我?”
男人悶笑,“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去找你,只是想確認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
“但我等你從公司裡出來的時候,發現你有些魂不守舍。”
“我在你面前走過去幾次,你都沒看見。”
“當時我就有想法了,你應該是第一次。”
王麗麗憋紅了臉,“那你很得意?”
男人搖頭,“不,我不得意,我反而有些高興。”
王麗麗怔了怔……高興?
她遲疑的看向男人,是她想的那樣嗎?
男人起身,坐到王麗麗的身邊,“你知道嗎?其實我之前隻想看著你回家,不敢喊你的。”
“不管怎麽說,你的條件比我好的多。”
“雖然有點遠,但你畢竟在魔都有一套房,我這個打工仔,可能有些配不上你。”
“可能你不太相信,但我確實有些自卑。”
“你說我大男子主義也好,說我胡思亂想也罷,我確實有點想發財了後,再來找你。”
“大概是覺得沒面子吧。”
男子一邊說,一邊不好意思的乾笑。
“那你怎麽突然想通了?”王麗麗問道。
“剛剛那首西班牙語的歌……我聽得懂。 ”男人緩緩的說道。
“正因為聽得懂,所以我覺得我的想法似乎有些過於自私。”
他低頭看向王麗麗的肚子,聲音放低,“不管怎麽說,那是我的孩子……不是嗎?”
王麗麗呆愣了一瞬,臉上一陣潮紅,別過頭去不看男人,結結巴巴的說道,“那……那……那你到底……到底是什麽意思?”
“和我談一場戀愛好嗎?麗麗。”男人溫柔的笑了笑,在王麗麗的耳邊輕聲道。
呼吸噴打在王麗麗的耳朵上,癢癢的,卻又很溫暖。
……
人,來的時候什麽也沒有;人,去的時候什麽也帶不走。
孤獨似乎是一個永恆的話題。
但有些時候,只要彼此給彼此一個機會。
或許,會有那麽一個懷抱,會有幾分溫度。
這一夜,因為一首歌落淚的人……心情都很複雜。
有的釋然、有的悲傷、還有幸運者收獲了意料之外的意外。
許多應該會消失的嬰孩,因此得以保留。
許多未來不應該會出現的人,因此得以出現。
無聲無息之中,注定泯滅一切的未來……已經發生了一絲一毫的偏斜。
夏星雲對此一無所知,他早早的上了床,閉眼入了夢鄉。
雖然看上去只是簡簡單單的唱了一首,可不知道為什麽,夏星雲卻感覺異常的疲憊。
他找不出原因,乾脆將這個鍋丟給系統了。
卻不知道,在他睡著的時候,他的身體正逐漸發生著奇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