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陰暗的巷子中，溫度依然在下降。

　　似乎並沒有因為某個人的暈倒，而有所好轉。

　　魏紫沁捏了捏手，她與夏星雲說得直白，但沒想到夏星雲比她還直白。

　　話裡話外的意思簡直再明白不過——

　　如果可以幫，我就幫。

　　如果幫不了，那抱歉，我就不幫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魏紫沁反而對夏星雲越發看重。

　　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心中始終有著屬於自己的底線，知拒絕。

　　這樣的性格，再加上那樣的天賦，要還起不來，那才是怪事。

　　甩了甩手中的鞭子，魏紫沁走到夏星雲邊上蹲下，用鞭子戳了戳方小林，“嗯，真實反噬，他是真暈過去了，也算幸運。”

　　“暈了還走運?”夏星雲不懂就問。

　　“這說明附著在方小林身上的詭力被你彈開了，他過會要是醒來，肯定沒剛才那麽瘋了。”

　　“那他多長時間才能醒?”

　　“不知道……最好找個地方，不然在這乾等，也挺傻的。”魏紫沁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轟隆隆的關門聲，在耳邊炸開。

　　一直閉著眼睛的方小林，眼珠子動了動。

　　全身酸軟，還被束縛帶緊緊地捆在椅子上，一盞燈對著他的眼睛照了過去。

　　他皺著眉頭，有些迷茫的向周圍看了看。

　　可惜面前的燈光太強，他根本看不清周圍什麽樣，只能隱約覺得，這裡似乎是一間倉庫。

　　“醒了啊?醒了就好，現在還瘋了不?”夏星雲坐在一旁的老舊沙發上，一邊刷手機一邊懶洋洋的問道。

　　他剛才補了一覺，也才醒沒一會。

　　“瘋?”方小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低頭不語。

　　“哎，之前不是挺能說的嗎?現在怎麽不說了?”夏星雲放下手機，又道。

　　“你不說，那我來說。”

　　“你認識曲樂嗎?”

　　當聽到曲樂這個名字，方小林臉上表情明顯波動了一下。

　　“原來你認識啊，我還以為你不認識呢。”

　　“只是這也太奇怪了，既然曲樂是你認識的人，那你為什麽還要砸死他?”

　　方小林猛然抬頭，“我沒砸他！那不是我！”

　　眼睛瞪大，布滿血絲，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氵敫。

　　夏星雲怔了怔，那名男扮女裝的男人不是被方小林用水泥石塊砸死的……這顯然與他的推測不符，不過他也沒太在意，他又不是福爾摩斯，猜測錯誤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沉默的看著方小林，一個字也不說。

　　仿佛在無聲的控訴，就是方小林砸死了曲樂。

　　方小林大口的呼吸，聲音依然尖細，“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竭盡全力的反駁。

　　隻嘶吼了一小會功夫，尖細的嗓音就開始有些沙啞，然後低沉。

　　逐漸沉寂了下去。

　　“你說不是你，就不是你了?”

　　“你有證據嗎?”

　　“又或者，你有故事?”

　　夏星雲往破舊的沙發上縮了縮，淡淡的說道。

　　方小林沉默不語。

　　夏星雲也不急，拿著手機繼續刷。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會想找一個人傾訴。

　　雖然明知道那是秘密，雖然很清楚應該誰都不告訴……雖然……雖然……

　　有太多太多的理由，

讓人閉嘴。　　可偏偏人性就是這麽擰巴，不提還好，一提，那當真是全身難受。

　　不說出來，如鯁在喉。

　　大約隻過去了一刻鍾。

　　方小林就忍不住了。

　　他抬頭看向上方，似乎在追憶某些事情。

　　然後嘴巴動了動。

　　“我十六歲的時候，打掃衛生，無意中找到了我母親留下來的日記……”

　　“上面有很多我未曾知道的的秘密……”

　　“比如老頭子曾經和好幾個女人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

　　“有時候他還會拜一個奇形怪狀的神像……”

　　“受到我大哥的影響，我當時沒覺得這有什麽。”

　　“不過是大多數男人會犯的錯，以及稍微有點小眾的宗教信仰。”

　　“但是看到日記的最後，我卻看到我母親……竟然在想方設法的殺掉老頭子。”

　　“下毒沒用，只要有一點毒，老頭子都不會碰。”

　　“帶刀沒用，刀子接近老頭子十米之內，就會迅速腐壞，成為廢物。”

　　“陷阱沒用，任何陷阱老頭子似乎都能一眼看穿。”

　　方小林頓了一下，突然發出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下來了。

　　“我原以為我的父親是個普通人，所以我看到日記內容的時候，我壓根就沒想過我的母親在最後的日子裡，所想的居然是如何殺死自己的丈夫……你說好笑不好笑?”

　　“更讓我絕望的是，日記的最後，我母親明明白白的寫著，如果她哪一天突然失蹤了，那麽她肯定就是被老頭子給害了。”

　　“我當時不知所措……我掙扎過，我試圖離開那個家……”

　　“但我失敗了……只要我離開景寧市，我就會頭痛欲裂……我壓根就走不掉。 ”

　　“我本以為這只是一個巧合，可一次次的頭疼，卻打碎了我的妄想。”

　　“我母親說的對，老頭子就是一個惡魔！”

　　“一定是他在我身上下了蠱！”

　　方小林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尖細，眼睛中的血絲也越來越多，看上去就像是要暴斃了一樣。

　　淚流滿面，雙目通紅，表情猙獰，神態瘋狂，姿態扭曲……

　　即使他身上的詭力已經消散不少，可他看著距離瘋子也不遠了。

　　夏星雲沉默著拍了拍手，依然一句話都沒說。

　　拍手的聲音，讓方小林從難解的恨意中恢復過來。

　　他顫抖著喘息，然後發出猶如小獸一般的悲鳴。

　　半晌才安靜下來。

　　然後又繼續說道——

　　“母親的日記裡，有一個奇怪的方法，或許可以脫離老頭子的掌控。”

　　“很顯然，我媽失敗了，因為她沒狠下心，她到底是個善良的女人……”

　　他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回憶某人的容顏，然後又哭著搖頭。

　　“方法很詭異，獻祭三個人的腎髒，改變自身的性別，以此脫離老頭子的控制。”

　　“你做了?”夏星雲開口問道，但語氣卻是肯定的語氣。

　　“對……我做了……我TM又上了老頭子的當了！！”

　　“我媽就是個普通女人，她哪裡會那些奇奇怪怪的獻祭方法……這是老頭子給我的坑！”

　　“獻祭我做了，但我並沒有完全變成女人，我成了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