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武承嗣耳邊傳來秋嬋的聲音:“公爺,公爺,快醒醒,該起床了。
“再讓我睡一會,就五分鍾!”武承嗣將身子轉到內側,迷迷糊糊道。
秋嬋愣了一下,心道:“五分鍾是什麽?”瞧見武承嗣如此模樣,心中隻覺好笑,雖有心讓他再睡一會,奈何事情太過緊急,隻得又喊道:“公爺,宮中來人啦,宣您去宣政殿參加朝會!”
武承嗣耳朵動了動,過了幾秒鍾後,猛然驚醒,坐直身體道:“你說在哪開朝會?”
“宣政殿!”
“快,快把我官服拿來!”武承嗣急忙從床上爬起。
多年以前,朝廷每隔十天便會在宣政殿開一次朝會,後來李治病重後才取消。
今天忽然要在宣政殿開朝會,不用想也知道出了大事,他最關心的是這大事和翰林院的案子有關!
穿戴整齊後,在偏廳胡亂吃了點東西,來到大堂時,忽然問道:“鄭姑娘起來沒?”
玉綿嘟嘴道:“她一大早就起來了,您還真關心她。”
武承嗣暗暗慚愧了幾秒鍾,他發現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後,身邊的人個個都是拚命三郎,無論是武媚、狄仁傑、諸葛南、文榮。
就連秋嬋和玉綿也很勤奮,每天比自己起的早,睡的晚。
要說偷懶的,也只有皇帝李治了。真不知該不該向他學習。
既然要參加朝會,便不能陪鄭令萱去翰林院查案了。
但鄭令萱不能進宮,他便吩咐文榮將進出皇宮的一面腰牌送去大理寺,並讓他轉告鄭令萱,讓她自行去翰林院查案。
出了門,國公府的豪華馬車滾動著車輪,緩緩向大明宮而去。
穿過宮門後,宮道上出現不少官員身影,都是身穿紫衣的三品以上大員。
正走著,忽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武承嗣轉頭一看,只見喊他的是名身材頎長的老者。他快步走了過去,拱手道:“武承嗣見過英國公!”
老者正是英國公李勣。
李績溫和笑道:“承嗣,最近一陣子怎麽都不來老夫府上了,莫非是嫌我這老頭子太囉嗦了?”
“您說的哪裡話,實在是最近太忙,得空了一定去您府上拜訪!”
要說這時代還活著的將軍中,他最佩服的有三人,一個是劉仁軌,一個是蘇定方,一個就是眼前的李勣了。
與這三人相比,就連薛仁貴也得往後站。
看到這位老者,武承嗣忽然想起原主那個未婚妻。記憶中,原主第一次與對方約會時,還弄巧成拙,在對方面前出了個大醜,自此就再沒上過李府。
出神間,李勣問道:“承嗣,在想什麽呢?”
“啊,就是想,為何會突然開朝會。”武承嗣敷衍道,見李勣邁開腳步,便落後半步與他同行。
李勣年紀雖大,但步履矯健,一邊走著,一邊若無其事的說道:“老夫倒是得到一個消息,聽說邢國公蘇定方勾結高麗,謀反叛國!”
武承嗣猛吃一驚,脫口道:“這怎麽可能,定是有人誣陷!”
李績雙眼一眯,微笑道:“聽說是鄭仁泰、龐孝泰和錢九得三人聯名上書。”
武承嗣轉瞬間恢復冷靜,歷史中蘇定方一生忠心耿耿,是絕對可以信任的。可以肯定,背後肯定有人在搗鬼。
尤其是這種事情,他還剛剛經歷了一次。
想到此處,他沉吟道:“要麽是這三人一同誣陷蘇將軍,要麽就是被人利用了!”
李績尋思:“就連此子都對蘇兄如此信任,
想來朝廷中應該不少人和他想法一樣。”心中頓時樂觀了一些,問道:“被誰利用了?” “蘇老將軍統領營州,主要防備的就是高麗人,他們動機最大!”武承嗣摸著下巴道。
思索間,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歷史中高麗好像就是這個時期被滅亡的,莫非跟此事有關?
想到這,瞥了李勣一眼,因為滅掉高麗的唐軍主將,就是這名老頭。
李勣拍了拍他肩膀,嚴肅道:“承嗣,等會陛下會問及我們對此事看法,你準備一下說辭,為邢國公求情!”
武承嗣向他看去,隻覺這老頭盯著自己的眼睛在發光,似乎在等著自己表態,便用力點了點腦袋。
說話間,二人來到宣政殿。
大殿內官員不多,只有二十人左右,站成四列,朝廷中少數幾個一、二品官員具在其中,其他皆是三品。
四品官員一個看不到。
武承嗣心中一凜,眼前這二十人,未必是大唐帝國身份最尊貴的二十人,但絕對是最有權勢的二十人。他也是憑借剛封的翰林院掌院,才得以躋身其中。
放眼望去,武氏子弟除他外只有一人,是武則天伯父之子武懷道,現任司農寺卿。
李氏子弟有五人,其中太子李宏站在左手第一列第一位。
這位當朝太子穿著淺黃色綢袍,身材有些瘦弱,臉色蒼白,武承嗣向他看去時,他正捂著嘴咳嗽。
武承嗣心中一驚,歷史中這位太子爺比他老爹死的還早,而且是病死的,現在看來應該不會錯了。
就不知道是不是傳染病,回去後可要調查一下,看看他身邊的人有沒有和他一樣咳嗽。
朝堂上的站位十分講究,一、三列是文官,二、四列是武將。
李勣雖然掛著司空的職位,但那是閑職,實職是左驍衛大將軍,站在二列第一位。武承嗣的老上司諸葛三元站在一列四位。
武承嗣琢磨了一下後,握著笏板,在第三列最後一位站定。
他前面那位是少府監魏玄同,這位老兄堅決不肯站武承嗣前面,武承嗣隻好和他換了個位置,站到三列四行。
又過了一會,官員到齊,一名太監高聲唱諾:“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只見大殿側門處,皇帝李治和武媚一同進入大殿,李治走到龍椅前坐下,武媚坐在他旁邊一張小些的椅子上。
“臣等叩見陛下!”
群臣紛紛叩首見禮,武承嗣跟著跪下,隨便動了動嘴唇,便跟著站起身。
向階上看去,只見李治將手上拿的一份奏折放在禦案上。一名太監取了奏折,從寶座台側面下來。侍中許圉師上前幾步,接過奏折。
李治沉著臉道:“這是營州傳過來的密折,諸位愛卿都看一下吧。”
許圉師並沒有看,直接傳給了太子李宏便站回自己的位置,李宏看完後向右傳給李勣,一路就這樣慢慢傳了下來。
有幾名官員接到後沒有看,直接向下一人傳。
武承嗣心中透亮,這些官員雖然官職各不相同,但都有一個兼職,名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簡稱同平章事。
意思就是有資格進入中書省議事。
在唐朝麟德年間,除了中書令、侍中、尚書令是天然宰相外,凡掛著同平章事這個職位的人,都被稱為宰相。
顯然,這幾名宰相都已經看過奏折。
一般情況下,這種奏折會由侍中大聲念出來,也不必傳來傳去浪費時間,但武承嗣已知奏折內容,想來李治是覺得手下大將背叛朝廷,臉面無光,才讓眾人傳相閱覽。
眾官員都看的很快,不多時就從右邊傳到武承嗣手中,他飛快的看完,傳給左邊的千牛衛將軍王方翼,心中卻驚詫萬分。
從奏折來看,和李勣告訴他的一樣,確實是幽州都督鄭仁泰、營州副都督龐孝泰和營州刺史錢九得聯名上奏,說蘇定方勾結高麗謀反。
但有一點令武承嗣難以相信,奏折中說:蘇定方謀反之事,是他手下一名部將舉報的。經初步審問,不僅那名高麗人已經招供認罪,就連蘇定方自己,也承認與高麗人勾結。
武承嗣第一想法是蘇定方被屈打成招了?
但密奏後面還寫著,蘇定方已被押往長安,同行的還有那名高麗王子和舉報他的部將,隨行一千軍隊保護,估計也就晚幾天到京師。
若真是屈打成招,不怕他回長安城後反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