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坊,高福男府宅內,小福子伏著身子,躲在書房窗外偷看。他用手指在窗戶上鑽了個窟窿,房內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只見府宅主人高福男在書房內來回踱著步子,神情焦躁。小福子一動不動,默默觀察。
他本是高府家丁,今日出門買油時,碰到一名錦衣書生,那書生一句話也不說,就先給了小福子一吊錢。
小福子又驚又喜,問他為何給錢,那書生道:“不瞞小郎,我乃崇文館學子,你家老爺是我上官,最近我與崇文館另一學子生了齷蹉,我擔心他找你家老爺告狀,希望小郎能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另有一吊錢奉上。”
小福子知道自家老爺是崇文館校書郎,對這書生的話毫無懷疑,笑道:“你需要我幫什麽忙?”
書生道:“十分容易,只要小郎幫我瞧著你家老爺,看他有沒有與我那同窗見面即可。不過你要瞧仔細些,若我那同窗悄悄來見過你家老爺,你卻沒有及時通知我。到時不僅另外的錢沒有,這一吊錢你也得還我!”
小福子聽後,當即拍著胸口答應下來,回到府宅後,讓一名平日相熟的家丁幫忙乾活。自己則一直悄悄跟著高福男。
正當他琢磨著得了另一吊錢後,家中父母不知該有多高興時,書房外忽然傳來一串敲門聲。
高福男將門打開,小福子眼睛湊近小孔,發現一名黑衣人進入書房,只聽高福男問道:“是淵男產派你來的嗎?”
黑衣人道:“嗯。”
高福男眯著眼道:“我怎麽瞧著你不像高麗人?”
“我是契丹人。”黑衣人沉聲道。
高福男冷哼道:“這種重要的事情,淵男產怎麽會派你這樣一個契丹人來找我?”
“你不必疑心,安原王已與我家首領結成同盟,安原王想知道,計劃進展的怎麽樣了?”
高福男盯著他看了片刻,緩緩道:“十分順利,沒有人懷疑,案子由長安縣接管。我已經幫淵男產完成了計劃,他準備何時安排我回高麗?”
黑衣人道:“你確定沒有人懷疑?”
“絕對沒有!”
“屍體在長安縣衙?”
“不錯。”
“很好。”黑衣人陰陰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向高福男走去。
高福男心中一沉,一邊後退一邊喝問道:“你想殺我滅口?”
黑衣人冷冷道:“別這麽說,我只是想請王子殿下自盡罷了。”
高福男深吸一口氣,歎道:“我早就知道有可能是這種結果。”
黑衣人奇道:“那你還答應和安原王合作?”
高福男淡淡道:“你懂什麽,我做這件事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我們高麗國。”
黑衣人微笑道:“想不到閣下如此深明大義,既然如此,何不乾脆自我了斷,也免得我動手!”
高福男歎道:“淵男產應該知道,我絕不會破壞他的計劃,為何還非要對我趕盡殺絕呢?”
黑衣人冷冷道:“因為死人比活人更可靠。”
高福男沉默了一會,緩緩道:“淵男產應該知道我的武藝,既然他派你一個人來殺我,想必閣下的武藝很了得吧?”
黑衣人微笑道:“正是因為安原王手下中沒有人能殺你,才請我來動手。你放心,我敬佩你是個人物,不會讓你有太多痛苦。”
高福男一個跨步來到牆邊,取下掛在牆上的配劍,冷冷道:“要想取我性命,那就來吧!”
黑衣人不再多言,
拔出匕首,向高福男躍了過去,轉眼間兩人便鬥在一起。 小福子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老爺竟有這麽好的武藝,被眼前場景嚇得一動不敢動,也不敢再偷瞧房中情景,蹲在窗角下哆哆嗦嗦。
大約一盞茶時間後,屋中動靜消失了,小福子依然縮在牆角,喘氣都不敢太大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庭院中忽然響起一道喊聲:“你家老爺呢?”
“老爺在書房,請隨我來。”
聽到王大墩熟悉的聲音,小福子回復了些力氣,晃晃悠悠站起身,向窗戶小孔中偷看了一眼。
這一看,頓時把他嚇一跳,只見自家老爺坐在椅子上,胸前插了柄匕首,想來是死透了。
便在這時,王大墩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家老爺就在房間裡面。”
隨著一聲推門聲,小福子看到王大敦帶著一群人進入書房。
“咦,老爺,老爺,哎喲,不好啦!老爺自殺啦!”王大敦發出殺豬一般的叫聲。
跟在王大敦身後的是名貴公子、一名白衣女子和一群侍衛,另外還有名書生,正是白日給自己一吊錢的那人!
小福子瞧見書生後,快步繞到正門,大叫道:“公子,我家老爺不是自殺的,是被人殺死的!”
那書生正是周興,他在黎園時受武承嗣之命盯著高福男,一直守在高府門口。後來又買通了小福子,作為眼線。
那貴公子和白衣女子則是武承嗣和薛玉錦,二人一同闖入高府時,周興從街邊走出,向他匯報情況。
武承嗣看了小福子一眼,問道:“周公子,他就是你買通的那位家丁?”
周興心中好不得意,拱手道:“正是。”轉頭向小福子道:“小郎莫怕,這位是當朝周國公,你有什麽話盡管說來。”
小福子當下便將剛才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期間周興不住追問細節。
聽他說完後,武承嗣思索片刻,沉聲道:“你說那名黑衣人問了一句‘屍體在長安縣停屍房’?”
小福子連連點頭:“是的,他問過。”
武承嗣緩緩道:“黑衣人如此關心屍體,很可能是屍體上還留有什麽線索,他接下來很可能就要去長安縣毀滅證據!”
“公爺,讓屬下先行一步吧,說不定能堵住他!”韓成請命道。
“我也去幫忙!”薛玉錦道。
“也好, 你們小心些,我隨後就到。”
當下,韓成、薛玉錦出了高府,騎馬向長安縣飛奔而去。外間已到宵禁時間,天色昏暗,街上不時能碰到巡邏的金吾衛,不過二人身份特殊,自然穿行無阻。
來到縣衙外時,韓成要去敲門,薛玉錦沒好氣道:“說不定你敲門的功夫,人都跑了,直接躍過去吧。”
說著走到牆角,縱身一跳,堪堪抓住牆簷,她臉色微紅,心道:“這牆壁還挺高的。”抓著牆簷越過高牆。
轉頭看去,韓成已悄無聲息的站在她旁邊。
見韓成武藝如此了得,她暗暗點了點頭,探頭在縣衙內打量起來。正當她琢磨停屍房位置時,韓成已向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薛玉錦想也不想,跟了上去。
不久,她跟著韓成拐了幾個彎,穿過幾道門後,來到一間屋子外,四周房屋皆是一片漆黑,唯有這間屋子內隱隱有一絲火光。
韓成堵住窗口,薛玉錦一腳蹬開大門,只見陰森森的停屍房內,一名黑衣人舉著支蠟燭,正蹲在一具屍體旁,脫那具屍體的衣服。
薛玉錦瞧見這一幕後,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忍不住道:“你、你在做什麽?”
那黑衣人正是殺死高福男之人,因在路上躲避金吾衛,耽誤了些時間,故而被二人追上。
薛玉錦這麽突然出現,倒把他也嚇了一跳。
他吹滅蠟燭,飛快扯下崔寶昇的褲子,向薛玉錦衝去。視野瞬間變黑,薛玉錦隻覺前方有破空聲傳來,急忙抽出長劍,退到門外,揮劍橫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