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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87》第15章 8大皇商之首的親爹
  范明這件事能辦得如此之快,其實有三個原因。

  一是因為張鯨是萬歷皇帝親自提拔的東廠提督,又一向敢想敢乾,為了不辜負皇帝對他的信任,朱翊鈞吩咐下去的一切事務他都會盡力去圓滿完成。

  二則是因為,萬歷十五年的錦衣衛和東廠的關系還算融洽。

  與天啟年間魏忠賢因“移宮案”而排斥駱思恭不同,萬歷十五年的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在後世史料中一直被認為是張鯨黨羽的一員,甚至因此而屢遭言官彈劾。

  錦衣衛和東廠相互勾結,這當然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但實際上劉守有對張鯨的順從也是“倒張”運動的附加成果之一。

  劉守有原是張居正改革的支持者,張居正在位時他自然是順風順水,到了張居正死後,劉守有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也跟著被彈劾。

  因此劉守有在任錦衣衛指揮使的後期,幾乎一直被張鯨壓製,使得錦衣衛事事只能順著東廠行事。

  由於東廠歷來被後世所詬病,所以劉守有的名聲並不太好。

  但朱翊鈞目前對此並無不滿。

  因為他心裡很清楚,劉守有對張鯨的遷就是一種自保行為,屬於生物本能,與後來天啟年間田爾耕依附魏忠賢,使得錦衣衛徹底淪為東廠爪牙完全是兩碼事。

  更何況歷史上的劉守有在當上錦衣衛指揮使後並沒有甚麽出格舉動。

  唯一一樁歷史懸案,就是王世貞曾在文章中影射劉守有在查抄馮保家產的時候,私吞了馮保所收藏的《清明上河圖》,但這個說法並沒有相關史料佐證,最終也沒有得到證實。

  至於第三個原因,就是萬歷十五年的山西介休范氏還遠遠未達到范永鬥時期的豪商水準。

  晉商在邊疆經商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初“開中法”政策的實施,山西商人們利用運輸便利、靠近邊防的優勢,通過販鹽販糧,不斷逐步壟斷了北方的軍需貿易,而遼東馬市不過是大明綿長邊境線中的一環。

  何況自隆慶開關以來,當時任宣大總督的山西蒲州人王崇古廣招四方商販參與貿易,為山西商人提供了更為優惠的條件。

  去張家口販運煙、茶、緞布、雜貨的內地商民中有一大半是山西人,在遼東進行商屯、開設商鋪的商人之中,也有一多半是山西人,後來的“八大皇商”在萬歷十五年的眾多遼東晉商之中根本不算起眼。

  且山西介休縣地處南北通行孔道,因此歷來是出外經商者多,因經營對邊疆貿易致富者多,范氏不過是順應當地民風的其中一家。

  這樣的人家在萬歷朝前期的汾州府可以說是一抓一大把,率先去塞上經商的范明完全是隆慶時期的政策產物,在汾州府甚至都排不上甚麽名號。

  朱翊鈞覺得,倘或有誰在萬歷十五年時告訴范明,說他的兒子和范氏家族是大明王朝的掘墓人之一,范明肯定以為那人是在胡說八道。

  晚明的晉商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他范明不過是這個集團中的最普通的一份子,要真正地算起帳來,這明朝滅亡的原因怎麽算都算不到他頭上呀。

  朱翊鈞很清楚范明是怎麽想的,他也可以肯定,去山西執行任務的張鯨和劉守有也都是這樣想的。

  皇帝要真想同晉商算帳,怎麽會單單地去抓一個范明呢?

  再說皇帝才因為順義王嗣封禮成而蔭了王崇古的一個兒子,怎麽會毫無征兆地就突然同晉商翻臉了呢?

  朱翊鈞可以想象張鯨和劉守有的滿腹疑惑。

  也正是因為有他二人的這種滿腹疑惑,朱翊鈞才能在下達指令的不到一個月後就見到了范明。

  萬歷十五年的范明尚且年輕,只見他身穿粗布短衣,頭戴小帽網巾,安靜地跪伏在文華殿的金磚地上。

  殿外的日光從文華殿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門逆透進來,將他的身形投射成了一個模糊的黑影。

  朱翊鈞依舊端坐在殿上,雖然這既不是日講也不是經筵,也沒有起居注官在側記錄,但他仍不敢輕動,

  “先起來罷。”

  朱翊鈞畢竟是現代人,一個人再壞他見不得人跪著。

  何況范明的“壞”還沒有落實,萬歷十五年的范明大抵還算個良民,在朱翊鈞眼裡,一個良民即使在將來是壞的,眼下也不該讓人先跪著。

  范明伏著身子沒動,

  “小民有罪,實不敢起。”

  朱翊鈞一聽“有罪”二字就覺得頭疼,他沒想到人一當上皇帝就失去了與人平等對話的權利,不平等還不算,現在他連不讓人下跪的權利也一並失去了。

  不僅是鄭貴妃,現在連范明都能用下跪來顯示自己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好像朱翊鈞天生必得殘暴,不殘暴就愧對於他那有權力不講理的皇帝身份。

  但朱翊鈞卻還是願意講理的,他微微一笑,不急不忙地反問道,

  “你有甚麽罪?”

  范明回道,

  “皇上要定小民甚麽罪,小民就是甚麽罪。”

  朱翊鈞沒想到自己一個不設防就成了大明的路易十四,好在他並不把“朕即國家”這句話當真,

  “你無罪。”

  朱翊鈞重複道,

  “朕宣布你暫且無罪,你先起來罷。”

  范明這才慢慢動了一下,見朱翊鈞沒有變卦的意思,方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朱翊鈞不得不承認,范明的這種作派讓他心酸,八大皇商之首的親爹在皇權面前竟也是如此卑微,這種歷史和現實交錯的反差讓他心裡直發堵。

  “朕聽說,范掌櫃在張家口及蒙古一帶行商,生意做得很大。”

  朱翊鈞刻意緩和了語調,

  “怎麽還打扮得這般樸素?”

  范明剛站直了身,聽到朱翊鈞問話又趕忙躬身作揖,

  “這是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製,‘農民之家許穿?紗絹布,商賈之家隻許穿布,農民之家但有一人為商賈者,亦不許穿?紗’,小民身為大明子民,國朝成製豈敢違逆?”

  朱翊鈞“噯”了一聲,道,

  “現在早不是太祖皇帝剛開國的那時候了,京城裡被蟒腰玉、衣麟帶金的小官就不少,勳戚之中連四爪象龍也穿得上身。”

  “不止京城,江南豪富之地尤為如此,富商巨賈個個都造園林、起高樓,違製逾矩者數不勝數,早沒有人去管了。”

  “難得我大明還有范掌櫃這般惦記國朝祖製的商賈,莫說太祖皇帝地下有知,就是朕見了也不免動容。”

  朱翊鈞自覺自己這番話說得十分溫煦從容又體貼下情,晚明的服飾等級製早已形同虛設,有錢就能穿好衣、住華屋,像范明這種有了錢還一直恪守明朝祖製的商賈著實屬於稀有動物。

  不料,范明卻被朱翊鈞格外溫和的語氣嚇了一跳,聞言忙解釋道,

  “小民在張家口的一點買賣不過是小本經營,養家糊口而已,哪裡穿得起綾羅綢緞,住得起高樓大廈?”

  范明連連作揖,

  “山西這幾年年景不好,不是旱災就是蟲災,聽聞山西僅今年年初就有饑民六十萬余人,皇上牽掛民生,定是時時為此憂慮不已。”

  “小民願為君分憂,捐出我范家全部家產供予山西災民,以求寬慰聖心,使皇上得以開顏幾許。”

  朱翊鈞一怔,怎麽也沒想到范明會如此痛快地捐出自己的家產。

  要知道范明同努爾哈赤可不一樣,他既不靠嶽父,也不靠乾爹,是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地白手起家。

  後世史料中的范明是個氣性很大的人,他十歲的時候母親去世,父親續弦之後便對他日漸冷落。

  有一次范明在自家院中摘了幾枚沒有熟的青棗吃,就被他父親打罵了一場,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一個人遠走長城獨石口,和塞外胡虜做生意,漸漸攢下了一份家業。

  十二年後他衣錦還鄉,為報當年因撿吃青棗而被打之辱,特地在他介休老家的張原村裡,用自己賺來的錢買了六十畝棗園,且終生都沒有與他的父親和解。

  朱翊鈞想不通了,那個當年挨了一頓打就能與他父親徹底決裂的范明,怎麽會舍得這麽輕易地就捐出自己辛苦打拚來的家產呢?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抬起眼來仔細打量了范明幾眼。

  只見後者立在原地瑟瑟縮縮,後脖子到肩項那一塊像是被一隻大手無形地拎著,使得他的背部上方平白地弓起來一塊,仿佛他直立著也隨時準備作揖。

  范明這唯唯諾諾的姿勢立時讓朱翊鈞難受了起來。

  朱翊鈞是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他在現代安逸優渥的生活讓他不自覺地學會了共情。

  共情是文明的一種能力,再野蠻的極權也侵蝕不了它。

  因此朱翊鈞一見范明這般怯縮,心裡馬上就替范明把捐家產的方案給否定了。

  范明的那一份家業攢到今天有多麽不容易,那可真是一輛輛小車一步步推出來的買賣。

  十幾歲的少年孤身一人在曠野荒郊的獨石口不知忍下了多少個饑寒,才換得他在十幾年後在自己父親面前那揚眉吐氣的一刻。

  他朱翊鈞又如何忍心不讓范明享受那一刻的揚眉吐氣?

  再說范明是典型的那種能力和脾氣成正比的倔強人,這一點同努爾哈赤有點像,但又有點不像。

  比如李成梁就不怕努爾哈齊跟他強頭強腦,因為小韃子再強終究是有限度的,努爾哈齊的脾氣從來不會超過他的能力。

  但朱翊鈞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卻是有些怕范明的。

  歷史上的范明從獨石口的一輛小輪車,推著推著就讓兒孫成了後金貝勒們的座上賓。

  當年皇太極決意征服漠南蒙古,一邊與蒙古科爾沁部聯姻,一邊大舉進攻察哈爾部,以此意圖打通從西北進入中原的道路,那時的皇太極背後就是脾氣很大的范明。

  一個商人能把一輛小車,推成後金征服蒙古與中原的百萬後勤大軍——說百萬也不是百萬,但范氏家族對後金的後勤貢獻能力就有這麽大。

  一個離家出走闖蕩天下的少年能用一輛小車推出一個嶄新的王朝,這教朱翊鈞怎麽不怕他?

  范明沒了家產也還是范明,大不了他回獨石口從頭來過。

  只要他那了不得的氣性還在,再讓他一無所有一萬遍,他也還是能讓子孫後代享盡新王朝的榮華富貴。

  “不必了,朕富有四海,如何能受一小民之饋?”

  朱翊鈞心情複雜地回絕道,他覺得范明的那六十畝棗園還是留給他自己得好,那六十畝棗園代表了成就於今日范明的過往,縱使皇權在握也不應去剝奪它,

  “且朕素知,范掌櫃才乾過人,即便今日身無分文地出了這文華殿,明日照舊能東山再起。”

  范明連道“不敢”,

  “小民的一點家財,多承仰仗於皇上和先帝爺啟開邊市,若無皇上的赫赫之威,外夷胡虜凶惡如此,如何能甘願與小民通商?恐怕小民還未入馬市,便已身首異處了!”

  朱翊鈞笑了一笑,道,

  “保護大明百姓,是朕應盡的責任,你不必為此道謝。”

  范明聞言有些詫異,他從來不知道皇帝會說這樣的話,還說得如此平靜而自然。

  朱翊鈞繼續道,

  “朕聽聞,去歲七月時,建州奴酋報尼堪外蘭的殺父之仇,在鵝爾渾城殺死了十九名漢人,又讓六名受傷被俘的漢人插著箭鏃去向邊吏傳信,以此索要尼堪外蘭。”

  “如今尼堪外蘭已死,卻不知遼東馬市的情形如何?聽聞建州奴酋深恨我大明,不知是否確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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