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主任沒想到進油茶村還得翻越這麽大的山坳,雖然已經爬到坳上來了,但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的。
蔣主任歇了一口氣問:“景春,這個山坳叫什麽?”
景春答道:“叫黃泥坳。”
“怎麽會有這麽大個坳?”
景春說:“聽老人們說以前是沒有的,後來也不知道就有了。”
“這個山坳像個大山門一樣,把你們村徹底鎖在你們。”
黃治民坐在一棵樹蔭下,喘著粗氣問:“景春啊,你們出村只有這一條路麽?”
李景春點頭說:“是啊!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來的!”
黃治民聽後,轉頭跟蔣主任說:“主任,去年,我聽景平說他們這學校是靠人力一筐一筐挑出來的,我還笑他,說你們村人多,挑個學校算不得什麽!哪裡知道是這樣的艱難。”
蔣主任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說:“李景平確實是一位好同志,是個乾大事的人!”
說完,他站在坳上四處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李景春:“今年的油茶籽結的怎麽樣?”
李景春答道:“今年要比去年結得好。”
蔣主任高興地點了點頭。
“只是村裡沒有榨油機,油茶籽都要靠人肩挑到鎮裡去,費時費力,這中間路又不好走,好多人的腰都挑壞了!”
蔣主任說:“那就是油茶村嗎?”
他指著坳山的村子說。
李景春點頭。
接著,蔣主任又說:“我看你們村裡面還有一個村啊,那就是李家村吧?”
“沒錯,以前跟我是一個村的,也是一個祖宗,後來,分田地,鬧了矛盾,他們就分出去了,但也歸我們隊管。早些年兩個村的人都不來往,這幾年李景平做了許多思想工作,這才關系緩和一些。”
“我看你們還是要在這坳下修條路出去,總這樣翻山越嶺的,多不方便,等李景村回來後,叫他去我們那裡一趟。”
李景春聽了這好事,喜出望外地點頭說好。
“好了,歇也歇夠了,咱們也該進村去了!”
一行人起身往坳下走。
進了村,李景春帶著眾人去大隊部,不料不去還好,一去就出了事。由於李景平是個做實事的人,平日裡最不喜歡的就是開會,所以大隊部只是個擺設。隊裡有事了,也是去敲敲鈴,叫大家都到坪上商量事情,李景平從來都是有事說事,不會沒完沒了地長篇大論。
李景春想著蔣主任來,肯定要布置工作,所以叫那兩個知青收拾出會議室出來。誰知道那倆人跟著大家把稻谷收完,又累又餓,就去一人家裡吃飯喝酒,把這茬給忘了。
蔣主任倒沒什麽話說,只是那王春利抓住不放,他又在會議室看到MZX畫像掉在地上,沒有管就算了,可能是風吹掉的,可是畫像上還印著好幾個人的腳印,這時候他就有文章做了。
地下的人又來匯報說:村裡大多人都在院裡挖了地。
王春利一條一條罪名全告到了蔣濟民面前。
蔣濟民一時也怔住了。
李景春沒料到那兩知青做事如此不靠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又不好推脫,馬上叫人去喊那知青,回來的人告訴他那倆人還在悶頭大睡,如此他就更不好說話了!
王春利的高聲引來村民的圍觀,霎時間,大隊部圍滿了人。
“今天好歹要捆倆個人回去,
責任總要有人擔,GM工作總得有人做,鬥爭總要有人犧牲。” 說完,王春利就叫人來綁李景春,李景平不到,自然李景春就成了替罪羊。王春利心機頗重,他早知道綁了李景春,李景平肯定坐不住,到時他不用來找,他自己就會送上門。
蔣主任這時候也不敢講話,因為已經不是小事,如果非要管,怕那王春利連他也要拉下馬,如果他下了馬,他想保住李景平可就難了。這麽一想,蔣濟民不得不忍著氣。
李景春嚇了一激靈,心裡暗暗認倒霉,也不敢反抗。村裡的人看到這光景,拉著這些人,不讓上手,兩幫人不知怎麽的就推推扯扯起來,場面頓時亂了起來。眼看王春利就要掏槍,黃治民見事情不妙,攔住了他,又暗暗在李景春耳邊說了幾句話。
李景春也不傻,知道事情的嚴重,於是開口勸下村裡的人,村裡人見他都認了,自然就不好再動手。
剛平靜了會兒,李景春的媳婦聽見了,帶著兒子又來鬧了一通,知道來的都是上面的人,哭著喊著又去找了李景平媳婦國珍, 說是自己家的景春幫李景平頂了罪。國珍很少管丈夫工作上的事,一聽頓時臉都白了,也跑到大隊部來了。
來了之後,她看到了自己的親弟弟張國秋。張國秋是縣裡教育委員會一部門的組長,本來上面不是派他來的,聽說是來姐夫這個隊,他主動申請了過來,不曾想竟碰到這事。
張國秋跟姐姐解釋後,國珍並沒有吵鬧,而是冷靜地在想辦法。
沒有人攔後,王春利恐怕遲則生變,帶人就回社裡去,連飯都不吃了。
唉,如今連李景春都抓了起來,還吃哪門子飯?一行人匆匆又出了村去。
蔣主任本來還要去李家村去一趟,現在鬧出了事,也顧不得了,這王春利又拿著李景春不放,只有暫且隨了他的意,後面等李景平回來,一起商議後,再慢慢算他的帳。
走的時候,蔣主任暗地裡與黃治民耳邊說了幾句話,黃治民又去找張國秋說話,皆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張國秋來不及去姐姐家裡坐,安慰姐姐一番後,急匆匆地往縣城裡趕。
李景春就這樣被帶了去,他媳婦哭著鬧著,卻攔不住,無奈又當著村民的面罵起人來,罵著罵著又大哭了起來。國珍是個通情答禮的人,雖然她知道罵的是景平,但情有可原,還得低下臉過來安慰。
一場巡查學習,不知什麽原因就鬧出這麽些事端來。在大時代面前,個人的一切付出、思想、行為皆由不得自己,我們像一個被拉扯的木偶,行走在那條擠滿了人的道路上。
秋奶奶聽說了這事,著急著來了大隊部,此時人群早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