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妾身去看看早上一直用小火熬著的粥怎麽樣了”,林星語一副才想起的樣子說到,旋即急匆匆的往廚房方向跑去。
對此雲景笑了笑沒說什麽,知道她是在避嫌,而且以她的身份也不適合參與接下來的場合。
整理了一下儀容,雲景親自前往大門口迎接到來的夏紫陽等人。
片刻後李秋他們三人便出現在了大門外,對於雲景早早在這裡等著絲毫不意外。
“參見陛下,拜見師父,老人家安好”,雲景恭敬行禮,晚輩就要有晚輩的樣子,不會因為自身修為如何就忘了做人的本分。
夏紫陽上前一步點點頭強笑道:“雲卿免禮平身”。
此時夏紫陽的心情分外複雜,見雲景甚至都有一種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若分身邊的老太監,他恐怕都不會這麽快就登門而來。
縱使一國之君,可到底出了那樣的事情,某種意義上關乎雲景這個神話境顏面問題,此番前來的確需要一定勇氣的,其他還好說,若結果雲景不滿意,那該如何是好?
沒有幾個人能承受來自一個神話境的反感,尤其整個國家都需要依靠仰仗這個神話境。
那老態龍鍾的老太監用渾濁的目光看著雲景,不禁感慨道:“後生可畏啊”
他太老了,老得隨時都像是會倒下一樣,很瘦,臉上皺紋密布,別看他這樣,但卻是一位實打實的神話境,若出起手來必定驚天動地。
雲景猜測他應該只有四百歲左右,這是一種下意識的直覺,暗中神話境的壽元來說,他估計還能活百年左右,之所以看上去快入土,許是因為所修功法的緣故。
看上去行將就木,實則有一種物極必反的生機在孕育,大概修行的是枯榮功之類的吧。
按理說神話境有著斷肢再生的能力,可對方的確是一個太監,這點雲景倒是並不費解,畢竟深宮那種地方,一個正常男人常年呆著真相不合適,況且皇家培養出來的底蘊,首先要的就是忠誠,一切以皇家意志為主。
“前輩抬愛,晚輩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雲景朝著老太監再度拱手道。
對方微微低頭道:“雲公子不必如此,咱家下人身份,陛下當面不敢逾越,就當咱家不存在就好”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姿態放得低,只是來給夏紫陽撐底氣的,只要不倒翻臉那種程度,他是不會干涉接下來的交流。
這是一個很懂規矩的人,只在乎夏家,其他一概不管,夏家有這樣的底蘊屬實難得。
隱約間雲景想起,從大離開國至今,八百多年了,深宮之內一直都有一位這樣的神話境老太監坐鎮,從未斷絕過,之所以如此,雲景大概知道,或許夏家從未斷絕過的神話境底蘊,這種修為是可以傳承的,但因為神話境的受命緣故,恐怕也沒有傳承幾次……
雙方見面稍作寒暄,邊上的李秋到底是雲景師父,此時開口倒:“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進屋吧”
“陛下請,師父前輩請跟我來”,雲景當即伸手一引道。
事先雲景已經通知下去,幾人進門後,院子裡的下人紛紛駐足行禮,直到他們走過才直起身來繼續做之前的事情。
途中李秋暗中對雲景道:“景兒,此番我們前來的目睹想來你心頭有數,為師隻想說,此事牽扯太大,關乎各方面,你要把握好一個度,別到時候各方面都難堪,但前提是要維持律法的公正以及受難者的公道,為師知道這有些為難人,但為師相信你能處理好”
聽到師父的話,雲景心頭也有些惆悵,這事兒的確很難,
不過他心裡早就有了想法,接下來就看夏紫陽的態度了。雲景的打算是,受害者的公道要討回,犯罪之人要得到應有的懲罰,這兩點不容拒絕,關於這兩方面,前一點還好,想來夏紫陽還沒那麽冷血,可第二點的話,他若固執的要保住某些人,雲景直接翻臉大打出手的,但以後對夏家的態度就不一樣了,失望至於,雖不至於就此不管這個國家,但絕對不會像之前那麽積極,或許那時候他再幫這個國家,恐怕就是以交易的方式了。
其次,除了這兩點若是得到圓滿解決,雲景不希望以後還有人再那人體組織更換手術來做惡事,這方面雲景需要朝廷拿出一個態度來,專門成立一個監管機構之類的防范於未然。
“師父放心,徒兒心頭有數”,雲景暗中回應道。
李秋有些惆悵道:“為難景兒了,這件事情原本陛下交給為師全權負責,可事關重大,為師真心處理不了,非是一狠心公正嚴明的問題,實乃各方面都得顧及,為師也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
“徒兒明白師父的難處,師父切莫因此糾結,徒兒盡量讓雙方都能得到滿意的結果”,雲景安慰道。
暗自點頭,李秋轉移話題說:“景兒可知此事具體都牽扯到了些什麽人?”
“徒兒自然是知道的,但這畢竟是大規模的犯罪事件,徒兒不便直接插手,朝廷處理才恰當,如今陛下前來,想來已經有了處理方案,接下來就看他怎麽說了”
“那就好……”
幾句話的功法,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會客廳。
雖是雲景的住處,可到底每個人身份不同,座次還是有講究的,無疑夏紫陽坐上首,其次是李秋,然後便是雲景和那老太監對坐。
各方落座後,雲景吩咐到:“來人,敬茶”
敬茶,而不是上茶看差,其中差別還是很大的,上茶是對關系一般的人,看茶是對有求而來活著親友之類,而敬茶則是對長輩親人上司之類。
青梅他們很快端來茶水,茶是好茶,是雲景從葬劍山那棵茶樹采來的,一時之間茶香四溢,問一問都讓人精神為之一清。
盡管在場的人都享受過世間最頂級的好東西,依舊不得不承認這是他們喝過最好的茶了,不過此時可沒有人有心情關注茶水的問題。
夏紫陽放下茶杯看向雲景,稍微沉吟語氣負責到:“雲卿本是想做好事,為萬民謀福,可因朕的一時疏忽,導致惡事的發生,愧對雲卿初心,汗顏啊”
這就是直奔主題了。
雲景搖搖頭道:“陛下切莫如此,世間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非某一個人的過錯,發現問題,解決就是,若是明知還一直不管,那才是最大的不該”
想露出憤怒的表情,怕雲景以為自己率先表明態度,想強顏歡笑又不合適,夏紫陽乾脆道:“家門不幸,愧對黎民啊”
他是真的很糾結,兒子,哥哥,愛妃,委以重任的大臣,居然做出這樣的惡事來,得到李秋匯報的時候他直接氣吐血了,做出這等事情來,按理說直接砍頭‘誅九族’都是理所當然的,可他實在下不去那個手啊。
將心比心,不管是誰,親人犯了再大的過錯,明知那是不對的,但幾個人真正能做到大義滅親?估摸著大多數都想的是先搽屁股把事情擺平保住人吧,把人保住了其他再說。
可問題是,這件事情他已經不是大錯的問題,關乎數以百萬計的人慘死啊,再如何想保住親人,自己心裡都過意不去的。
雲景沒說話,靜待下文。
不過他卻是看出,夏紫陽必定為了這件事情大動肝火,從而導致傷身傷神,事後若不精心調理,絕對會因此而落下病根,心神受創,那是心病,無藥可醫的,搞不好還會影響他的壽命……
頓了一下,夏紫陽從袖子裡拿出一疊文書,遞給雲景道:“雲卿,你讓人將這件事情告知於朕後,朕便立即下旨讓李愛卿徹查了,這是初步調查結果,是此處事件背後最大的一些首腦資料以及他們的罪證描述,還請雲卿過目,其他的還在繼續調查,朕已經命蟻樓在全國進行,任何參與之人都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的”
雲景安靜聽著,起身去結果夏紫陽手中沉甸甸的犯罪資料。
慢慢翻閱,上面記錄的犯罪成員倒是和雲景了解的一致,不過夏紫陽遞來的這份資料就要詳細得多了,就連參與者是如何指揮下面,謀取了多少利益,以及以人體組織讓人重獲新生拉攏了多少人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大體來說,整個事件分為四個層次,最高層四個人,王爺夏紫慕,西宮德妃,四皇子夏昌以及陳家三老爺陳若莫。
這些人的身份地位超然,影響力很大,夏紫慕貴為王爺,全國誰不給他幾分面子?西宮德妃別看身居宮中,可她宮外的娘家可是一個數百年的世家,歷史上出過神話境的,四皇子那可是有希望坐上皇位的,多少人依附?至於陳若莫,作為陳夫子的直系後代,雖然陳夫子隕落了,可才幾年?他家的影響力也是響當當的。
其下就是第二層了,鷹堂堂主,大理寺卿史廣濤以及京城拱衛營將領之流,涉及人員多大十來個,每一個身份都不低。
第三層便是各個地方官以及地方豪強了,人數眾多,最下層便是那些親自動手之人,多得光是名單恐怕都要記錄一大摞。
整個事件的利益,其中四皇子夏昌就獨佔三成,可見其手段,然後德妃,夏紫慕和陳若莫各拿一成,這就去了六成。
余下的,兩成落入了組織的第二層人員手中,一成落入了第三梯隊,剩下的一成才是最地下的人瓜分。
總的來說,最上層吃得最多,可他們卻是辦事兒最少的,幾乎是什麽事兒不管就拿到了最大的利益。
這世間就是如此,身份地位超然的人,搞錢太容易了,僅僅一個態度,金山銀海就自己淌來。
將夏紫陽遞來的初步調查結果看完,雲景放在邊上,倒沒被上面恐怖的交易數字給驚住,稍微沉吟道:“數以百萬計的人受害,多少人家破人亡,而在某些人眼中,那不過是享受生活代表的財富罷了,可悲的是,直到如今這件事情才被調查”
雲景這句話一出,李秋依舊默不作聲,哪怕心頭的憤怒直衝天靈,恨不得把那些人拉出來千刀萬剮,可現在,該如何處理,得夏紫陽這個當皇帝的來表態。
其實如何處理本應是朝堂的問題,可畢竟手術這種事情是雲景第一個提出來的,如今有人拿去做惡事,陛下得給雲景一個說法,同時也要給受難者一個交代,都是需要經過雲景肯定才行的。
否則一旦讓雲景不滿,對這個國家失望,那是無人敢想象的可怕後果,是任何東西都不足以衡量的。
夏紫陽聞言心頭一沉,知道雲景這是在表態了,就差直說他在意的是事件本身,而不是什麽人參與了,參與的人都應該受到相應的製裁,否則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雲景的態度已經明確,可夏紫陽如何能下得去手大義滅親?大義滅親夏紫陽來之前自然是想過這個問題的,關鍵是要怎麽樣才能‘顧全大局’。
該死之人固然該死,可怎麽死卻是一門‘學問’了,有時候死也不是那麽簡單的,要顧及很多方面。
老太監依舊沉默,看不出悲喜,沒人知道他此時的想法,來這裡他不是來逼雲景讓步妥協,僅僅只是讓夏紫陽不那麽被動,當然,站在夏家這邊,必要的事後他自然是要為夏家站台的。
事情總歸要處理,夏紫陽沉默片刻,深吸口氣道:“雲卿,出了這樣的事情,沒有任何人願意看到,但既然除了,自然是要解決的,否則國法便是一紙空文……”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關於如何處理,朕在深思熟慮後已有了初步的想法,此番到來雲卿且聽聽,若有不妥之處還望雲卿之言,我們再商議一下,總歸惡人需要相應的製裁,受難者也需要一個公道”
“陛下請說”,雲景點點頭道。
心頭明白,夏紫陽為了顧全大局,這件事情肯定是要鐵血處理下去的,但關於某些人,他肯定是另有打算的。
夏紫陽繼續說到:“首先是這個組織最下層那一批,查處抓捕,以律法審判,絕不姑息,查抄家產以備後用,因涉及人員太多,朕會下旨各地官府督辦,蟻樓會盯死督辦人員,但凡作奸犯科者同罪論處,力求不放過任何一個惡人,此事恐怕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但不管多久都要一辦到底”
說完夏紫陽看向雲景,看他是如何反應。
雲景直接點頭道:“自當如此”
那些擄掠殘害他人者自有律法定罪,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其中亦有罪責輕重之人,總不能全都拉去砍頭了吧,雖然的確可惡,比如有人就放個風總不至於砍頭吧,罪不至死不是。
見雲景沒有反對,夏紫陽心下稍安,但這只是開始而已,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開始。
於是他繼續道:“然後是第三個層次,就是那些地方官員和豪情之類的參與者,這些人比最下層親自動手者更為可惡,若沒有他們,最底層絕不敢如此無法無天,是以朕的想法是,這些地方官員和豪強,他們連同家人全部捉拿下獄,家產查抄以備後用,罪及一族絕不姑息!”
說完他又看向雲景接下來的反應。
雲景聽後道:“陛下聖明”
關於夏紫陽對這個層次的決定雲景還是給予充分肯定的,他來真的,抄家滅族啊,那麽多官員豪強,也是需要一定的勇氣才能下達這樣的決定。
莫說什麽禍不及家人,須知那些官員豪強,他們從事人體組織交易,導致多少人家破人亡?別人的家就不是家嗎?當他們參與庇護的時候,這樣的結果就已經注定了,若遇到再狠一點的君王,誅九族都不為過,但涉及的人太多,若誅九族的話,將得殺他個屍山血海了……
連著兩個決定雲景都沒有反對,夏紫陽不但沒高興,反而越發為難了,因為相比起來,之前那些人都算不得什麽,雲景越是同意,看似認可讓步,實際上是在對後面那些人的結果打下基調。
雲景都已經兩次‘讓步’了,陛下你總不能讓後面那些真正關鍵的人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吧?
心頭有些惆悵,夏紫陽知道,後面那些關鍵成員如何處理,若不能讓雲景滿意的話,他恐怕就要對皇室對這個國家失望了。
一個神話境對國家多麽重要毋庸置疑,更何況是雲景這種一個頂多個的存在,還那麽年輕,有他一人便可護這個國家數百年啊,關鍵是雲景這麽年輕,他還能成長的!
不管心頭再如何糾結,該來的還是要來,夏紫陽道:“接下來便是這個組織的第二梯隊了……”
說到這裡夏紫陽反而有些猶豫,沉吟道:“雲卿,第二梯隊幾乎都是大理寺卿史廣濤之流,正因為有了他們,才導致下面的犯罪成員猖獗,若非他們,也不會出現那麽多無法無天的事情,也不會有數以百萬計的人受難了,令人發指,罪該萬死啊,可是……”
可是之後才是關鍵!
雲景沒說什麽,夏紫陽不得不繼續道:“可是,這樣的人若只有一兩個還好,涉及人數十一人,他們每一個要麽是朝中重臣,要麽手握軍權,牽扯太大了,當然,這並不是放過他們的理由,關鍵是,若全部都公布他們罪責按律審判,舉國上下怎麽看?朝廷用人不明,一連那麽多都是大殲大惡之徒,豈不是讓人覺得整個朝堂都沒有一個好人?會導致舉國上下動蕩的”
夏紫陽說的是事實,這一級的官員,若是一兩個還好說,該怎麽辦就怎麽辦,關鍵是人數太多了,若按真實罪名抓捕審判,整個國家都會動蕩的,舉國上下都看到朝堂上盡是惡人,恐怕不知道多少人要舉旗推翻這個昏暗的王朝!
處理肯定是要處理的,但如何處理才是關鍵。
雲景自然明白這其中涉及到的問題,也是夏紫陽糾結之處,但他沒有首先發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問:“陛下決定如何處理?”
夏紫陽猶豫了一下,道:“朕是這麽想的,雲卿,首先,這些人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滿門抄斬是肯定的,但不宜全部都以參與這件事情的罪名處理,拉出一兩個人以此定罪,讓萬民看到朝堂不姑息任何一個犯罪的官員,以此提高民眾對朝廷的認可,同時亦讓受難者親屬看到公道,讓他們情緒得到發泄,畢竟親人被殘害,有這等官員一家陪葬,他們也能感覺到律法的公平……”
頓了一下,他繼續到:“此外,典型的一兩個處理後,其余之人需得徐徐圖之,用其他罪名進行審判製裁,不會低於原本罪名,要麽通敵叛國,要麽意圖謀反,要麽妄圖刺殺朕,總之朕會安排妥當,一個月內他們都將得到應有的下場,雲卿以為如何?”
雲景並未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稍微沉默了下來,這讓夏紫陽心頭忐忑,畢竟這樣的處理方式已經是他能想到最為妥當的了,能否讓雲景滿意?
正如夏紫陽所說,那麽多的大官,每一個跺跺腳都能引發大地震那種,每一個可謂都是朝廷顏面,若都以同樣的罪名處理,勢必會整個國家動蕩的。
一連十一個大官都黑心到那種程度,豈不讓人覺得滿朝文武都是這樣?
雲景也不想看到這個國家亂,一旦亂起來,那就不是人體組織交易被殘害那些人這樣簡單了。
稍微沉吟,雲景道:“陛下考慮周全,我沒有異議,不過倒是有一個提議,陛下且斟酌一下?”
心頭一動,夏紫陽不怕雲景不提建議,就怕他滿口答應,於是道:“雲卿且說,朕定會認真考慮的”
“我是這麽想的,這些官員包庇縱容,且還是主導者之一,以其他罪名處理自無不可,但卻讓他們逃避了遺臭萬年的下場,所以我提議在定罪他們的時候,一並將他們釘在歷史的恥辱拄上,陛下覺得如何?”雲景想了想如是道。
夏紫陽聞言稍微沉默,片刻後便點點頭道:“自當如此,朕會安排好的,他們將會在往後的歷史中被千夫所指!”
“如此我便沒異議了”,雲景點頭道,至於夏紫陽到底如何安排,雲景相信有的是人幫他出謀劃策,就不費那個心思了。
那些人不管最後是以什麽罪名被處理的,都逃不過一個滿門抄斬的下場,都滿門抄斬了,自然就沒必要說什麽禁止其後代讀書科舉當官的事情,那些人已經沒後了!
害人害己,當他們導致數以百萬計人慘死的時候,這樣的下場已經注定。
到了這個程度,雖然雲景提了一下建議,但都朝著夏紫陽期望的在發展,萬幸雲景並未否決他的處理方式,否則就難辦了。
可接下來的幾個人如何處理才是夏紫陽最為難的,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他為了緩和氣氛,也是在做鋪墊,道:“之前那些人,他們的家產查抄過後,都將會分發給那些受難者的家屬,人死不能複生,這樣的補償希望能稍微撫平一下他們的傷痛,讓生者往後的日子好過一些”
他這麽說,也是在表達接下來的幾人資產也會這麽處理。
別小看這些查抄的財富,分發給底層民眾,都將是一大筆財富。
雲景點頭道:“陛下仁義,不過我有一點淺見,那便是錢財多了對底層民眾並非好事,虛的注意一下方法,以免害了他們,然後錢財得盡量保住真正落入他們手中,其次錢總有花完的時候,何不在其他方面照拂一下,比如給那些受難者家屬後代一個讀書機會之類的,我就這麽一說,陛下不必當真,一切以陛下的意志為準”
“雲卿所言極是,朕會著人認真督辦的”,夏紫陽點頭道。
接著氣氛就有點微妙了,畢竟接下來關系道夏紫陽的家人啊,而且還是此次事件背後真正的大老虎,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避而不談的,若這些人不處理,之前商量的那些都意義不大。
糾結片刻,夏紫陽隻得硬著頭皮,道:“雲卿,關於德妃,夏昌,陳若莫以及信王,朕……,朕知道他們罪該萬死,可皇室顏面還是要顧及一下的,他們若背上這樣的惡名,皇室還有何顏面面對黎民百姓?且陳老數百年為這個國家付出,怎能讓他老人家的後人汙蔑其名聲,所以……,所以這件事情得把他們摘除,朕不是說不製裁他們了,而是不能背上這樣的惡名……”
此時夏紫陽內心分外難受,那些人不處理不行,可又不能‘直接處理’,牽扯太麻煩了。
作為一國之君,他本不應該這麽小心翼翼的,但那些人太特殊了啊,皇室顏面關乎家國穩定,已故陳夫子的名聲也不容汙蔑,一個不好顧及整個國家都會大亂,可他們做了罪該萬死的事情,別說雲景,就連夏紫陽都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但得以穩妥的方式才行。
李秋下意識坐直身軀,知道最關鍵的地方來了,結局如何,關乎那幾個人的下場,更關乎雲景對皇室對這個國家的態度。
非是雲景仗著自身能耐在逼迫什麽,而是這件事情本就需要一個處理結果。
一直都默不作聲的老太監都正色了起來,看向雲景,明顯隨時都將給與夏紫陽支援,畢竟夏紫陽面對雲景這樣神話境壓力太大了。
雲景沉吟道:“罪魁禍首不能得到應有的懲罰,陛下有陛下的顧慮,這點我明白,為了家國安穩,皇室成員不能背上此等惡名,陳夫子亦不容許後人抹黑,可那些慘死的冤魂如何才能安息?”
夏紫陽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無言以對,一面是國法,一面是家國安穩,更涉及自己家人,夏紫陽夾在其中太難了,縱使一國之君,面對雲景的態度,他也做不到獨斷專行。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老太監第一次開口道:“雲公子,咱家本不該多言,只是此事牽扯太大,還望以大局為重,家國動蕩生靈塗炭都不是我們任何人想看到的,當然,雲公子為國為民,看得更寬更遠,不是咱家一個深居之人能比,還請不必在意咱家多話,為了大局,自然是以雲公子考慮為重”
雲景並未覺得對方是在以大義壓自己,的確,關乎到這幾個人,製裁他們卻要考慮皇室顏面家國穩定,否則要出大事兒的。
點點頭,雲景稍作沉吟,道:“為了他們幾個人而導致更大的混亂和動蕩發生自是不合適,如此一來,若說將真相公之於眾讓他們背負殘害數百萬人命的罪名就沒必要了,但他們做了惡事就要接受應有的懲罰,這點毋庸置疑,我不能代表律法審判他們,不如陛下說說你的決定如何?”
最終還是要夏紫陽率先表態的,這本就是他的事情,而非雲景的事情,一開始這件事情雲景讓夏紫陽知道,就是明確讓他來處理,這本就給了一個台階下了,若是雲景一開始就親自處理這件事情的話,恐怕早就將犯罪之人殺了個乾乾淨淨了!
請來的皇室供奉已經幫自己頂住了雲景最大的壓力,相當於若不考慮雲景的態度夏紫陽大可自行決斷,總歸不至於翻臉大打出手,了不起事後雲景會疏離皇室和這個國家罷了,但那也是不能承受的代價。
猶豫再三,夏紫陽以商量的口吻道:“雲卿,可否留他們一命?”
他是在詢問而不是直接下基調,若是能保住他們的性命,接下來夏紫陽自然能給出讓雲景滿意的結果,僅僅只是保命而已,除了性命之外,那幾人將一無所有,對他們那樣的人來說,一無所有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但那可能嗎?
雲景聞言臉上不悲不喜,但語氣卻有些失望道:“陛下何須問我,自行決斷即可”
心頭一沉,雲景輕飄飄的一句話,雖然看似什麽都沒說,但卻是夏紫陽最不想面對的,雲景的語氣便足以說明他有多麽失望了。
雖然早就知道想保住那些人的性命是一種奢望,但他還是想努力一下,結果顯而易見,相比起那幾個人來,這個國家更不能失去雲景這個依仗的。
尤其是雲景之前答應不讓他們背負惡名已經做出重大讓步了!
不再說什麽讓雲景更加失望的話,夏紫陽乾脆把一早就想好的說辭說出來,道:“雲卿且聽我說,他們所行之事萬死不辭,罪無可赦,雲卿為了大局已經盡量給他們體面了,那朕也讓他們體面一些……”
說到這裡,夏紫陽深吸口氣道:“信王意圖謀反,趁鄧夫子葬禮秘密調集軍隊進京,五日後衝擊皇宮未果,叛亂不成死於亂軍刀下,王府一乾人等同罪!”
“陳若莫一家於十日後外出遭遇仇家刺殺全部遇難,其名下產業盡皆被被人趁機‘奪走’,朕會下旨調查陳若莫一家死因,‘得知’是其與人在風雅場所爭風吃醋所知,會命陳家整頓家風!”
“德妃……德妃於半月後身染惡疾不治身亡,其娘家外出遇山崩殉難!”
“四皇子夏昌……夏昌養有一獸,二十日後突然發狂食其一臂一腿,為‘治其傷’耗錢財無數勉強保命,從此幽居深宮再無外出之能……”
一口氣說完, 夏紫陽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微微閉眼沒去看雲景臉色。
所謂虎毒不食子,他到底沒能對自己的兒子痛下殺手,讓對方成為廢人,同時永遠失去爭奪皇位的資格,這已經是他最後的掙扎了。
還有句話他沒說,那就是大皇子被夏昌利用而不自知,這樣的能耐有何資格覬覦皇位?以後豈敢將國家交到這樣的‘廢物’手中?所以他以後就安心的當個王爺吧。
夏紫陽對那些人的處理已經表達完畢,在場靜悄悄的,都等著雲景發話。
若這都還不滿意,那就只能他來下決定了,總歸那些人加起來再乘以十倍都沒有雲景對這個國家來的重要!
雲景明白,這已經是夏紫陽狠下心來最底線的讓步了,自己提出更嚴重的處罰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可那樣一來自己和這個國家以及皇室之間就永遠的有一道間隙鴻溝了。
雲景也不是得寸進尺的人,稍作沉吟便語氣緩和道:“可,全憑陛下聖斷”
他僅僅一個字,在場的人無不大大長出一口氣。
問題總算是解決了!
雙方都得到了相對滿意的結果,都在接受的范圍,也不至於生出間隙。
既然已經有了明確的決斷,那麽接下來不過是安排下去罷了,有的是人去做,無需雲景他們在座的各位親歷親為。
雖然這其中還有很多操作的空間,但誰敢冒著承擔雲景洞若秋毫目光的注視下亂來?
總之,現在他們商量的結果很快就會變成既定的事實,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也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