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晧說這話其實是說與流蘇仙子聽的。
他本就沒出過幽谷幾回,打打殺殺也不在行。
他認不得柯家三兄弟是蓬萊閣的,那八成也不會識得程武衛是哪門哪派。
可流蘇仙子在,就大有不同。
就算流蘇仙子此時知道自己是幽谷人,但現在大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賈晧相信,至少在解決完程武衛之前,流蘇仙子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眨眼之間,程武衛便到了賈晧近前,此時他手中的刀卻已出鞘。
只見一柄寶刀泛著寒光,單刃厚背,刀窄,乃是一柄順刀。
刀柄上纏著破布,刀不出鞘,外人隻當廢銅爛鐵一般。
但賈晧感覺的最是清楚,程武衛刀一出鞘,他便覺得殺氣鋪面迎來,直似泰山壓頂。
賈晧不作他想,後退一步,避其鋒芒,雙足點地一個後翻,便穩穩的落到三丈開外。
賈晧雙足方一著地,便向右猛地一躍。
將一開始下毒,那高瘦漢子手中寶劍奪了來。
高瘦漢子未曾反應過來,就聽賈晧說道:“你這等無恥下流之人,今日小爺便送你一程。”
便見賈晧右手成掌,一掌便印在了這漢子百會之上。
眾人隻聞‘喀嚓’脆響,漢子腦瓜險些叫賈晧砸到腔中。
此時那高瘦漢子,哼都沒哼一聲,脖頸已然粉碎,連著腦瓜,聳拉到一旁,已然死的不能再死。
余者見此,無不將腦瓜一縮,機靈靈的打個冷顫。
高瘦漢子自非泛泛之輩,但在賈晧面前,竟毫無還手之力。
賈晧一擊得手,便提起高瘦漢子衣領,將屍體扔了出去。
喝道:“都離我兄弟遠一些,若再不長眼,便同此人!”
程武衛本是能救下這高瘦漢子,但卻沒有出手,任由賈晧將此人扔出了四五丈遠,直撞到一株大槐上,眾人又聞‘哢嚓’一聲。
是這槐樹樹折了?自然不是,而是那被賈晧扔出去的那漢子,筋骨斷裂之聲。
賈晧震懾當場,直將一眾賊人嚇退了七八丈遠,再不敢上前。
只是遠遠的將賈晧與程武衛圍在了中間。
程武衛自然曉得賈晧意在殺雞儆猴,只是他實在不齒那高瘦漢子行徑。
此人一路上淨乾些雞鳴狗盜之事,若非主上分派他們一道前來劫殺趙子平等人,程武衛亦有將此人斬殺之心。
別看這程武衛有些憨直,但此事面對賈晧,卻沒有絲毫馬虎。
這晌只見賈晧,將奪來的寶劍掂了掂:“你既有寶刀,我也得尋上一柄寶劍,若不然不是吃了大虧!”
其實他並非為了取劍,幽絕功一向是以掌力見長,賈晧也不擅用劍,此時這麽說也是做做樣子。
這次卻是賈晧先動了,程武衛實在銳氣太盛,需得壓一壓才行。
只聽賈晧胡亂的吆喝了一句:“天外飛仙!”手中寶劍舞的密不透風,向程武衛殺去。
初時流蘇仙子聽到賈晧喊一聲:“天外飛仙。”心中也是一驚。
大家夥不約而同的心想:“賈晧既是幽谷中人,怎的還會人家萬仙樓的絕技?”
但看到賈晧的招式,便了然,賈晧哪裡會什麽‘天外飛仙’,只是他胡亂喊的。
他自是虛張聲勢,其實賈晧也不知,世上真的有‘天外飛仙’這一招。
但卻苦了程武衛,顯然他對個各門派的武功招式,不似賈晧那般無知。
知道‘天外飛仙’的厲害,
聽到賈晧叫喊,下意識的用出了生平絕技。 ‘天外飛仙’這一招乃是平頂山萬仙樓夏掌門絕技,此招一出確有萬劍歸宗之勢。
隻聞程武衛大喝一聲‘起’,眾人便見他額角青筋暴起,手中‘順刀’橫在身前,已經打好十二分精神,來接賈晧這一招天外飛仙。
麻五包子鋪外狼藉一片,包子鋪也坍塌了小半,一夥人手持刀劍圍成了一個大圈。
此時,一個玉樹臨風的瀟灑男子,手持寶劍斜刺裡刺向一個黑臉漢子。
這黑臉漢子姿勢怪異,將一柄順刀橫於胸前,頭上青筋突起,應是要接青年一劍。
程武衛沒有等到賈晧的天外飛仙,賈晧哪裡又會使這一招。
但程武衛叫賈晧誆騙,此時為了抵住賈晧天外飛仙,他招式卻也使老。
賈晧就是亂刺一通,程武衛掄刀格開,罵道:“好小子,竟敢誆騙程某,好不要臉!”
言罷,腳下一蹬,躍了起來,一招力劈華山看似樸實無華,卻好不勇猛。
賈晧身形靈活,才不會傻到與程武衛硬碰。
閃身一讓,手中寶劍也不閑暇,順勢向程武衛的左肋刺來,這一招卻是刁鑽。
怎隻程武衛面對賈晧刺來一劍,竟不去避讓,眼見便要來個透心涼。
賈晧卻是心下一軟,他也知程武衛還算耿直,雖然想殺自己擄走子平,但聽他的意思,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
並且程武衛多次維護尹子陌與流蘇仙子實在罪不至死。
想到此處賈晧有意手下留情,雖不至於要了程武衛性命,但也要叫他長長記性。
當下隻使了三分力,說時遲那時快,劍尖已經觸到程武衛衣衫。
可是怪事來了,劍尖觸到程武衛肌膚之時,再想向前,卻是難進分毫。
此時賈晧隻覺手中寶劍,竟似觸到了銅牆鐵壁一般。
“啊,金鍾罩!”
這點見識,賈晧還是有的。
只見程武衛一提內息,向外一震,竟是‘嗆啷’一聲響,賈晧手中的寶劍已經折做兩節,弾飛出去。
賈晧隻得飛身後退,避其鋒芒。
賈晧方一著地,便聞流蘇仙子啊了一聲:“你是武功鎮的程煥之?
想你當年,你也算響當當的正人君子,為了百姓出頭,連挑五幫十三門的三省七個堂口。
當年謠傳你被人殺了,我還覺得好生可惜,沒成想如今竟也來做這齷齪之事,倒是乾起了殺人擄質的行當!”說道此處流蘇仙子竟是聲色俱厲。
程武衛身子一震,竟叫流蘇仙子說的低頭不語。
程武衛這便是默認了,看來他就是程煥之不假。
當年有傳聞他被五幫十三門的總舵主殺了,但是怎的現在卻來到麻五鄉,劫殺趙子平等人了。
半晌功夫程煥之才道:“程某人辜負仙子當年錯看,但這趙子平今日程某卻要帶走。
東方晧即是幽谷中人,程某今日殺他,卻也算為武林除害!”
但說賈晧這話,程煥之聲音就小了許多,許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日所做到底是對是錯。
先說趙子平給他的第一印象,此人敢作敢當,正氣浩然,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做出欺師滅祖之事。
再說東方晧,使的功夫雖是幽谷的絕學‘幽絕功’,大名此人卻有情有義,心慈仁善。
不說旁的,程煥之雖會金鍾罩鐵布衫,但劍刺在身上可不是沒有感覺,他能感覺到,賈晧是手下留情了。
這哪裡又是魔道中人能做的事情?
聽完程煥之的話流蘇仙子卻道:“你…你端的蒙昧無知,我不知是何人與你說了些假話,趙子平怎會做欺師滅祖之事?
欺師滅祖的乃是塵方!這孩子身世甚是淒苦,你若還有些良心,今日便放了他一條生路,有朝一日是非曲直,定會大白於天下!”
如果說之前,流蘇仙子對塵方在崆峒山所言,還是將信將疑。
短短幾日她與趙子平的接觸,卻越發覺得子平絕非奸佞之徒,此人倒是一身正氣,敢作敢當。
就如今日一般,身受重傷,竟還是將自己擋在身後,確是大丈夫所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欺師滅祖?
現在回想,當日在崆峒山上,倒是塵方那樣的人,貪生怕死,毫無骨氣。
如今早已後悔,怎的當日就鬼使神差的信了塵方小人的話。
流蘇仙子現在心裡也是後怕,如果當日真是有人布下一張大網,來陷害玄清觀,那自己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此時再不去補救一番,又於心何忍?當下流蘇仙子便道:“我自用性命擔保,趙子平絕非你口中所說的那種人。
如若我看錯了人,甘願將項上人頭送與你,隨時恭候,毫無怨言!”
流蘇仙子此話說完,趙子平心中大震,忙道:“仙子,小子賤軀…”
還沒說完便,被流蘇仙子擺手打斷了。
流蘇仙子接著對程煥之說道:“程煥之,你算是一條好漢,該能分是非,辨曲直.
今日你若允了,那我長生殿日後定會還你這恩情。”
流蘇仙子說出這話,那可是非同小可,長生殿幾時欠過別人恩情?
一向都是別人欠長生殿,此時這便是送了程煥之一條性命。
走江湖過的都是刀劍上舔血的日子,流蘇仙子此言卻是最實在不過。
趙子平好生感動,自己與流蘇仙子隻算萍水相逢罷,可人家卻是肝膽相照。
再看程煥之的臉色亦是陰晴不定,足有盞茶的功夫,卻聽有人叫喝道:“程武衛,你是想反了不成,你若壞了主上大事,我等性命堪憂?”
這一嗓子將程煥之喚醒,只見程煥之拱手道:“仙子休要多言,今日便得罪了!”
已然鐵了心要留下趙子平與賈晧。
言罷再不遲疑,一個箭步衝向賈晧:“小子看招”。
賈晧雖不知道這程煥之是誰,但見流蘇仙子表情,便知程煥之定不簡單。
此人金鍾罩了得,當下運足真氣,但方一提真氣,卻覺胸口隱隱作痛,卻不知是那鳳尾針做崇。
中了蓬萊閣鳳尾針最是忌諱運功提氣,但賈晧方才已經與程煥之動手,鳳尾針已然要進心脈,賈晧尤自不知。
只見賈晧眉頭緊皺,仍自強提真氣,胸口一陣劇痛。
於此同時程煥之卻也到了眼前,寶刀高高舉起,斜刺砍下。
聲勢之大,刀芒乍現。
千鈞一發之際,卻發現程煥之左肋之下,留了好大一個空門。
只見賈晧再不遲疑,一掌印在了程煥之的左肋之下。
這一掌卻不似擊在銅牆鐵壁之上。
賈晧微一遲疑,卻見程煥之‘噗’的一下,仰天吐出一口鮮血,倒飛了出去。
程煥之趴在地上,半盞茶的功夫才撐著手中順刀,掙扎著爬起來。
程煥之踉蹌道:“好小子,今日之仇日後定會加倍奉還!”說完又吐了一口鮮血,已然受了內傷。
賈晧收掌,厲聲道:“哼,念你也是一條好漢,今日便饒你不死,日後見了定殺不赦,滾!”
眾賊人見程煥之受創,賈晧又自威風。
亦是嚇破了膽,聯想程武衛都不是賈晧對手,賈晧若要殺人,豈非割豆子一般?
余下幾人聽得賈晧大喝,竟如蒙大赦一般,連滾帶爬,帶上程煥之與柯家三兄弟作鳥獸散。
見眾賊人遠遁,賈晧長舒口氣,轉頭看看了趙子平嘿嘿笑道:“賢弟,有大哥在,你盡管放心,什麽牛牛鬼蛇神想要殺…”
還未說完,卻是捂著胸口,只見賈晧額頭早已滲出豆大的汗珠,眉梢擰成一團。
趙子平踉蹌著向賈晧奔去:“大哥,大哥,你怎的了?”
趙子平還未到近前,就見賈晧‘噗’的吐了一口血,仰面向後倒去。
身似浮雲,氣若遊絲,說的不是旁人正是賈晧。
趙子平將賈晧抱在懷中,只見賈晧面如金箔,已然氣若遊絲。
不斷呼喚賈晧,但賈晧卻是沒的反應:“仙子,勞煩仙子快來看看我家兄長,不知他上了哪裡,好好的怎成了這般摸樣?”
此時趙子平聲音隱隱有些發顫,已然有些手足無措!
趙子平卻不知流蘇仙子此時心裡可是糾結的緊。
在流蘇仙子看來:“若東方晧真是幽谷魔道,那自己有怎能為他療傷?”
她曉得賈晧是中了柯家兄弟的鳳尾針,看模樣鳳尾針怕是入了心脈。
若是不施以援手,真就是凶多吉少。
可到底該怎麽辦?有長生殿門規在,流蘇心裡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正在這時賈晧卻是醒轉過來,看著自己躺在趙子平的懷裡,見趙子平急的什麽似。
卻強撐笑臉:“沒想得賢弟堂堂少年英雄,竟也這般窘迫。
男兒有淚不輕彈,賢弟休要叫哥哥瞧得低了,哥哥這條命可是硬的緊,閻王老兒怕也不敢隨便收了!”
趙子平見賈晧醒來,尚與自己打趣,當下喜上眉梢:“大哥,可是要嚇死兄弟!哥哥本還好好的,不知這是怎的了?”
賈晧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就是方才運功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心口之處鑽心的疼。
待程煥之等人走了,便再也憋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賈晧說道:“那程煥之,倒是個趣人,方才是有意露出了破綻給我,卻也用心良苦。
卻也可敬,倒叫哥哥佩服半分!”
這晌賈晧已經聽子平喚了幾次‘流蘇仙子’,但流蘇仙子卻是沒有近前。
他已經明白流蘇仙子的心思,知道流蘇仙子是知道自己幽谷身份。
當下說道:“賢弟,你盡可寬心,哥哥沒得大礙,休要在去勞煩仙子,倒是還請仙子趕緊去救治子陌姑娘與一乾弟子才是。
哥哥且運功療傷便是,區區小傷能耐哥哥何?”說完作勢大笑,怎知大笑一聲,胸口又是一震劇痛,一張臉即刻變的扭曲起來。
流蘇仙子也不瞞著,歎氣道:“趙子平,你可知曉東方晧與我等並非同道中人。
他乃是魔道幽谷中人,我又怎能救他?
今日他中的乃是東海蓬萊閣的鳳尾針,此針入體便會隨著血液流串,最是忌諱運功。
中針之人只能靜坐調息, 將頸部大脈刺破才能將此針放出。
但方才東方晧已經與程煥之大戰一場,此時怕毒針已經到了心脈,若是刺破心府,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得他。”
趙子平聽的此處,趕忙跪下磕頭:“子平不知道仙子所說的正道魔道,子平只知道今日若不是我大哥舍生相救,趙子平早便被賊人擄走。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點子平卻是明白,求仙子施救!”說完便要磕頭。
流蘇仙子卻是背過身去:“趙子平,你休要為難與我!”再也不看趙子平與賈晧。
趙子平此時急的什麽似的,卻聽賈晧哈哈笑道:“兄弟你當真是關心則亂,你這可是錯怪了仙子!”
趙子平一愣神:“大哥你這話何意?你現在都都…都什麽模樣了,怎的還能笑的出來?仙子若不就你,只怕...只怕...”
賈晧卻嘴角微翹,笑道:“傻兄弟,仙子已將救我的法門盡數說了,你且將我扶到鋪中,咱們即刻療傷便是!”
此時趙子平還沒明白,流蘇仙子幾時將救人之法說了?
卻也管不得這許多,將賈晧扶到了麻五的包子鋪之中。
賈晧便道:“兄弟,將哥哥扶到灶房之中去,在此處著許多的女弟子多有不便。”
兩人到了灶房,賈晧便吩咐趙子平將他的一乾衣物除去,只是留下了貼身的內衣。
直到這晌,趙子平方才恍然大悟,自己還真是傻了一樣。
人家流蘇仙子卻是已經都說的明明白白,險些錯怨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