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陌方一出手,文會等人盡皆駭然。
一眾公子小姐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他們哪曾見過尹子陌這般彪悍的女子。
水仙的刁蠻在鳳翔一帶也算聞名,多半卻是仗著蠶豆與芭蕉二人。
這兩人身寬體肥,平日裡三五鄉民不能近身,水仙依仗二人沒少耀武揚威。
沒成想今日兩人竟叫尹子陌輕描淡寫,丟出了四五丈遠,現今趴在了地上還不知是死是活。
眾人心裡怎能不驚?怎能不怕?
此時水仙臉色青紅不定,文會本是打了如意算盤。
現在倒是不想著將尹子陌收入帳下,滿心隻想著:“別打我,別打我,別打我…”
尹子陌皮笑肉不笑的向水仙走去,此時看在文會眼裡,尹子陌哪裡還有方才的嬌豔可人?
水仙想要告饒,卻又覺得面子上過不去,若是低了頭,那日後還有什麽顏面出門?
當下將心一橫道:“你…你休要過來,我爹他是此間大財,你若敢,他老人家定會…文會哥哥,文會哥哥…”已然滿嘴的胡說八道。
尹子陌到了近前,什麽話都沒說,只是將手一舉,水仙本還半躲在文會身後。
此時卻見文會呲溜一下,竟躲到水仙身後去了。
嘴上還說道:“子…子陌姑娘,此事實與在下無關,在下與水仙也不怎的相熟!”
還不忘將水仙向前推了一把,說道:“你…你平日裡張揚跋扈慣了,早便應該教訓教訓,你自己闖的禍,旁人又能幫得了什麽?”
見文會如此,尹子陌與趙子平均是眉頭一皺。
尤其是趙子平,心想:“本以為此人有些風度,沒成想竟是這般沒得擔當,好生叫人失望。
只是這般小人,怎能將曲子奏出方才那意境?”
尹子陌本也是想唬一唬水仙,可沒想到卻是先將文會嚇了住。
方才聽文會奏了一曲‘雲水謠’,她對文會卻有了些許好感。
她以為,沒有廣闊的胸襟,是休想吹出這般好的曲子。
誰成想,文會竟是外強中乾,中看不中用的齷齪小人,出了事情沒得一點擔當。
若瑤見方才還聊得好好的,怎麽一言不合便動上了手。
心想:“這些公子小姐怎能受得住子陌姐的拳腳,若是師父怪罪下來如何吃罪的起。
這些人說話雖不中聽,但給些教訓便是,可不敢將事情鬧大!”
若瑤畢竟是長生殿弟子,還是心善的,當下喊道:“子陌姐,還是算了吧。師父若是知曉了,定會生氣!”
尹子陌嘿嘿笑道:“妹子你休要多管,這臭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姐姐只是與他們鬧著玩呢,比拚才藝,咱們這便趕路!”
這倒有趣,只是尹子陌尚不自知,若論不知天高地厚,哪裡有人能比得上她?
說罷也懶得再去看水仙等人,自己翻身一躍便回了馬車。
趙子平也不再去理會文會,這樣的懦弱之人,實在懶得再去多看一眼。
便知會若瑤一聲,一抽馬屁股追著流蘇仙子去了。
文會卻是喊道:“子平兄弟,子平兄弟!”
尹子陌頭也不回的說道:“哼,誰又是你家兄弟?你這樣的兄弟咱們可不敢亂認,說不得幾時便叫你舍棄了呢。”
幾言便將文會說的面紅耳赤,再也不敢抬頭。
水仙見尹子陌去的遠了,便想逞口舌之快,喝到:“哼,有種的別走了,你…你這妖女,
我定要叫你…” 後面的話還未曾說完,眾人便聽見水仙‘哎吆’一聲痛呼,接著便是‘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眾人都是糊裡糊塗,心想:“什麽事這般好笑?水仙這是魔障了還是怎地?”
只是水仙卻是笑的越發厲害,眼淚鼻涕橫流,前俯後仰,可連句整話都說不全了。
一時間眾人指指點點,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只是文會擦了把冷汗說道:“你們且將她扶上車吧,她定是叫人點了穴道,過上幾個時辰便好!”
趙子平與尹子陌並肩坐著,子平哈哈笑道:“尹大小姐的功夫果然厲害,方才那一招隔空點穴倒是俊的緊,看來以後我需得小心著些呢!”
自是在開玩笑,尹子陌臉色一繃說道:“哼,你竟敢來取笑我,看我不來點你笑穴。”
趙子平連連擺手道:“尹大小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小的可是再也不敢胡亂的說話了。”尹子陌抿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
方才聽了文會的一曲雲水謠趙子平的心情著實好了許多。
如今即與文會分道揚鑣,那怎的才能將這雲水謠學會了才好。
當下便道:“子陌,你之前教我的究竟是什麽曲兒?怎的我覺得我已經吹的不錯,但他們卻來取笑我?
你是不是胡亂的教了我?”
尹子陌就怕趙子平問她這事,有些尷尬道:“哪裡有了?難道說你信了他們也不信我?
我教你的那可是我雲陽宗先輩代代傳下來的名曲呢!”
趙子平狐疑道:“那既是名曲,這曲可有名了?”
尹子陌臉上微紅,硬著頭皮回道:“不瞞你說這曲兒的名便叫做‘無名曲’,你還是不信我是不是?”當下作出生氣的樣子。
趙子平倒也不是不信她的,只是他自小便不懂音樂,方才那曲兒,他覺得自己吹的不錯,可大家卻取笑自己,故而以為子陌捉弄了自己。
他不知,尹子陌卻是想要捉弄與他,也是隨便的教了他這曲兒。
只是這曲子的名字,尹子陌也不知道,她只是在雲陽宗時,常聽尹君正以古琴來奏此曲,聽的多了也就記住了。
那日趙子平央求她來教習自己吹簫,不知怎的她腦子裡便冒出了這曲,本是彈琴的曲兒,非得用蕭來奏,音色怎的都不會太準。
所以趙子平在行家年前,便鬧笑話。
趙子平說道:“可惜方才與文會等人分道揚鑣,那雲水謠的普卻不曾學到。
這曲兒卻是特別,我倒是真想學會的。”
尹子陌見趙子平不再追問,心下便舒了口氣,呵呵笑道:“這還不簡單,你若想學,自有我來教你便是,還用文會那人作甚?”
趙子平見尹子陌這般說,卻是有些嗤之以鼻,不屑的回道:“你這牛皮可是要吹上了天,這曲你都不會,你拿什麽來教我了?”
尹子陌神秘的笑道:“這就不用你來管了,山人自有妙計,豈是你這笨驢能想到?”
趙子平有些不服氣道:“休要說大話,你且說說你拿什麽教我,你若是能教會了我,那我…”
尹子陌抬起了頭,瞪大了眼睛說道:“那你就怎樣?”
“那…那我日後便答應你一件事,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你說怎樣那便怎樣。”
尹子陌當下一拍手,哈哈笑道:“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休要食言。”
話一出口,趙子平便有些後悔,心想:“我怎的又來胡說八道,就算她不叫無去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可她有許多鬼點子,若叫我去做什麽難堪之事,那可如何是好?”
可話已出口,那卻是萬萬不能收回的,若不然,豈不叫尹子陌將自己看扁。
兩人這般,一路上吵吵鬧鬧,趕著馬車揚塵而去。
“咱們去將那領著個小丫頭的老丈一起帶了上。”尹子陌說道。
趙子平問道:“怎的了?平白無故的,帶上他們作甚?”
尹子陌抿嘴一笑道:“咱們的馬車還有這許多地方,你看那一老一幼這般趕路,著實的吃力。
咱們便當做做好事,再說了,還能叫他們來講講當地的風俗,別到時候咱們再出了醜才好。”
趙子平欣然答應,心想:“子陌也沒有那般刁蠻的,心地倒真不差。
看那老丈與那女娃那都是窮苦人家,便生了同情之心。”
走的進了,才發現,這人年紀卻也不大,只是窮苦百姓家的漢子,總是顯老一些。
倒是這人領著的女娃,生的活潑,穿了一身紅棉衣,頭上扎著兩隻朝天小辮,能有六七歲模樣。
這女娃手裡還攥著一支竹笙,趙子平倒是認得,當初他送與塵清的‘龍鳳笙’便是這般模樣。
只是女娃手中的竹笙要更小一些。
到了二人近前,尹子陌便拉住了韁繩。
老丈直將小丫頭往身後藏,一臉驚恐的看著尹子陌與趙子平。
尹子陌勒住了馬說道:“老丈,你們可是要到鳳翔去的?”
老丈有些木訥,半晌才點頭回道:“回小姐的話,咱們是要到鳳翔去看桃花會的,不知道小姐和公子有何吩咐?”
說話異常恭謹,趙子平與尹子陌不同,自小見窮苦百姓見得多,知道這老丈定將他們當成了富人家的小姐公子。
當下便爬下了馬車,揖了一禮道:“老伯,咱們也是要到鳳翔去的,不過是打外鄉來的,不若老伯便與我們做個向導如何?”
這老丈確是窮苦百姓,隻當尹子陌與趙子平是在消遣他們,哪裡有富家小姐來請賤農來做向導的。
當下回道:“公子,休要來消遣老頭了,老頭子怎能做得了什麽向導,您還是去尋青年朋友,咱這別給您髒了馬車才是。”
那小丫頭見了尹子陌穿的一身的綾羅,眼睛早便看的直了,又聽說能坐馬車,高興的不行。
當下央求道:“爹爹,我走不動了,咱們便坐了馬車去吧,方才你不是也說累了?”
二人這才曉得,眼下的漢子年紀也算不得大,只是膚色有些發黑,常年的勞苦使得這漢子顯的有些過於老成。
小丫頭方說完,她爹便將她往回拉了拉道:“累什麽了?你央求要來,怎的來了又嫌累,不若咱們這便回家去吧。”
說罷竟真要拉著這丫頭往回走,趙子平趕忙攔住,勸道:“方才是在下眼拙,這位大哥又何必如此。
其實我們也不是什麽公子小姐,說出來您都不信,我也是種田的,只是我家裡人多些,地也多些。
咱是真心實意來邀您一起,便不要謙讓了。”
說罷,接過這漢子手中的包袱先放到了馬車上。
那小丫頭也看臉色,一骨碌趕忙的也爬到了馬車上去,任那漢子怎的說卻是再也不下來了。
漢子無奈,便代若瑤趕車,趙子平說道:“不知道老哥是哪裡人?”
這漢子趕忙的回道:“回公子的話,咱是崔家頭人,只因三月三‘桃花會’這丫頭吵將著要來,小的實在是拗不過她。”
趙子平‘哦’了一聲說道:“老哥不必這般客套,什麽公子小姐的,喚我一聲小兄弟便是,公子小姐的叫的我著實難受。”
聽趙子平這般說,尹子陌在一旁抿著嘴咯咯笑個不停。
這漢子初時還有些如局促,但見趙子平確是平易近人,慢慢的便也就放的開了,也是有說有笑。
原來這漢子家住鳳翔縣北的崔家頭,趙子平他們倒是打那裡路過的,所以趙子平也知道這地方。
此人喚作崔三,這是他閨女,也沒啥正經名字,叫‘豆兒’。
小豆子生的倒是比她爹要強上百倍。
一雙眼睛神采奕奕,這看看那瞧瞧,顯然不長坐馬車。
尹子陌問道:“崔大哥,我們是外鄉人,倒是不知道這桃花會到底是個啥樣子?
咱們也是路過的時候聽旁人說了才想去長長見識,您先給我們說一說。”
崔三說道:“可不敢,您喚我做崔三便是,可當不起大哥的的稱呼。”
尹子陌也不在多說,只是笑笑,崔三也是跟著憨笑幾聲,露出了為數不多的幾顆大牙,道:“乘龍快婿的故事小姐可曾聽過?”
尹子陌點了點頭,崔三接著說道:“其實這桃花會起先也不叫桃花會,大家夥在三月初三這一天一道來祭祀蕭史弄玉兩位先人。
可有一年有一家的公子與另外一家的小姐卻是在這祭祀會上結識了,後來兩人便也成了一對。
兩家本就是門當戶對,這樣一來兩家自也高興,便出了銀子,修了一座鳳翔台。
本意也是要修個祭祀之地,來感念蕭史弄玉兩位先人在天有靈,成全了一樁美事。
可後來這鳳翔台修好了,三月三祭祀大典完了之後,卻有不少的公子小姐不散夥,在此處比文鬥技。
說來也怪,起初鬥得厲害,可後來竟接連的又成了不少姻緣。
就這般,時日長了,也就有了不成文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