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是一群廢物,對付幾個病殘,竟一敗塗地,還搭上了柯老三的性命。
程煥之呢?程煥之是做什麽吃的?
拿不到趙子平,堪堪壞我大事,氣煞我也!”
說話之人,顯然心情不好。
此時肅立眾人,卻都是噤若寒暄,氣氛嚴肅至極。
只見說話之人背著雙手,來回踱步,轉身之時才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青面閻羅。
依舊是那件密室,火把泛著幽光。
在青面閻羅旁邊站著幾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華山少陽門的掌門人韓淶玉。
還有一人,密室之中尚且穿了一身蓑衣,裹的嚴實。
有趣的是,這人臉上戴了半截金黃面具,遮住了口鼻,僅能看清一對細長的鳳眼,卻也不知這人是男是女。
細看此人頭上,別著一支發簪,這發簪卻與圍堵趙子平的柯家三兄弟的發簪如出一轍,只是更大一些。
這人在青面閻羅面前,倒不似韓淶玉那般恭謹。
此人默不作聲,斜靠在牆腳的陰影裡。
只是青面閻羅說到了柯老三時,此人原本稍顯慵懶的眼神中,寒光乍現,但也只是刹那之間,馬上又恢復到無精打采的樣子。
“尊主,何必動怒,柯老三死了,只能怪他自己學藝不精,怨不得旁人。
倒是程武衛的肋骨竟被打折了幾條。
依屬下看,程武衛的不壞之體,卻也是浪得虛名了!
再說,若不是長生殿那賤人,識破我蓬萊閣鳳尾針,只怕死的還不定是誰!
尊主,不若便由屬下去會一會那東方晧。
看看幽谷之人究竟有何了得,還望尊主恩準。”
這人本是斜靠在陰影中,只聽此人說話的聲音沙啞中又有些尖銳,叫人聽了便覺難受,真如扯著嗓子的公鴨一般。
青面閻羅聞言,話鋒一轉哈哈笑道:“好好,鸞常侍果然好膽氣。
若都如鸞常侍這般,那何愁大業不成?”
韓淶玉卻低頭冷笑,暗想:“鸞鳳你這不男不女的閹人,老夫倒要瞧瞧你有什麽本領。
你是沒瞧見那東方小子的本領,就憑你那一頭繡花針,哼...”
韓淶玉心裡這麽想,嘴上卻道:“尊主說的是,咱們自當該向鸞常侍多多學習。
韓某先一步恭祝鸞鸞常侍旗開得勝,早日擒得趙子平那小兒。”
韓淶玉嘴上這麽說,但臉上卻是皮笑肉不笑。
鸞鳳瞧在眼裡實在難受,便也學著韓淶玉嘿嘿笑道:“韓掌門見笑,我鸞鳳雖沒得什麽大本領,但自負卻不會連個廢人都看不住。
鸞某的事便不勞韓大掌門操心了,您還是想想辦法,將塵方尋到的好!”
說罷仰天怪笑。
這幾句話說的不痛不癢,韓淶玉雙頰卻已青紅不定。
塵方卻是他疏忽了,才叫塵方跑了。
如此也是一大後患,塵方小人反覆無常,韓淶玉也怕他日後再胡說八道,玄清觀真相若敗露了,卻是一大隱患。
原來這蓑衣金面人不是旁人,正是東海蓬萊閣閣主鸞鳳。
此人倒真如江湖上傳聞一般,行蹤詭秘,是男是女卻也不為人知。
鸞鳳此人心胸狹窄,又陰險毒辣。
今次自己愛徒慘死在了麻五鄉,心裡本就不痛快。
徒弟死了倒沒什麽,但那柯老三卻是叫人家一掌給拍死的。
那便大大不妥,鸞鳳以為,
這是給自己臉上摸黑,實在是啪啪啪打臉。 再加上,此次柯老大與柯老二回來,又痛斥程煥之不作為,有意放走趙子平。
當日在麻五鄉,旁人看不出來,但是柯老大和柯老二心裡卻明鏡一般。
柯老三之死,鸞鳳可以不當回事,但柯家兄弟卻懷恨在心。
親眼見到兄弟被殺,可卻眼睜睜的看著程煥之將仇人放走,怎能不恨。
鸞鳳聽後雖也暴跳如雷,可他卻不傻,自己才來中原多久?
程煥之可不止是尊主親信之人,還身居武衛要職。
自己只怕鬥不過程煥之,但總得找個機會給程煥之穿雙小鞋,若不然也咽不下這口惡氣。
方才便已經送了程煥之一雙,心腸倒也歹毒,對青面閻羅說的那些話,也算誅心之言。
青面閻羅當然也能聽得出鸞鳳話音,意思是程煥之胳膊往外拐。
但正如鸞鳳所想,程煥之身份絕不僅僅是武衛教頭那般簡單
韓淶玉與鸞鳳一番口舌之爭,鸞鳳說到了韓淶玉短處,韓淶玉心中亦是惴惴。
想到此處,偷眼觀瞧青面閻羅,奈何只是看到了一張冰寒的面具。
面具後面是什麽樣子,卻看不透。
青面閻羅行事一向詭秘,雖與眾人乃是主仆。
但韓淶玉等人卻誰都不曾見過這人真面目,只是稱為尊主。
這人深不可測,究竟有多少江湖勢力,依附於此人,韓淶玉也是不知。
現今鸞鳳又來挑撥,韓淶玉倒真怕青面閻羅怪罪下來。
現今韓淶玉偷眼去看主子,不看不打緊,順著面具上的眼窩看去,卻是一雙空洞的眼神也正在打量著自己。
韓淶玉隻覺渾身一顫,竟如墜深淵。
趕忙的跪下,磕頭如搗蒜般:“主上,主上,屬下一時疏忽,已經派人去尋。
定將那奸賊尋了回來,求主上開恩!”此時韓淶玉,當真有些害怕了。
只見青面閻羅緩步來到韓淶玉身旁。
嘿嘿笑道:“韓常侍,你這是何必?本尊何曾怪罪與你了?”
言罷,將手搭在了韓淶玉的肩頭。
韓淶玉渾身便似針刺,竟微微顫栗起來。
怎知青面閻羅喋喋怪笑道:“韓常侍你且起來說話,本尊不曾怪罪與你。
些許小事與你之功績相較,又何足掛齒?
塵方小人,跑便跑了,貪生怕死之徒不足為懼。
韓常侍日後肩上的膽子還重著呢!”
言罷青面閻羅思索半晌,疑道:“只是幽谷之人,怎會這般舍命來保趙子平?
難道說幽谷也盯上了鳳鳴經?”
韓淶玉還是半信半疑,青面閻羅一向喜怒無常,怎會這般輕饒於他。
他曾見過,情面閻羅談笑間,便將一人的脖子扭了一圈,那人死都不知是怎麽死的。
最可怕的是,韓淶玉都不知那人是哪裡辦錯了事,得罪了情面閻羅。
此時青面閻羅像在想事,將韓淶玉扶起,外人卻是不知,此時韓淶玉內衫早已叫冷汗浸透。
直到韓淶玉回到華山腳下,才緩過神來,確認自己真是躲過一劫。
此時叫小風一吹,便打了個冷顫,再不遲疑快馬加鞭向少陽門奔去。
韓淶玉回到少陽門,便將韓飛等一眾弟子尋來。
吩咐了下去,門人盡出,非要尋到塵方不可。
待所有人都領命去了,韓飛才問道:“爹,你這是怎麽了?怎的這般心神不寧?”
韓淶玉卻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韓飛不敢追問,便立在一旁,盞茶功夫,韓淶玉才長舒口氣:“飛兒,你可知今日爹爹險些便回不來了。
鸞鳳那奸賊陷我於不義,今日這梁子算是結了下,日後韓某人定然加倍奉還。”
“可是主上怪罪了爹爹?”
韓淶玉眉梢一挑,看著韓飛:“鄭峰那廝,做事忒也大意,竟走脫了塵方。
此賊雖乃小人,無關大局,但卻可殺而不可留,如今走脫了,終究是個禍患!”
韓飛哦了一聲,卻有些不解:“爹爹,塵方與咱們本就同坐一船。
孩兒不明,為何塵方立下大功,爹爹反要殺他?
當初咱們為了拉攏塵方,可是沒少...”
韓飛話音未定,韓淶玉抬手就是一記耳光。
韓淶玉看著韓飛連連搖頭:“作孽,作孽,老子怎會生出你這等貨色!”言罷,也不解釋,轉身便去。
韓淶玉拂袖而去,僅留下韓飛一人,頗有些莫名其妙。
此時鄭峰從門外閃身進來,趕忙上前問道:“大師兄,師父他老人家這是?”
鄭峰話未說完,便見韓飛紅著臉斥道:“少要打聽些不該知道的!”
在少陽門鄭峰與韓飛一向親近,只因鄭峰這廝頗善溜須拍馬,平日裡最會討韓飛的歡心。
鄭峰這人精明異常,知道放長線釣大魚。
日後少陽門的掌門大位,說什麽也是逃不過韓飛的掌心,所以他在韓飛身上那可是下足了功夫。
誰成想今次的馬屁頗有些拍到了馬蹄的感覺。
當下鄭峰連連點頭稱是,韓飛也一甩袍袖出了房門。
而鄭峰則屁顛顛的跟在韓飛身後,二人行到別院,韓飛才道:“許是走脫了塵方的緣故。
你且說說,我爹早年間在塵方身上花了多少銀錢?
如今咱們與塵方那廝裡應外合,終是將玄清觀扳倒,塵方可謂首功,我爹可為何又要置塵方於死地?這還有沒有一點江湖道義可講?
難道殺塵方是尊主授意的?”
原來少陽門與塵方之間早有些扯不清的乾系, 如此韓淶玉是非殺塵方不可。
再者韓淶玉依附於青面閻羅之事,少陽門中無人知道。
但韓飛卻偏偏的告訴了鄭峰,鄭峰對那青面閻羅,一向做夢都想要見上一見。
可他這等角色,怎能見著?
對於韓飛所言,鄭峰隻覺好笑,心想:“韓飛那韓飛,你這憨貨,你講江湖道義便不會陷害玄清觀。
你爹爹心有多黑,你不知道?還將江湖道義?我呸!
無為因何而死?留著塵方那日後便是鐵證,誰願意留個禍患在身邊?
此人連師門尚且不認,還能指著此人為你父子‘守身如玉’?”
想到此處,鄭峰竟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韓飛眉頭道:“三師弟,因何發笑?
現今這事情可是棘手的緊,天下之大,咱們又到哪裡去尋塵方?”
鄭峰趕忙掩笑,正色道:“師兄何必掛懷這事?
少陽門有這許多弟子,還擔心尋不到塵方?
此人身寬頭大,還斷了一臂,再是好認不過。
師兄別忘了,咱們現今可不同往日,有這許多的江湖門派依附於少陽門。
咱們便將消息放了出去,自有大把人手願為咱們效勞,再說現如今,哪裡還有銀子辦不成的事情!”
韓飛聽鄭峰說完,也覺得甚有道理,便哈哈笑道:“還是三師弟有法子,那便依著三師弟所言,這事情便由你來操辦。
若是辦的好,我定會稟明我爹,與你邀功。”
鄭峰趕忙拱手稱謝,盡顯小人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