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還是尋常的一天,安靜地上班,維持著客戶需要自己也需要的笑容,然後在麻木中努力去尋找一點不同,等一天過去,乘坐班車回家。
過去的每一天都是這樣的,自從秀一離開後。
可在那個傍晚,在靜謐的湖中暗流洶湧來臨之前,故事的走向或許能夠出現變化。
……
宮野明美跟貝爾摩德見面不多,她知道對方討厭自己,不,應該說是宮野家的每一個人。同樣的,自己也沒有理由喜歡對方。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貝爾摩德那該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沒有一點點摻假。當然,這個女人是最擅長偽裝和玩弄人心的魔女,這一切很可能是她故意做出來的。
但宮野明美相信自己可能會記得很久,記得這個心狠手辣,隻愛自己的女人在那一刻所流露的笑意。
笑容的對面,是一個男生,眉目清和,頗為雋秀的男生。像不諳世事的高中生,笑起來淡淡的,跟貝爾摩德走在一起還有些靦腆和局促。
兩人進了對面那家金融事務所。
她知道那裡是做什麽的,等了一會兒,貝爾摩德離開了,她好像沒有避開自己的意思,並不害怕自己看到。
宮野明美並不清楚這兩人是什麽關系,後來偷偷打聽才知道,原來是組織的一個新人,還是大家族的遺孤,跟鈴木財團關系匪淺。
這種富家少爺怎麽會加入組織呢?
不管是被脅迫的,還是為了尋求刺激而墮入黑暗,她都懶得去想了,她只知道對方跟貝爾摩德亦有很深的聯系,他既然留在了對面,那想必就是負責監視自己的人選。
宮野明美心中毫無波瀾,她對此已經習慣了。
往後幾日,貝爾摩德都沒有再來。
宮野明美上班的時候,時常會注意到來自對面三樓的那扇窗後的反光,是那個叫做土方忱幸的年輕人在觀察自己。
她心下不免覺得好笑。
--將自己暴露給監視目標,現在組織什麽人都收了嗎?
還是說因為他是大少爺,所以連訓練都沒有,就讓這麽一個菜鳥來監視自己?
……
菜鳥無趣且孤獨。
*
宮野明美在第三天就跟蹤土方忱幸,找到了他的住處,那棟很高檔的公寓,看到他進樓,看到某個房間亮了燈。
她在樓下站了十多分鍾,菜鳥都未發現。
他其實會刻意地避開自己,從未與自己有過正面接觸,會在自己先下班之後再離開事務所,步行回家。
是菜鳥思維沒錯了,小心翼翼,殊不知行動完全被人掌握。
往後幾天,宮野明美每次都會在坐上班車後的下一站下車,然後抄近路跟上土方忱幸。
菜鳥一個人住,做飯的水平大概很差,常常在回家的路上解決晚飯,最多的是吃泡麵,各種口味換著吃。
他竟然也喜歡罐裝的黑咖啡,每天傍晚路過便利店,都會去買一罐。
彼時看到這裡的時候,宮野明美心中不可難免地出現了某個人的身影。
他們有著同樣冷清的性子,只不過自己見過那個人很多笑容,真情的假意的。可這個菜鳥很少笑,或者說,除了初見那天他在貝爾摩德身邊笑過之外,便再沒有露出過笑顏。
他總是淡淡的樣子,走路的姿勢仔細看的話,會看到他下意識中帶著防備,主動疏遠著周圍的一切。
菜鳥好像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他的日常就是在那個小窗後監視自己,
然後下班,一個人回家。 宮野明美沒見過他打電話或發短信,走在路上,也不會跟人打招呼或搭訕,更沒有朋友來找過他。
可他不是落魄家族的大少爺嗎?
她以為長得好看的少年,該有女朋友的。
也許,這就是他會加入組織的原因吧。
……
一個菜鳥,是很容易對付的。
*
在此期間,宮野明美跟妹妹見過幾面,她能感覺到來自窗後的視線一直跟隨,甚至能想象到菜鳥將望遠鏡壓到眼眶的場景。
她忍不住笑出來,志保問她怎麽了,她沒說。
菜鳥有一副好皮囊,有見過他的同事止不住八卦,湊在一起說著對面的金融小哥兒,互相攛掇著卻又不敢去要電話號碼,也沒有膽量去問他的名字。
聽到這裡的時候,宮野明美抿唇笑著,菜鳥的名字是土方忱幸,年齡、住址、背景等等她都知道。
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可是,他是那個組織的一員,除了身上沒有組織那些人會有的殺氣之外,切切實實帶著組織的烙印。
是啊,就算是個孩子又怎樣,自己不也從小就是組織的人了麽。
但想到這裡的時候,宮野明美又忍不住去想,有沒有可能,勸說對方回頭呢?
脫離組織,或者說,至少不要變得像組織的其他人那樣。
不是不忍,只是偶爾會覺得可惜。
……
如果人心底溫柔,會讓小孩子信任和喜歡,他能壞到哪裡去?
*
宮野明美喜歡曬太陽,她在黑暗裡待得太久太久了,身上都發了霉。
她並不喜歡銀行的工作,她仍能感受到壓抑。
每個午後,她喜歡走出來,就在陽光下,什麽都不去想,放空自己,享受陽光灑落在身上,暖風拂過身旁。
這麽好的天氣,土方忱幸為什麽不出來呢?
在那個窗簾緊閉的小屋,難道不覺得陰冷嗎?
可能他習慣了黑暗。
宮野明美心裡有些說不清的黯然。
直到那一天,她在跟蹤的時候看到他竟然在跟蹤幾個小孩子,是要綁架嗎?
出於本能,宮野明美跟了上去。
結果有些出乎預料可她竟沒有感到多麽意外,他救了那幾個孩子,他們之間是認識的。
那是她又一次見到他笑,笑容溫暖而純粹,如那幾個小孩子一樣。
宮野明美心底再次動搖。
後來,在那個做出決定的下午,她看到土方忱幸從三樓跳下,衝到街上救下了步美。
雖然是一場烏龍,可彼時他所有的細微神情都落在了她的眼裡,那是他們第一次距離靠近,相隔不過十幾米遠。一個在階上,一個在路邊,一個眉眼溫柔,一個垂眸靜默。
視線好似有過刹那的相觸,是他先避開。
宮野明美挽了挽發,做出了決定。
……
她已經與黑暗決裂,亦希望他會喜歡陽光。
*
在那個傍晚,宮野明美與土方忱幸第一次相見。
在監視與被監視的關系中,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足夠看清彼此。
他值得托付嗎?宮野明美不確定,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自己能永遠保護志保,直到志保有了自己的男友,有了可以用性命去愛她的人。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就像當初沒有看錯秀一一樣,她此時也未看錯土方忱幸。
她好想能像話中說的那樣,陪著妹妹一同離開。而她如果死了,他就是最後能夠保護妹妹的人。
他答應了。
……
抱歉,菜鳥,利用了你的善良。
也感謝你會選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