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石堅一家人圍桌而坐，吃早餐。

　鳳海人愛喝粥，早餐絕對少不了粥的存在，有些人家一天三頓都是粥。

　粥的做法多種多樣，鍾小雲是做粥的能手，一月三十天，她能每天不重樣的做一種粥出來，換作平常，幾個小鬼吃飯時早嘰嘰喳喳地聊起來了，今天卻格外安靜，眼睛時不時瞅瞅鍾小雲和石浩初。

　吃完早飯，忍耐多時的石浩初開口喊道:“爹……”

　石堅舉了舉手，阻止他說下去，問道:“吃飽了嗎?”

　浩初不明白老爹葫蘆裡賣什麽藥，回道:“飽了。”

　“昨晚你娘不給你飯吃，我沒讓你做什麽，怕傷到你的身體。今天吃飽了就站起來，一旁扎馬步，聽我說。”

　“爹……”

　“扎！”石堅輕拍桌子，明明力量聲音都不大，傳出去卻如洪鍾大呂，霹靂雷霆，震得窗根巨顫，屋頂瓦片彈跳。

　石浩初從沒見過石堅這樣，嚇得劍都白了，不敢再說廢話，老老實實扎起馬步。彩衣、映秋、浩博小狐狸宓宓、小僵屍暗暗怎舌，噤若寒蟬。

　“你幹什麽呀?”鍾小雲嗔道:“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好好說他聽不進去。”石堅回了一句，目光掃過彩衣和三個兒女，語重心長地說道:“我送你們去學堂念書，本意是讓你們多種選擇，多學點東西。”

　“跟我學道，你們以後說不得要像我一樣，幫人捉鬼驅邪討生活。書念好，可以增長知識、智慧、見聞，增強自己的文化素養，提升思維廣度和深度，比如學堂設了一些科學課程，這是尋求真理的學問，研究透徹了，未嘗不如修道。”

　“你們小的時候，什麽也不懂，我幫你們做選擇。現在一個個年紀大了，覺得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了，這很好，但是不是就意味著不要父母管了?”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我和你們娘活了三四十年，經歷過的事不少，對生活的感悟比你們深，在有些事情上還是很有發言權的。何況，世上少有會害自己兒女的父母，浩初，從小到大，我和你娘虧待你了，你要那麽跟她頂?跟她吵?”

　石浩初羞愧地低下頭，“爹娘對我很好，我錯了，對不起娘，我不去漂亮國了。”

　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兒子認錯，鍾小雲的氣瞬間消了，鼻子一酸，就要過去拉石浩初，剛起身就被石堅攔住。

　“浩初，你為什麽要去漂亮國?”

　石浩初回道:“在縣城高等小學堂的時候，我聽一位外國傳教士說國外很好，哪裡都比大華好，我就想出去看看……”

　“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

　石堅喝道:“在我面前睜眼說瞎話呢，說。”

　“爹，這事我知道。”映秋嘴快道:“玉珊要去漂亮國……”

　石浩初氣急敗壞道:“映秋，你胡說什麽，我才不是因為珊珊要去漂亮國，我才去的，我去學習人家的先進文化……”

　石堅聽得好笑，追愛少年敢做不敢認啊。

　昨晚跟鍾小雲聊天的時候，他也提過這事，浩初忽然要出國，沒點誘因誰信啊。剛好前陣子聽說錢老爺要把自家酒樓改成洋餐館，正到處跟洋人取經呢，一聯想起來，便有所猜測了。

　“玉珊怎麽去漂亮國?”石堅問道。

　事情敗露，石浩初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如實說道:“錢老爺想開一家西餐廳，打算親自去漂亮國看看，請了個洋人幫忙，順道把玉珊送去念書。”

　鍾小雲眉頭微皺，以前還覺得錢家小姐玉珊乖巧懂事，此時聽了石浩初的話，頓覺那女孩也是個性子野的，不由問道:“玉珊又為什麽要去漂亮國念書?”

　“她聽傳教士說了國外的很多事情，想出去見見世面。”

　鍾小雲看向石堅，欲言又止，石堅問道:“錢老爺他們什麽時候走?”

　“今天坐船去盛城，在盛城待幾天，手續辦好了再去漂亮國。時間比較緊，我怕耽誤，娘不讓我去，我一時情急才跟她吵起來。”石浩初不好意思道。

　石堅吩咐道:“浩初，你去把錢老爺請到家裡來。”

　“現在?”

　“明天也行，反正我不急。”

　浩初撒腿就跑，“我馬上去請。”

　望著風風火火的兒子，石堅對鍾小雲說道:“看到了吧，他的心早不在家裡了。家裡條件允許，讓他出國見見世面也好。”

　鍾小雲嘟囔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國外有什麽好的，去了人生地不熟，水喝不慣，吃不合胃口，離得那麽遠，來回一趟都不容易，我哪裡放心得下啊。”

　“他動了心思，我們說好不好，他根本聽不進去，只有他自己去看了才知道好不好。浩初學了這麽多年功夫道術，你不用擔心他出門在外會被人欺負，我也會仔細叮囑他和錢老爺的，你放心吧。”

　“我去收拾東西。”鍾小雲捂嘴起身往後院跑。

　石堅歎了口氣，很理解鍾小雲的心情，說實話，孩子跑那麽遠，他也放心不下，尤其國外並不像傳說的那麽美好，外國人對大華人充滿歧視。

　忽覺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看，石堅偏頭看向浩博，“幹什麽，你也有喜歡的人要出國啊?”

　石浩博一張臉漲得通紅， 連忙擺手道:“我才不出國呢，我覺得大華最好。”

　“那你看我做什麽?”

　“我想起一件事情，昨天四眼師叔趕屍經過馬祥坪，來鎮魔堂找你，說這趟生意要經過任家鎮，問你去不去任家鎮找九叔玩。”

　石堅呵斥道:“師叔不叫叫九叔。”

　“大家都這麽叫啊。”

　“四眼呢，還在義莊嗎?”

　白柔柔笑道:“四眼師兄來的不是時候，正碰上大姐和浩初吵嘴，怕是被大姐嚇到了，風師兄說他昨晚天剛黑就走了。”

　“陰人上路，陽人回避！”

　數天后的晚上，四目道人胸前掛著鎮魂燈，手裡搖著攝魂鈴，趕著一隊僵屍來到任家鎮義莊。

　停住死屍，四目道人擼擼袖子，邁上台階，掄起拳頭就往門上錘，一邊錘一邊喊:“師兄，開門，快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