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麽名字!年齡?戶籍拿出來!”
一座極為氣派的院外空地前,正擺著一張木桌,桌前正排著一列人手,桌後坐著一身穿青衣之人。
此人右手拿著雞毛筆,左手下面擺著一遝白紙,紙張上寫滿了姓名戶籍以及年齡。
這身穿製衣之人,乃是覆海幫轄下弟子,是負責此次登記招收新丁!
前方排列的人手越來越少,應該很快就會輪到自己,但刑玄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幸色,反而掛滿了愁容。
他咬了咬牙,跑出了正在排列的隊伍,但卻沒有選擇離去,而是跑到隊列最後方,又重新排上。
眾人看著他這怪異的舉動,都是面露不解之上,口中道出了一陣譏諷。
“我就知道這事兒不靠譜,沒想到還得要戶籍!”
刑玄倒是不在意眾人的譏諷,他此刻正苦惱的不行,之所以會做出怪異的舉動,全是因為“戶籍”這東西。
他可沒有這玩意兒!
刑玄本是供都縣內的一名棄兒,父母為何將他遺棄也是未知,在當今這人人自危的世道,一名棄兒想要活不下去,根本就不可能。
或許是命不該絕,在他將要餓死之時,一位路過的老車夫將其收養!
說道老車夫,刑玄心中那是極為的感激佩服,不僅是因為對方收養了自己,更是因為老車夫不是一般人。
老車夫雖然乾得的車夫這一行,但可別小瞧,老車夫可是有學士學問的,能識字寫字,刑玄這名兒就是老車夫給取的。
在這個世道,能識字寫字之人,當真是百裡挑一。
唯有城中一些富裕人家,才能有足夠的錢財,送自家子嗣前往學堂認字寫字,而窮苦人家根本不可能上學堂,他們連活下去都艱難,哪兒還能管得上什麽識字認字。
刑玄對老車夫的學識感到佩服,但同時也感到奇怪,對方有著一身學識本領,為何還要乾這個車夫這個行當?
這十年裡,他也多次詢問,但老車夫總是避而不談。
車夫的日常就是受人雇傭趕車,這也是他們的生機來源。刑玄的年歲稍微大點時,老車夫就帶著他一起趕車周遊四方,對方也會在趕車的閑暇時余,教他讀書寫字兒。
年少時的刑玄,雖然不知讀書認字有何用處,但他也能感受老車夫的良苦用心,也在盡心盡力的學習。
當然,刑玄在這些年趕車的日子裡,不僅學會了讀書寫字,更是走南闖北見識繁多,更是知曉了人間百態,這使得他比之同樣年歲的少年,要成熟不知多少。
磕磕盼盼的,他與老車夫互相攙扶著過了十來年,可就在前些日子,老車夫突發疾病,離世歸天了。
自此,刑玄也就沒了可靠的生計來源。
以前他跟著老車夫打下手,客人看在人數多一人的份上,總會多給些賞錢,這些收入雖然微薄了些,但好歹兩人能糊口。
可現在老車夫去世了,趕車這門手藝他是會,但就是沒人來請,更準確的說是沒人敢來請,究其原因只有一個。
刑玄沒有戶籍。
當今的國號名為東川,自新一任王侯上位後,東川國的律法就變得極為苛刻森嚴。
明確規定,各地人頭百姓必須做到編戶齊名,像刑玄這樣的棄兒,自然是沒有了戶籍的,沒有戶籍就只能算是黑戶。
可前幾日,他突然聽到了一則傳聞,說是城內的大幫派覆海幫,即將招收新丁弟子,而且不需要出示戶籍,
便可直接入幫。 刑玄以前倒也跟老車夫提過,想要去加入那些所謂的幫派。
那時,他覺得那些幫派人士很威風,無人敢招惹他們,很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但卻被老車夫大聲呵斥阻止。
後來,刑玄也在城中多次遭遇了幫派間的拚殺,那陣仗場面,血水四濺斷肢殘臂的,將他嚇得不輕,自此也就熄了入幫的心思。
可而今,加入覆海幫不需要戶籍的傳聞,卻是又將刑玄的入幫念頭給勾了出來,時時刻刻縈繞在心頭,怎麽也祛除不了。
再次尋找生計被拒後,他終於是下定了決心,要去加入這覆海幫,不為別的,單純有個活計出路,有口飯吃不會被餓死。
“就剩你小子了,你入不入幫?”
不知不覺,排在刑玄前列之人全部登記完畢,已經進入大院裡面了,場外就只剩他還在原地傻站著。
桌後的覆海幫弟子,也在大聲喝問,說話之際,已經開始收拾起了座椅,看樣子應該是要撤了。
刑玄回過神來,臉上露出訕笑,道
“入幫,我入!”
拿覆海幫弟子一聽,又放下凳子坐上, 按照慣例詢問記錄,可就在需要出示戶籍時,刑玄卻是遲遲拿不出來。
那覆海幫弟子上下掃視了一眼,頓時明白過來,將手中一遝白紙,甩在了刑玄臉上。
“臭小子!敢消遣老子,戶籍都沒有,來幹什麽?”此人直接開口怒罵,提著凳子就要離去。
刑玄見狀咬了咬牙,從新買的廉價上衣內,掏出了一個布袋,這布袋看起來很沉,裡面裝得是一堆碎銀。
這是他和老車夫十來年的趕車積蓄,是老車夫準備給他買戶籍用的,但就袋子裡的這點銀子,想買個新戶籍?還差得遠呢!
刑玄一個跨步上前,將離去的覆海幫弟子手臂拖住。
“別著急啊!”
覆海幫弟子雙眼一橫,眼前這小子還敢上來糾纏,正準備動手給個教訓,卻突然感覺手心裡被塞了一把東西。
這覆海幫弟子先是一愣,立即反應過來,低頭瞄了瞄手中的東西,雙眼頓時一亮,又看了看四周。
他歪頭看著刑玄,狐疑道:“你小子,這是個什麽意思?”
刑玄也不遮掩,在這覆海幫弟子耳邊小聲:“沒別的意思,我就想入個幫,你看這個?”
這覆海幫弟子一聽,手中輕輕搖了搖碎銀,感受了一下份量,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他搖了搖頭,癟著嘴:“我身為覆海幫弟子,從不乾這種事兒,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此人握在手裡的碎銀,可沒有還給刑玄,也沒有提著凳子繼續離去,而是抬頭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