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睡覺很早，八九點鍾基本上就已經熄燈睡覺。

　　村裡的土路沒有城裡的路燈，只有路邊溝渠中不時傳來的蛙鳴跟蟋蟀聲。

　　那一夜，吳賓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隔壁鄰居，是他當時玩得最好的狐朋狗友，也是那一群欺負結巴為首的‘老大’。

　　夜裡吳賓正在床上撅著屁股，就著昏暗的燈光，看著劣質盜版的小皇書。

　　看到興頭的時候，尿意襲來……

　　吳賓光著胳膊去院子裡，準備撒尿的時候，卻聽到一牆之隔的隔壁鄰居家的狗半夜在狂叫。

　　農村裡面基本上家家戶戶都養的有中華田園犬。

　　吳賓家也養過一隻大黃，只不過有一天他嘴饞，家裡的狗被他用石頭活活砸死後燉成狗肉火鍋。

　　雖然沒有了狗，但是他也知道，一般家養的土狗，不會夜裡亂叫。

　　只有‘不乾淨’的東西，跟陌生人闖入的時候，才會大叫。

　　尤其是隔壁的四眼狗拚命的叫，更是吸引了吳賓的好奇心。

　　撒完尿之後，吳賓偷偷的從院子裡的牆頭上伸頭望去。

　　接下來的一幕，讓他驚恐！

　　血液順著門縫慢慢的淌到院子裡，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傳入吳賓的鼻子裡。

　　隔壁‘老大’的裡屋大堂木質門板傳來悶悶的拍擊聲……

　　那總感覺，就像有一個溺亡的人拚命的拍著門板準備逃出去。

　　但是卻有一個隱藏在黑暗的人，從背後捂住他的嘴巴！

　　午夜殺人！

　　吳賓當時腦中傳來一陣陣轟鳴！

　　連滾帶爬的跑回屋裡，躲在床上的牆角邊瑟瑟發抖。

　　他不知道殺人的是誰，不知道死的究竟是他的‘老大’還是老大一家。

　　村裡就幾十戶人家，平時都是鄰居街坊。

　　閑的時候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撕逼很正常。

　　但是要是嚴重到殺人的地步，就有些不可能了！

　　“是結巴嗎?”

　　吳賓腦中突然想到那個躺在地上，抱著頭，不吭聲不反抗的傻子！

　　他們幾個人天天廝混在一起，要說隔壁‘老大’這幾天做的最過分的事情，就只要今天下午侮辱結巴了！

　　吳賓實在不相信老實的跟一條狗般的啞巴有膽子殺人。

　　但是他膽小，不敢賭！

　　他怕那個人是啞巴。

　　他怕那個人……看到了他！

　　要說吳賓有的時候也確實果斷。

　　想明白之後，連正在熟睡的父母都沒敢吭聲，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光著腳就往院子裡小心翼翼的摸過去。

　　聽到隔壁的狗還在狂叫，吳賓的心臟砰砰跳，整個後背都是冷汗。

　　將廚房的小板凳偷偷的搬到水井旁，吳賓踩在凳子翻過牆頭，跳到家門口外。

　　踩著有些潮濕的泥巴路，吳賓頭都沒有回，撒開腿就跑！

　　他連家裡大門都不敢開！

　　生怕木栓拉動的聲音，讓隔壁的殺人凶手聽到了！

　　村裡夜深人靜，又沒有路燈，顯得十分陰森和恐怖。

　　吳賓覺得身後的黑暗中有一雙眼睛一直在冷漠的窺視著他！

　　嚇的他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連滾帶爬的跑了半個小時。

　　等看到鎮裡衙門的值班室亮著微弱的燈光的時候，吳賓一顆蹦到嗓子的心才終於落了下來。

　　然後推開值班室的門，在值班同志的疑惑中，吳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氣喘籲籲的說道。

　　“殺人啦！！！”

　　“……”

　　那天晚上，不管值班同志怎麽勸，吳賓就死活賴在值班室裡。

　　十點零七分。

　　蹲在值班室的吳賓，看到衙門裡唯一的一輛麵包車發著警報聲，行駛了進來。

　　趴在值班室的窗戶上……

　　吳賓看到了那個十分熟悉的面孔，帶著手銬，十分乖的從車上下來。

　　沒有絲毫的不安，沒有絲毫的膽怯，只有嘴角淡淡的笑容跟那一雙血紅般的眼睛……

　　“……”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鄉裡集市開始的時候，吳賓才有勇氣踏出值班室。

　　回到村裡。

　　吳賓發現每個遇見的人，臉上都帶著恐懼，惋惜的表情。

　　後來水落石出，啞巴持刀凶殺，敲開吳賓鄰居家的大門。

　　然後走進裡屋的時候，殺意畢露，腰間別著的柴刀掏了出來……

　　乾淨利落。

　　在吳賓‘老大’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刀刺進心臟，一刀剁到氣管……

　　根據筆供，啞巴行凶之後，還有幾個目標。

　　而吳賓就是其中之一……

　　“……”

　　當天晚上，吳賓家隔壁掛著血紅色的燈籠。

　　而除了這家，街頭另一頭，啞巴家，也掛著代表女性去世的血紅色籃子……

　　昨天晚上，啞巴家。

　　裡屋的啞巴老母親等啞巴走了之後，拿著一根麻繩，吊在大梁上……

　　她不懂什麽大道理，也沒有啥文化，但知道誓可殺不可辱的道理。

　　你欺負我兒子，所以我兒子找你報仇。

　　你死在我兒子手裡，那我就下去陪你。

　　老牛舐犢，殺人償命。

　　飛蛾撲火，可笑不可悲，可悲卻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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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以後， 吳賓就明白一個道理。

　　匹夫一怒，血濺三尺。

　　而那天晚上啞巴臉上的笑容，跟夜裡隨風飄蕩的紅燈籠跟紅籃子，深深的刻在他的心裡。

　　“……”

　　所以此刻，吳賓不是憤怒，而是心中膽寒！

　　李青此刻那種淡然中又帶著癲狂的笑容，太像當初的啞巴了！

　　又是一腳踹在李青的肚子上，看著李青因為痛苦全身弓起的樣子。

　　吳賓將變形的中華煙扔到茶幾上，拍了拍手掌的灰塵。

　　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支煙，吐了個眼圈後，冷漠道:“生意不成仁義在，實話跟你說吧，你現在在青陽沙場沒有辦法立足。”

　　“留著你，我對手下的兄弟沒法交差。”

　　“打你也好，侮辱你也好，終究是有因必有果。”

　　“別說我不講道義，張龍去給我的包拿過來。”吳賓對著手下吩咐道。

　　從包裡拿出一遝百元大鈔，吳賓扔到躺在地下，滿身是傷的李青臉上，淡淡的說道:“拿著，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來沙場了。”

　　“呵呵……呵呵……”

　　李青睜開腫脹的眼睛，看著刺眼的大鈔，癡癡笑了起來。

　　現在沙場呆不下去了，王辰那邊的事情黃了，工作丟了，受盡侮辱，挨了一頓毒打，吳賓就這麽想輕偏偏的就想結束嗎?

　　為什麽很多人都覺得老實人好欺負呢?

　　又有多少人知道:

　　“老實人其實心裡都敬著一尊佛，卻關著一個惡魔;當你推到他的佛，他就會放出心中的惡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