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車烥的拜訪,聶嗣並沒有放在心上。或許他找自己真的有事情,但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聶嗣並不覺得自己能夠插手雒陽朝廷的事情。
眼下,他的首要任務是弄好郡兵的事情。
翌日一早,他便騎馬去了櫟陽,面見丁奚。雙方見面之後,關於招募郡兵的事情暢談一番。
丁奚的經驗肯定是比聶嗣老道的,在他的幫助下,基本的一些細節都相繼完善。
商議結束後,丁奚又將郡兵曹掾、郡倉曹掾相繼召來,介紹給聶嗣。
要募兵,肯定是要郡兵曹掾和郡倉曹掾配合。
二人都是丁奚心腹,又知道聶嗣乃是郡丞親侄兒,自無二心,一番對話下來,紛紛表示會全力配合聶嗣行動。
“參軍大人,目前華陽郡的糧倉,刨除馬上要交給和親隊伍的糧食,還剩下一萬石,若是要募兵三千,還需萬石糧食,只能等百姓收成,再征兵糧。”郡倉曹掾說道。
聶嗣搖頭,“不行,我們不能動百姓的糧食。”
“為何?”郡兵曹掾問道。
聶嗣解釋道:“若是義陽王真的攻打雍州,到時候百姓定然人心惶惶。他們手中若是沒有糧食,肯定會發生騷亂。到時候敵人沒打過來,我們自己先亂了,不可取。”
丁奚在一旁面露笑容,心中暗忖,到底是聶氏少君,此番思慮,實非常人所能及。
“那參軍大人有什麽辦法麽?”
在郡倉曹掾看來,不能動百姓的糧食,那只能讓豪奢之家自掏腰包。
可問題是,誰願意當這個冤大頭呢?
聶氏自己就是地頭蛇中蛇,要當冤大頭,那肯定跑不了聶氏。故此,郡倉曹掾不覺得聶嗣會為了雍州損害自家利益。
聶嗣道:“咱們華陽郡的糧食都交給了朝廷,可是你們別忘了,雍州可不只有一個華陽郡。”
“參軍大人的意思是,向其他郡征糧?”
“沒錯。”聶嗣道:“雍州的安危,可不是華陽郡一郡的事情,其他郡也得出力!”
僅憑華陽郡的三千郡兵,聶嗣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擋不住義陽王。故而,必須要聯合雍州的其他郡,只有這樣才有機會將義陽王擋在雍州之外。
丁奚皺眉道:“伯繼啊,此事雖然大有可為,但是要說服其他郡太守,可不是簡單的事情。”
這其中牽扯的事情一點都不簡單。
“我知道,只是我們現在沒有了別的選擇。沒道理咱們要為保護雍州盡心盡力,其他郡在一旁看戲,這可說不過去。”
在場的幾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聶嗣說的沒錯。
丁奚道:“這樣吧,此事我去稟報太守,盡快給你答覆。你先下去準備募兵,如何?”
“唯。”
聶嗣抱拳,旋即退出去。
郡兵曹掾道:“丁大人,這位聶參軍,實在是將事情想的太順利了。其他郡就算出力,只怕也不願意聽從調派。”
“不管怎麽說,眼下這條路是可以走得通的,總比我們坐困愁城要強。再者,聶嗣說的沒錯,保衛雍州不是我們華陽郡一家的事情,必須要讓其他郡也出力。”丁奚沉吟道。
“唯。”
離開官衙,聶嗣徑直去了西校場。
此刻,西校場內,聶垣和聶桓已經將郡兵整頓了一番。由於還沒有募兵的關系,目前僅有一千郡兵,除掉在城中巡邏的,校場內只有三百余人。
不過,這三百人都是屯將、都伯一類的低級軍官。
按照郡常備軍一千郡兵的規模來看,聶垣和聶桓二人都為曲長,已經將一千郡兵全部拿下。
曲長統轄五屯,每屯一百人,五屯即為五百人,兩位曲長,則掌控了一千郡兵。
由此來看,他的仲父對軍權的把控還是很嚴謹的。
不過馬上就要再次征兵兩千,到時候按照制度,一個校尉統轄一千人,肯定還要再設立兩個校尉。
郡校尉一職的位置沒有人數限制,想來就是為了專門針對這種狀況的。
一般而言,郡內只有一個校尉。
但是此時不是一般時候,所以需要區別對待。
“怎麽樣了?”聶嗣走到西校場中央,站在三百余名低級軍官面前,聶垣和聶桓二人分列左右。
聶桓呵呵一笑,“大兄放心,幾個刺頭已經全部處置了,這些都是聽話的。”
聶垣道:“我們已經將一些事情告訴了他們,這些郡兵都是華陽郡本地人,知道輕重,都願意自行加強訓練,以防備義陽王叛軍。”
“可有什麽難處?”聶嗣問。
“暫時沒有,不過糧食和軍械還需要補給。尤其是軍械,目前郡兵手中的軍械大都是幾年前的東西,需要更換。”
“行,此事我記下了,到時候我會和校尉提起。對了,有件事情你們要去做。”聶嗣看著倆人,聲音壓低。
“大兄請說。”
“唔,此番募兵,我們不能大肆宣揚義陽王叛軍的消息,這是為了防止百姓生亂。故而,我擔心到時候募兵可能會不順利。你們尋一兩個心腹,前往聶氏佃農聚集之地,告訴他們,只要願意積極響應募兵,各家各戶,稅賦田租減半。”
“大兄,你......”聶垣驚訝的看著他。
聶嗣低聲道:“刀槍無眼,自己人更放心。”
“我明白了,大兄放心,我待會便去吩咐。”頓了頓,聶垣問道:“大兄,到時候,是否將咱們的佃農莊丁,都放在一曲?”
“不可,將他們打散。”聶嗣道。
“這是為何?”
聶嗣嘿嘿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隨後,聶嗣又站在三百余名低級軍官面前,畫了幾個大餅,許諾了些許朝廷的善政,又處置了幾個不聽話的,將人心勉強聚攏在一起。
聽了聶垣的話,聶嗣感覺自己身上的擔子還很重,遠沒有到可以休息的時候。故而帶著聶垣的問題,徑直去尋丁奚,同時希望面見太守,當面陳述問題。
太守欣然同意,答應見面。
如果說之前聶嗣不知道太守和仲父的關系,他可能會擔心太守不同意他的方法,但是劉歆的事情過後,他知道太守和仲父穿一條褲子,所以心中信心很足。
同時,他也沒有什麽畏懼的。
見到太守的時候,還有別人在場。
不是別人,正是雒陽的使者秦嵩、白狄郎將子車烥以及即將和親的公主。
那位公主穿著曲裾深衣,戴著面紗,聶嗣看不清她的樣貌。不過大致掃了兩眼,發現那位公主並不是很高,心中也就沒了興趣。
更何況,那位公主未來淒慘的命運,聶嗣也不願意去多看。縱然心中一片寧靜,可是一想到和親這種事情,他還是忍不住生氣。
太守楊崧和秦嵩談論的問題無非是拿走華陽郡糧食和金帛的事情,雖然秦嵩面上一副‘愧疚’摸樣,但是嘴角時不時的笑容卻是出賣了他。
子車烥注意到了走到角落的聶嗣,他也沒什麽表示,只是依舊沉默著。
至於那位公主,則像個吉祥物一樣,無聲的跪坐太守主位。
聶嗣心想,那位公主估計是心死了。
不多時,秦嵩得到太守滿意的答覆,帶著公主和子車烥離去。臨走時,子車烥的親衛趙驤還看了一眼聶嗣。
雙方在人群中彼此多看了一眼。
平心而論,聶嗣覺得那個趙驤應該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太守遣散了官吏,留下丁奚和聶嗣。
這是聶嗣第一次正面和楊崧見面,心中的印象也比較直接,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不過聯想到楊崧和仲父聯手挖坑的事情,聶嗣又默默給楊崧在心裡加上四個字‘老奸巨猾’。
人越老越精。
聶嗣不敢小覷這個太守。
“你所說的事情,丁校尉剛剛都和我說了。你也清楚,想讓其他郡與我們同心協力,只怕沒那麽簡單。災難沒有到達之前,大家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危險的,可是等災難抵達了,一切已經遲了。”
太守接著道:“其他郡的太守,未必有我們未雨綢繆的想法啊。”
雖然華陽郡是雍州的州治所在,可問題是朝廷早已撤銷了‘州牧’一職,明面上各個郡的太守都是平級,誰也無法命令誰。
這才是棘手的地方。
聶嗣道:“話雖如此,但是我們不能不去努力。否則,單憑華陽一郡之力,難以抵擋義陽王的叛軍。別的郡太守可以坐以待斃,但是我們不能。”
“太守大人,是否可以讓下官一試?”
“你有信心?”
“有沒有先不說,我們最起碼要嘗試。”聶嗣目視太守。
楊崧略作沉默,旋即頷首,“你說得對,卻是要嘗試的。一會兒,我會親自寫一封手書,你帶著手書去面見各郡太守。”
反正,他和聶績已經做好了商議。既然聶嗣是聶績的人,那麽想必背後或許有聶績的指點吧。
這麽想著,他便答應了聶嗣的要求。
嘗試一下,倒也無妨。
緊跟著,聶嗣說道:“大人,目前郡兵手中軍械數量不足,還請大人下令補充。”
楊崧道:“此事容易,你可持我令箭,讓鐵官令和鐵官丞配合你,打造軍械。”
“謝大人。”
聶嗣拱手。
而後,就郡兵的問題,聶嗣又作了一番匯報。凡是可以解決的問題,楊崧都答應了聶嗣,給他方便去解決。
如此一來,倒是省事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