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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帝業》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下勤王(18)
營帳內,燈火通明。

 “沒有犧牲,沒有勝利,這個聶嗣真是一張巧嘴。”范猷臉上掛著的冷笑,和他說出來的話完全不同,甚至可以用嘲諷來形容。

 不過,這個嘲諷不是針對聶嗣,而是針對他的主公,夏陽悌。現在范猷對聶嗣只有重視忌憚,沒有一絲一毫的小覷。

 夏陽濘嘟囔道:“范先生,我覺得這話說的挺好。”

 反正,他聽後感覺很熱血。

 夏陽盎瞪他一眼,“閉嘴!”

 “話確實說的好聽,但根本意思沒變過!”范猷冷冷道。

 夏陽悌輕咳一聲,他現在也有點回過神,覺得聶嗣說的話有些不對勁。

 “先生,聶嗣說的,有何問題?”

 “問題非常大!”范猷道:“他說的確實是好聽,共推先入雒陽者為王,但主公可曾想過,一旦主公為王,這和義軍盟主有何區別?一旦主公為王,其他太守將如何自處?一旦主公為王,其他未封王的太守將如何看待主公?甚至,各方未勤王的太守,反賊,將如何看待主公!”

 一句句話,仿佛箭矢射中心臟一樣,讓夏陽悌一時之間喘不過氣來。

 好家夥,他上聶嗣當了!

 夏陽悌立即起身,朝著范猷躬身一拜,“還請先生教我。”

 這個時候,范猷其實已經壓下心中對夏陽悌衝動的憤怒,他只是在宣泄怒氣而已。

 畢竟,自家主公都已經同意盟約,他能怎麽辦?

 讓主公反悔?

 面對夏陽悌知錯就改的姿態,范猷順坡下驢。

 “主公不必著急,聶嗣這一招雖然厲害,但也不是不能破。”

 夏陽盎道:“范先生,既然是先入雒陽者為王,那父親可以不用第一個進入雒陽,如此一來,便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聞言,夏陽悌也覺得這話不錯。他不用第一個進入雒陽,這樣還能看其他路義軍拚死攻打雒陽,兩全其美。

 “不!”范猷堅定道:“主公一定要第一個進雒陽,封王!”

 啊?

 夏陽悌不解道:“為何?”

 范猷呵呵一笑,“盟約只是說先入雒陽者為王,他可沒說只有一個王,他更沒說,天子只能封一個王!”

 “主公若為王,大可請奏天子,分封各路義軍太守為王。如此便能使各路義軍太守無怨言,更能得各路太守人心。甚至,主公可以借分封諸王的機會,大震聲威!”

 危機危機,危險在前,機會在後。

 分封諸王!

 這番話說的,令夏陽悌熱血沸騰。

 蔡樾蹙眉道:“可如此一來,我們還是要拚盡全力打進雒陽,如此還是讓聶嗣計謀得逞。”

 范猷看著夏陽悌,幽幽道:“事已至此,我們只能止損。”

 見此,夏陽悌頗為不好意思,拱手道:“此番是我衝動,讓先生為難,悌在此向先生賠不是。”

 “不敢。”范猷還禮。

 夏陽盎不解道:“聶嗣能得到什麽呢?若是他真想以盟約坐收漁翁之利,他也沒有什麽好處啊?”

 范猷沉吟道:“在我看來,聶嗣此次勤王,主要目的應該是要殺掉趙無傷。”

 “為何?”夏陽義追問。

 “此前趙無傷想要遷都雍州,觸犯聶嗣逆鱗,只要趙無傷繼續控制朝廷,遲早會對雍州形成威脅。雍州於聶嗣而言,不亞於兗州之於主公。”范猷解釋道。

 聞言,眾人頓時了然。

 相比較夏陽悌的‘迷途知返’,在吳鄲眼中,自家主公已經因為那一句‘先入雒陽者為王’走火入魔。

 “先生不必再言,此番我定要第一個打進雒陽!”陰休語氣十分堅定,不容置疑。

 吳鄲苦口婆心勸道:“主公,王號不過是一噱頭,渤海之地,主公就算沒有王號,亦能凝聚人心,何須為此而令眾將白白消耗在雒陽城下。”

 雒陽城真不好打!

 陰休搖頭道:“你不懂,若吾封王,便能吸納更多才學之士投效於我。封王,吾便能名正言順的收攏冀州各地,為將來掃平巨鹿賊做準備。”

 伏仝道:“主公,我們若想名正言順的拿下冀州,完全可以向天子討要剿賊便宜行事之權,何須為此空號拚死拚活,讓他人坐收漁翁之利。”

 “這不一樣!”陰休道:“這不一樣。”

 若是夏陽悌和聶嗣先打進雒陽,他們封王,結果自己沒封王,這可不行,他不能接受!

 “主公......”

 “先生不必再說。”陰休打斷吳鄲,說道:“我們來商量如何破雒陽城吧。”

 聞言,吳鄲和伏仝滿臉無奈。他們已經陳明利弊,可沒想到自家主公完全不接受。

 不知道怎麽回事,主公一碰見夏陽悌和聶嗣就非要分個高低。

 有的人能看出來盟約背後的危險,有的人則根本看不出來。先入雒陽者為王,這句盟約出現之後,整個聯軍大營都躁動起來。

 雍州軍大營。

 “主公,外面很熱鬧。”甘瑢笑呵呵的給火堆添加柴禾。

 聶嗣拿著鐵杓,包著雞蛋餃子。

 “封王,少人能不動心啊。”

 “主公也動心嗎?”甘瑢饒有興趣的詢問。

 “文衡覺得呢?”

 “我覺得主公也有意。”甘瑢道:“若能封王,主公取雍州,伐叛逆,名正言順,無人能質疑。”

 “嘗嘗吧。”聶嗣將雞蛋餃子送給他。

 甘瑢呵呵一笑,接過美食,“卻之不恭。”

 打開酒壺,痛飲一口,聶嗣長舒口氣,說道:“既然要亂,那就要亂的徹底。既然要反,那大家就要一起反。滅掉趙無傷,對雍州來說是頭等大事。”

 “滅掉趙無傷之後呢?”甘瑢問道:“主公,你打算如何處置天子?”

 聶嗣理所當然道:“誰被天子封王,自然是誰來操心。”

 聞言,甘瑢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公。從頭到尾都在借刀殺人,那句盟約是讓各路義軍全力攻打雒陽。封王,則是將天子這個麻煩的東西丟給別人。

 是的,天子現在就是一個麻煩。

 不管是誰得到天子,都將會被其他人忌憚。一如眾人忌憚之前的趙無傷和鄧亥一樣。

 擁立天子,不僅不會得到支持,甚至可能會再招惹一次各地太守的‘勤王’。

 畢竟,勤王這種事情,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大家手裡都有兵馬,自然可以隨時找借口‘清君側’。

 “不過,我猜一定會有人會攪混水。”聶嗣摩擦著下巴,“這種引人注目的事情,聰明人肯定能看出來。”

 甘瑢沉吟道:“主公的意思是,有人會借機給所有人封王,以此來避免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或許。”聶嗣模棱兩可道:“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準呢,最起碼夏陽悌和陰休二人手底下就有不少能人。”

 “那主公打算怎麽做?”

 聶嗣反問:“文衡,你不給我出出主意嗎?”

 甘瑢啞然失笑,言道:“主公之計遠超屬下所想,是故一時之間沒有跟上主公想法。”

 “好吧,這次先放過你,下次你可別摸魚。”聶嗣拍拍他。

 摸魚?

 什麽意思。

 聶嗣沒有解釋摸魚的意思,而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其實,現在我們還未完全在雍州站穩跟腳,不宜過早的暴露自己。天下大亂剛剛開始,不必急於一時。厚積薄發,才是關鍵。雖有先發製人的說法,但九州亂象,又豈是誰一兩年內就能平定的,我料定此番大亂,必會持續長久。日久,則易生變。何須爭一時之名,我要的是一世之名!”

 千言萬語,不必細述,甘瑢心服口服的說一句:“主公遠見,屬下佩服。”

 這次打入雒陽,聶嗣所求不多。其一是滅掉趙無傷,其二則是徹底攪渾水,讓各地亂的徹底。

 不亂,他怎麽取利?

 至於封王也好,名震天下也罷,這些他都可以暫時放棄。

 誰是我的朋友,誰是我的敵人。

 這個根本問題,必須要弄清楚。

 主次矛盾,不能拎不清。

 聯軍大營,各路太守為封王而精心準備著攻打雒陽。

 而在雒陽,曾經權傾天下的大司馬趙無傷,卻陷入深深的危機和絕望之中。

 他采納王頤的意見,意圖自轘轅關南下豫州。但隨著龐痤兵敗轘轅關,大谷關和伊闕關相繼失守,他徹底絕望。

 眼下十一路義軍,二十萬大軍包圍雒陽,他突圍無望,甚至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堅守到幾時。

 怎麽不知不覺,就走到山窮水盡呢?

 大堂之上,還活著的幾名高階將領,如王頤、宰父粹、子車烥和龐痤等人都在。

 這其中, 王頤最是痛苦,他麾下的謝宗、田觀、鹹敷三人先後戰死。

 原本,龐痤丟失轘轅關應該被處死,但王頤考慮到眼下情況,只能先饒他一命,讓他戴罪立功。

 “大司馬,叛軍已經包圍雒陽城。”宰父粹小聲稟報。

 自叛軍圍城之後,幾天之內,趙無傷憔悴的不成人形。

 “可有......罷了,罷了。”

 他想問‘可有破敵之策’,但眼下的情況,除非天降神雷,劈死二十萬叛軍,否則無法破局。

 堂內氣氛十分低迷,眾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為好。

 “王頤留下,其他人先各自回防,有令我在找你們。”趙無傷遣散一眾將領。

 “唯。”

 眾人告退,留下趙無傷和王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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