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內,田觀發動七次進攻,但是沒有一次能有突破。五千士卒死傷過半,田觀終於決定暫緩攻打。
“將軍,末將願領三百敢死士,夜襲蒲阪關。”部將展無駭抱拳說道。
田觀搖搖頭,“不妥,前番夜襲蒲阪,收效甚微,可見防守蒲阪的反賊一定所有防備。”
“那我們這樣僵持下去也不妥啊,大司馬那邊,可是讓將軍速速拿下蒲阪的。”展無駭替主將擔憂。
田觀當然知道軍情緊急,但問題是蒲阪是那麽容易打下的麽。為趕時間,他們拋棄輜重,不惜長途奔襲蒲阪,可是沒想到還是來晚一步,讓賊軍給佔據蒲阪。
這個時候,田觀心裡憤恨,好端端的修建關隘幹什麽。
“我們明日再嘗試攻打一次。”田觀道:“如果這次還不能拿下蒲阪,那就只能回去調兵繼續強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大司馬要遷都,潼關卻被反賊聶嗣所佔據。若想要進入雍州,他必須要打通蒲阪,然後率軍迅速攻入雍州境內,逼迫聶嗣回防。
否則,大司馬他們只能被阻隔在潼關之外。
夜色降臨,蒲阪關悄悄打開,一個接著一個黑影走出來,隱匿在叢林之中。
半個時辰後,一雙手撥開草叢,看著臨水的大營,發出低低的淺笑。
“文衡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崇侯翊招來幾名校尉,說道:“一會兒我先攻,你們進去之後立即放火,不要戀戰,放完火就跑,明白嗎?”
“遵命!”
轟隆隆!
馬蹄疾奔。
連日鏖戰,酆軍主攻,雍州軍主守。酆軍士卒從未想過雍州軍會主動出擊,加上攻城不利,酆軍士卒士氣衰落。當欒冗摸到大營外發動襲擊的時候,酆軍士卒才後知後覺,組織反擊。
“殺!”
守城憋著不能衝鋒陷陣,讓崇侯翊著實鬱悶許久。這一次夜襲酆軍,他終於能敞開了殺人。
一千人馬,一部分隨崇侯翊正面襲擊,一部分在側面放火。短短半個時辰,大火連營而燒。
冰冷森白的雙刃長刀,宛若勾魂的死神鐮刀,崇侯翊一路衝殺在前,斬旗殺人,兩不耽誤。
“賊將休狂!”
展無駭大吼一聲,舉著大斧迎面衝來。
“來的好!”崇侯翊哈哈一笑,單手握著雙刃陌刀衝向展無駭。
刀刃劃過一刀白光,戰馬高高舉起雙蹄,森然凜冽的殺意和危機讓展無駭汗毛倒豎。
他連忙防守,但陌刀卻輕輕一側,劃破他的臂膀,輕而易舉的削掉他手臂一塊肉。
“該死!”
倆人錯馬而過,展無駭頭也不回的逃竄。
此刻,大營火起,酆軍士卒亂成一團。田觀在一眾部將的保護之下快速後撤,他看著被襲擊的大營,心中哀歎。自己這次遇到厲害的對手,大意了!
其實他猜到酆軍可能會夜襲,但是他無法確定是那一天。日日強攻蒲阪關,士卒早已疲憊不堪,不管如何布置,都會出現不可避免的漏洞。
“撤!”
田觀馬鞭猛抽馬臀,一聲‘駕’,奪命狂奔。
崇侯翊看著逃竄的展無駭也沒有繼續深追,他的任務是襲擊酆軍大營,打擊酆軍士氣。
“全部燒掉,咱們撤!”
下達命令,崇侯翊舉起火把,丟進酆軍中軍大帳,而後率領部隊迅速後撤回蒲阪關。
田觀率領殘余兵馬,一路奔至天明方才停下。
“將軍,後面沒有追兵。”哨騎匆匆趕來,對著正在小溪邊喝水的田觀稟報。
田觀滿臉烏黑,狼狽之極。他點點頭,問道:“此處何地?”
哨騎答道:“這裡是鹽池。”
“鹽池?”田觀苦笑,“沒想到,一夜時間,我居然從蒲阪逃到鹽池。”
兩地相隔六十裡,他一夜逃命竟然能跑這麽遠。
恥辱啊!
此時,手臂受傷的展無駭走過來,情緒低落道:“將軍,弟兄們死傷慘重,只剩下一千余人。”
聞言,田觀沉默好一會兒。
“都是本將的過錯,待返回河內之後,我會親自向大將軍和大司馬請罪。”
他知道,自己攻打蒲阪失敗,必將會遭受重懲。因為他的失敗不是他一個人的失敗,而是整個朝廷的失敗。
拿不下蒲阪,那就意味著他們進入雍州無望。
聽見田觀說準備返回河內,展無駭不解道:“將軍,我們不繼續攻打蒲阪嗎?”
田觀搖搖頭,“那並沒有意義,就算將河內的守軍全部調過來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拿下蒲阪關。等我們拿下蒲阪,雒陽已經被反賊包圍。而且,調遣大軍過來需要時間,輜重運送還需要時間,我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
這就是無力的地方,他們打下蒲阪並不解決問題。解決問題的根本是驅逐潼關的聶嗣守軍,可現在他們卻拿不下蒲阪。
聞言,展無駭動動嘴唇,問道:“將軍,我們該怎麽辦?”
“先回河內。”田觀站起身,說道:“我們要守住河內,這樣冀州和並州的反賊就無法通過河內威脅雒陽!”
他知道柳齊的密詔事情,也明白現在大司馬面臨的威脅。拿不下蒲阪,但是他可以為大司馬守住河內!
隨著田觀撤軍離開河東,蒲阪危機告一段落。
“先生,我們要去馳援主公嗎?”崇侯翊問甘瑢。
哨騎已經回報,田觀率領殘兵敗將通過軹關陘返回河內,甘瑢沉吟道:“先不著急,再看看。潼關有主公親自把守,萬無一失。”
“好。”
田觀攻打蒲阪失利,消息傳回雒陽,趙無傷惱羞成怒,暴怒之下將大堂砸個稀巴爛。
“天殺的聶賊,你不得好死!”
劍光閃過,書架上的竹簡盡數破碎。
嘩啦啦!
又一排東西倒下。
王頤站在不遠處,身後就是九州輿圖。他看著暴怒的大司馬,勉強能夠感同身受。
蒲阪那條路被堵死,這就意味著他們只能強攻潼關。可是潼關真的能打下來嗎?
想起潼關,王頤不由得一陣氣苦。那種關隘,真的沒那麽簡單能打下來。
就算硬拚硬打,那也要時間。
而他們現在,最缺少的就是時間。毫不誇張的說,只要聶嗣堅守潼關一個月,他們的後路就會被天下各地的反賊給全部堵死,然後只能被困死在雒陽。
子車烥輕聲道:“大將軍,現在看來,遷都雍州並不現實,還是想想怎麽守住河南郡吧。”
“你有什麽想法?”
“末將以為,應當立即在成皋關布置重兵,阻擋東方反賊。同時南方的......”
話未說完,一名哨騎跌跌撞撞衝進大堂。
“大事不好,聶賊率軍偷襲謝宗將軍!謝將軍大意不敵,兵敗潰逃!”
剛說完,趙無傷先是原地罰站一會兒,然後一劍劈下,將案幾劈成兩半。
“聶賊!我與此獠不共戴天!”
誰能明白趙無傷的苦楚,他原來將雍州當作最後的退守之地,可是一個聶嗣的突然出現,打斷他所有的計劃。現在潼關橫亙在前,蒲阪又已經失守,他要怎麽進入雍州?
王頤走上前,硬著頭皮道:“大司馬,不如試著和聶嗣講和。”
“講和?”
“嗯,聶嗣所求,無非是權位財帛,我們可以......”
趙無傷直接打斷,冷哼道:“你太小看聶嗣的野心,當年他架空龐痤的時候我就知道,此人決不甘心屈居人下。現在他在雍州暗中招募兵馬,更是在造反!”
“講和?他豈會同意。他可是要我洗乾淨脖子等著!”
趙無傷看的清楚,從聶抗逃跑就能看出來,聶氏造反的野心很早就已經滋生。現在講和根本不可能,甚至還會被拖延時間。
見狀,王頤只能問道:“現在潼關守備森嚴,大司馬準備如何攻打?”
趙無傷咬牙道:“我有十幾萬大軍,強攻一定能攻下!”
話音剛剛落下,又一名哨騎衝進大堂。
“大司馬,大事不好!”
“又怎麽了!天塌嗎!”趙無傷怒吼。
接二連三的壞消息,先是田觀進攻蒲阪受挫,緊跟著是謝宗被聶嗣偷襲,現在還能有什麽壞事?
哨騎臉色慘白,雙手奉上一份帛書。
趙無傷看完帛書,面色蒼白,連帛書從手中落下都不知道。
砰!
趙無傷仰面摔下,哨騎眼疾手快,連忙扶住趙無傷。
“大司馬!”
眾將紛紛圍攏過來。
“天亡我也!”趙無傷怒急攻心,一口老血噴出。
王頤趕忙撿起帛書觀看,隨著時間過去,王頤臉色難看至極。
這是一份急報, 來自各地的情報匯總。
征北將軍陰休,在冀州渤海郡舉兵三萬,誓師出征,攻打奸臣叛賊趙無傷。
征東將軍夏陽悌,在兗州陳留舉兵兩萬,攻打陳留守軍,狂言斬殺奸賊趙無傷。
並州西河郡尉閻軌,舉兵兩萬,誓師出征雒陽。
徐州琅琊太守馬先、並州上黨太守柴微、梁州巴郡太守齊質、荊州襄陽太守婁周、益州蜀郡太守應預、梁州漢中太守西門靚、青州北海太守韓瀘等人,先後發布討賊檄文,公布天子密詔,號召天下有志之士,舉兵討伐逆賊趙無傷!
甚至,豫州反賊呂信,冀州巨鹿王,沛王等人也都先後聲援。
一時間,趙無傷成為國朝最大奸佞,而天下各地太守和反賊倒成起義軍。
形勢逆轉之快,讓人目不暇接。
天下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