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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帝業》第二百二十章 前往馮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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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翊郡,臨晉。

 十二月的冷風吹在人臉上生疼無比,臨晉城外,已有不少餓民伏地乞討。朝廷征收糧食,官吏強取豪奪,百姓家已無余糧。雖還不至於易子相食,但慘狀卻是初現端倪。

 聶嗣清楚,在巨鹿王和沛王沒被剿滅之前,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有人受不了,行薊闞之事,造反搶掠。可是,退一萬步而言,就算巨鹿王和沛王被剿滅,情況就能穩定好轉嗎?

 不見得。

 “伯繼,今日怎有閑心來馮翊?現在盜匪出沒,你身居櫟陽縣令之職,怕是分身乏術吧。”

 官道上,甘瑢與聶嗣並馬而行。

 “文衡,給你送這個的。”聶嗣取出一把折扇,交付甘瑢。

 他打開折扇,只見上面畫著自己的大頭畫像,惟妙惟肖,十分傳神。

 “遲了三年。”他說。言語中沒有埋怨,只有平靜,以及一絲絲的回憶。

 聶嗣道:“三年,發生太多事情。”

 “是啊,短短三年,怎麽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看著折扇上的自己,甘瑢哭笑不得。哭是覺得世事無常,笑是覺得畫像好笑。

 “文衡,將來有什麽打算嗎?”

 “打算?”

 “酆室傾頹,文衡欲做中興柱石,還是願隱居在家,做一世外之人?”

 甘瑢收起折扇,問道:“柱石如何?隱居又如何?”

 “文衡天縱英才,目光如炬,不會不知道眼下之境況,不會不明白將來之局勢,何須如此反問。”聶嗣輕歎:“吾等曾一心為國,然國卻負我等,奸佞之輩,只顧私欲,將這天下,折騰成這副摸樣。”

 “聞伯繼之言,似有隱意。”

 “不多,隻想護一地安危,保鄉老之全。”

 “今日伯繼來此,是想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聶嗣一笑,勒停白龍,淡淡道:“大丈夫懷大志,國不予大志之機,吾等難道還不能自取麽。”

 甘瑢一笑,威脅道:“你不怕我將此言告知雒陽諸公?”

 “你若說,只能證明我看錯人,只能證明你也不過是一愚夫,只能證明,你與壓榨百姓之徒,毫無不同。”

 倆人隔馬對視,須臾後,甘瑢收回目光,言道:“伯繼之意我已知曉,但伯繼真的認為,酆室無救嗎?”

 “前段時間,北地太守為保境內生民,募兵抗賊寇,卻為大司馬免職下獄。文衡啊,你覺得如此朝廷,還有救嗎?”聶嗣言道:“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揮舞著拳頭,想要趕走強盜。他的兩個兒子,卻在爭奪家中大權,老人能趕走強盜嗎?”

 “不能。”甘瑢一歎。眼下酆朝的情況,明眼人都清楚。朝中大司馬和大司徒明爭暗鬥,在外則有巨鹿王和沛王為禍,各地造反勢力已經出現苗頭,荊、豫等州已經漸漸和朝廷脫節,局勢急劇惡化。

 見他陷入沉思,聶嗣道:“文衡,你我兩家乃是世交,我暫在臨晉小居兩日,等你消息。”

 言罷,聶嗣打馬慢行,留給甘瑢一道背影。

 有些事情,有些人,點到即止,不須深言。懂的自然懂,不懂的永遠不會懂。

 入夜。

 “聶嗣之意,怕是想要吾等助其自立。”甘瑢對著父親道:“這段時間,各地匪患叢生,唯華陽意外安定,只怕內有乾坤。”

 甘舒笑道:“華陽之地,自聶氏興起,歷任太守唯有親聶氏方才能治之。如今,天下不寧,若無聶氏穩定華陽,早已生亂。太守楊崧不過是聶氏傀儡,真正做主的其實是郡丞聶績。”

 “父親,我們該如何答覆聶嗣?”

 “在此之前,我想先問問你如何看待聶嗣此人。”

 甘瑢思忖片刻,言道:“孩兒曾與其共擊義陽王,上洛一戰,為求大勝,聶嗣不惜牽連百姓。在孩兒看來,聶嗣此人,為達目的,有些不擇手段。”

 “才華如何?”甘舒又問。

 “韜略無雙,百年難出其一的兵家。”甘瑢老實回答。

 “為人如何?”

 “與人為善,不失其義。”

 甘舒長歎道:“文衡,如今之天下,你我父子心知肚明。大亂之日定然不遠,或是王師喪賊之時,或是朝中權爭結束之日。天下各州異動頻頻,朝廷詔令不通地方,百姓之心四分五裂。雍州已算安定之所,情況卻也糜爛。遑論豫、荊、冀等戰亂之地。”

 “若是我所料不錯,嘉德八年,天下必然大變。到時,甘氏在這亂流之中又當如何自保呢?”

 “瑢兒,你可有匡九州之心,攬山河之能,奉鼎宗廟之意?”

 甘瑢立即搖頭,苦笑道:“孩兒自付有些材能,可若論爭霸天下之能力,卻是沒有。”

 “那聶嗣呢?”

 說起這個,甘瑢直起腰板,面色凝重道:“以孩兒觀之,聶嗣卻有其能,可孩兒卻不知其能否走到最後。”

 “瑢兒,你和為父提起這件事情,這說明,你的心裡其實已經偏向聶嗣。”甘舒看著兒子眼睛。

 甘瑢也不隱瞞,言道:“不瞞父親,孩兒確有此意。值此季世之時,英雄倍出。伯繼雖未言明,但我也知道他的野心。保一地安寧或是雍州一地,或是九州一地,於他而言,並無區別。他的手段雖顯殘忍,卻救下諸多百姓。亂世,怎能苛求更多。”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詢問為父意見。”

 “父親是甘氏主君,孩兒自然要得父親同意。”

 甘舒呵呵一笑,言道:“我與聶抗,乃是好友至交,如今其子有大志,你也願意,我又豈會阻止。只是,這蛟蛇之道,自古難行。”

 “蛟蛇之道雖難行,可卻並非不能行。”

 “你既有此信心,那為父也就不再多言。”甘舒道:“你去告訴伯繼,日後但有所需,可隨時來馮翊郡取用。”

 “父親不見見他嗎?”

 “不見了,我還得想想今歲用什麽理由推辭入朝述職。”

 甘瑢道:“北地郡薊闞前兩日入馮翊郡粟邑劫掠,父親何不以此為由,言薊闞阻塞道路,截殺太守,無奈之下不得前往雒陽。”

 “正有此意!”

 父子二人放聲大笑。

 酆朝嘉德七年十二月中旬,馮翊郡粟邑再遭薊闞劫掠。

 粟邑位於馮翊郡西北方向,靠近大山,因為地形和經濟關系,成為薊闞的劫掠目標。

 先前他劫掠北地郡,發現並沒有什麽油水。除卻女人,糧食和金銀都少的可憐。如今北地郡已被他劫掠數次,再去也撈不到什麽。這個時候他將目光放在馮翊郡身上,這個地方油水多啊。馮翊郡可是雍州富庶大郡,隨便搶一個小縣城也能過冬。

 目前薊闞手上有三百多人,主體都是盜匪,其余人是一些無家可歸的百姓。他第一次造反的時候,手底下有千余人,只可惜碰上正好南下的長城軍團,結果就是被教訓的很慘。這次卷土重來,他非常小心的擴充力量,而且不去招惹強郡。

 所謂的強郡,便是華陽郡。如今雍州盜匪四起,各個地方的山大王都互相知道點對方,但是沒人知道華陽郡有什麽山大王。這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華陽郡的盜匪已經被全部剿滅。

 聯想華陽郡的那個征西將軍聶嗣,薊闞一邊恨的牙癢,一邊又心生畏懼。

 “聽好!”薊闞看著一眾人,命令道:“這次我們隻搶糧食,金銀和女人能帶走就帶走,不能帶走就丟下,明白嗎!”

 “明白!”

 “動手!”

 呼啦啦!

 薊闞帶著三百余人,直接殺入粟邑。他聽說上次招募兵勇對付他的北地郡太守已經被免職下獄,所以吃定粟邑不會有守備力量,直接殺進城,毫不掩飾。

 可這一次,和上一次殺入粟邑的情況完全不同。上次他們殺入粟邑之後,百姓瘋狂逃竄。但這一次,百姓們居然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這些家夥失心瘋?”一個盜匪瞪著眼睛,很奇怪街上的百姓為何不懼他們。

 薊闞心裡隱隱覺得不妙,便在此時他耳邊傳來‘轟’的一聲,回頭看去,只見粟邑城門已經合上,一圈又一圈的百姓堵在城門口。

 他們已被包圍!

 百姓解下外面罩著的衣袍,露出裡面的紅繩白甲。那披甲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和冰寒的空氣融合,散發出冰冷的氣息。

 “軍隊?!”薊闞難以置信的看著一個又一個‘百姓’變成‘士卒’。

 他們這些盜匪穿的也不過是厚賞的衣裳,可對方居然穿著整齊的甲胄,這視覺衝擊力讓薊闞挪不開眼睛。

 人群散開,一名魁梧大漢手執雙戟,走到中央。

 這一瞬間, 薊闞頭皮炸裂。

 “欒冗!”

 欒冗冷漠的看著他,仿佛宣判他死刑一樣的語氣響起。

 “此次,將命留下!”

 言罷,他大喝:“列陣!”

 百余名偽裝成百姓的士卒紛紛拔刀,而後按照他們訓練和實戰經歷無數次的戰陣迅速排列。速度之快,讓遠在閣樓上觀察的甘瑢大為吃驚。

 “主公,這些兵卒,竟如此犀利?”

 聶嗣看著已經爆發的戰鬥,輕聲道:“他們在櫟陽訓練多日,之後又在華陽經歷剿匪實戰,雖算不上精銳,但卻稱得上士卒二字。假以時日,軍脈養成,必成精銳。”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戰鬥,僅過去一炷香時間,欒冗一戟斬下薊闞人頭,宣布戰鬥結束。

 三百余名盜匪,就地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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