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帝業 ()”
風乍起,雲霧翻騰。
三軍將士、文武百官、帝黨、勳貴子弟等等目光,隨著鄧亥的身影而動。他們很清楚,今日天子算是徹底和鄧亥撕破臉皮。今日天子與鄧亥一方,必將會有人倒下。朝堂之上的權柄之爭在之前就像是熱水,現在則變成了沸水。
從前,姒泓很畏懼鄧亥。畏懼他折磨自己,畏懼他篡位,甚至畏懼他下殺手。但是現在,身後的三萬將士,給了他無與倫比的信心和自信。
局勢盡在掌握之中!
“鄧亥,你可知罪!”
他做夢都想叫出這句話,他做夢都想將鄧亥踩在腳底下,看著鄧亥痛哭流涕的求饒。
鄧亥停下馬兒,隔著幾十步,看著瘦弱的天子,緩緩開口:“臣等忠心國事,為陛下,為國朝,鞍前馬後,任勞任怨。為天下黎民謀福祉,為江山社稷謀安定,臣等亦無二心。陛下,何故拋之,棄之,視臣等如洪水猛獸。對臣等所做之事視而不見。”
“陛下,何故造反?”
話音落下,姒召等人張口結舌。
到底是誰在造反?
到底是誰在違逆天子旨意?
他怎麽有臉說出這種話的?
誰給他的勇氣?
姒泓氣極反笑:“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好一會兒,方才怒視鄧亥,“奸賊!安敢如此巧舌如簧,混淆視聽,顛倒黑白!”
“先皇讓爾等輔佐於朕,可爾等是如何做的?!”
鄧亥淡漠道:“陛下年紀尚幼,朝政之事多有不通,臣等不過是幫助陛下處理罷了。現如今,陛下受到賊人蠱惑,老臣亦深感心痛不安。”
姒泓冷笑道:“鄧亥,任你今日舌燦蓮花,朕也要叫你伏法!”
“葉將軍!”
“末將在!”
姒泓命令道:“拿下奸賊!”
“唯!”
隨著南北軍異動,大司馬趙無傷猛的抬手,“三軍聽令!”
“在!”光祿勳、衛尉、執金吾全部士卒響應。
夏陽悌和陰休混在人群中,默默握緊手中長槍,心臟劇烈跳動。他們今日,居然要和天子作對。可是,他們沒有選擇,因為自己家族在朝中的代表,站在鄧亥身後,這就意味著他們只能選擇對抗天子。
“殺!”
“殺!”
兩聲令下,大軍雲起而動,在獵場上爆發激烈戰鬥,你來我往。騎兵衝鋒在前,長槍勾魂索命,步卒緊隨其後,大刀盾牌相互交織。
場中百官紛紛作鳥獸散,在這亂軍之中被人砍死,那真是白死。
看著趙無傷從容不迫的指揮兵馬,葉贏心中閃過一絲不安。這未免太過鎮定,好像是故意在等著他一樣。否則,何以解釋光祿勳、衛尉、執金吾三方人馬如此默契反擊。
他手底下雖有三萬兵馬,但是以獵場的地形和面積而言,三萬兵馬不可能全部調進來,眼下雙方在狹窄地形展開大戰,全都放不開手腳,為地形所困。
“陛下暫回行宮,待末將拿下奸賊,必將其頭顱奉於陛下面前。”葉贏朝著姒泓抱拳。
姒泓頷首,這種場合他確實適應不來,萬一被流失射傷可就不妙了。是故,他聽從葉贏建議,縱馬返回行宮,將戰場交給葉贏。
此時雙方儼然戰成一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趙無傷麾下兵馬人數偏少,是故作戰以團結為主,士卒與士卒之間配合十分整密,讓南北軍士卒一時之間無法衝散陣型。
“長矛兵開路!”葉贏大吼。
三千長矛兵手執長矛,穿過人群,朝著敵軍衝去。趙無傷一眼看見,頓時明白葉贏打算,
冷笑道:“鼠輩!”便見他黑色信號旗一揮,兩千人舉起大盾頂在前方,而刀盾兵中間混雜著長矛兵。雙方接觸,趙無傷的長矛兵輕松突進,將葉贏兵馬擊潰,從中間撕裂口子。不過趙無傷並沒有讓人乘機進攻,反而開始有序撤退。他手中只有八千人,論後繼兵力比不上葉贏,只能依據地勢堅守頑抗。
葉贏看出趙無傷打算,立馬大吼:“給我殺!”
刀矛入體見血,寒芒閃爍,戰馬嘶鳴奔馳。轉眼之間,獵場上一片混亂狼藉。哭喊聲,慘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主君,請小心!”
崇侯翊長矛劃過半圓,四五名衝上來準備進攻他們的敵軍士卒人首分離,其速度之快,讓聶抗目不暇接。
“你也小心!”囑咐一聲,聶抗掉轉馬頭,在光祿勳士卒保護之下緩緩後撤。
崇侯翊緊跟在側,所有衝上來的敵軍全部給他斬首,竟無一人逃脫。漸漸的,崇侯翊等人所在位置竟變得顯眼起來。
葉贏大怒,下令拿下崇侯翊。
眼見人越來越多,崇侯翊取下雕弓,張弓搭箭對準敵軍大纛。
咻!
眨眼間箭矢射穿大纛,卻沒有將大纛射下,只在上面留下一個洞,這讓崇侯翊大呼可惜。
“崇侯兄勿怕,某來也!”一聲大喝,中行美手持單刃長刀,於人群中劈波斬浪,屠殺敵軍士卒如屠豬狗,奔向崇侯翊。
待他剛接近崇侯翊,便聽見後者哼道:“應該是我提醒你不要怕!”言罷,崇侯翊手起刀落,斬下一名企圖偷襲的敵軍首級。
見狀,中行美哈哈大笑。
“那咱們就比比!”
“你自己去吧,我要保護主君。”說完,崇侯翊奔向聶抗。其實他很想和中行美比比看,但是他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中行美看著崇侯翊遠去,暗叫可惜。方才他見崇侯翊殺敵勇猛,當真想要與其並肩殺敵。
戰鬥漸入焦灼,一面主攻,一面主退。
半個時辰過去,鄧亥等人已經全部退入山間陣地,依據地形來頑抗。葉贏一時之間也無可奈何,只能調動兵馬強攻。
前方撕殺不斷,後方一乾重臣心焦不已。
“聶嗣什麽時候能過來!”柳齊冷聲質問大司馬和聶抗。
趙無傷道:“最早今晚,最遲明日。偃師距離此地不遠,騎兵可以在半日之內抵達,無需擔憂。”
怕柳齊不相信,聶抗冷漠道:“我在此處,他不會不來。”
“好,我等著!”柳齊拔出長劍,命令衛尉軍拚命衝殺,抵擋敵軍進攻。其實他心底對聶嗣能不能搬來救兵一直持有懷疑態度,不過想到聶抗還在這裡,他便選擇暫且相信。
寂靜的首陽山,自此喧鬧起來,連續兩個時辰力戰,葉贏一方兵馬始終未曾停歇,打得鄧亥一方節節敗退。
葉贏雖然不知道聶嗣前往偃師搬救兵,但是他知道,早日解決鄧亥等人,他就能早日安心。越拖下去,形式必定對他不利。
“殺!”
夏陽悌一刀捅死衝進山上的敵軍士卒,鮮血從盔甲縫隙淚淚而流,染紅夏陽悌手掌。
“巨先,還能撐住嗎?”陰休捅死一名敵軍,看著僅有幾步距離的夏陽悌。
“放心,撐得住!”
從山腰到山頂,到處都在撕殺。
按照趙無傷事先的部署,八千軍分散在首陽山各個要道口,居高臨下抵擋叛軍進攻,因為佔據地形優勢,叛軍一時之間無可奈何,只能以車輪戰強攻。
原本,葉贏和天子打得是出其不意,動手斬殺鄧亥的主意,但是鄧亥等人的從容部署應對讓他們沒有想到,所以打到現在變成了攻堅戰。而此次出來狩獵,他們並未攜帶大型攻城器械,所以只能以人力硬攻山頭。
“將軍,大軍已經全部征調完畢,三位偏將輪番攻山,未能擊破賊軍!”親兵在葉贏耳邊說著。
眼見天色漸暗,葉贏心中也是生出煩躁之心。他原以為這次起兵能夠出其不意,將鄧亥等人一舉拿下。甚至,在他的考慮之中,這場戰鬥不會持續超過半個時辰。可是打到現在何止半個時辰,鄧亥等人明顯是有防備!
“下令,繼續強攻!”葉贏怒喝。
“唯!”
一波一波如同潮水一般的進攻,讓鄧亥一方死傷慘重。
“報!”一名滿臉鮮血的士卒自戰場歸來,單膝跪在一眾重臣面前,“敵軍第七次進攻!”
“報,左山陣地損失八百人!”
“報,中軍陣地損失一千人!”
隨著一聲聲潰報傳來,鄧亥臉色越發陰沉,握著劍的手掌越來越用力。
大司馬倒是略顯平靜,目光越過眾人看向漸漸西落的太陽。
“快了,援兵要來了。”
聞言,柳齊撇撇嘴,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他也只能相信聶嗣能夠搬來救兵,拯救他們。
不遠處,因為撕殺力竭,而暫時退回來休息的夏陽悌等人坐在一起,他們身上或或多或少都有輕傷。
“文烈,這次的事情不簡單啊。”夏陽悌看著那邊的一乾重臣,面色很是凝重。
陰休冷哼:“當然不簡單,沒想到天子竟想要殺死我們。”
雞同鴨講!
夏陽悌翻翻白眼,他的潛意思可不是這個。
“文烈,你不覺得奇怪麽,天子動手來的突然,可是大司馬的布置也格外充分。”
陰休一楞,旋即摸著下巴沉思須臾,言道:“我們還是先保住命,再想這些吧。”
經過夏陽悌這麽一提醒,陰休也覺得事情不對勁,不過他暫時沒有閑心去想這些。
前方的喊殺聲時不時透過密林傳入眾人耳中,氣氛凝結成冰,除了報信兵大聲通傳戰場消息,剩下的就是傷兵的哀嚎聲。其他人或坐或立,皆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