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塵平日裡也聽說過這夜鷹堂,知其為朝廷辦事,也是江湖上一個響當當的門派。
“高施主但問無妨……”
“了塵大師,這江湖傳言廣弘寺藏有藏寶地圖,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在近幾日之前,根本不知本寺還藏有藏寶地圖一事。
要不是今日一鬧,這藏寶地圖還不知何時能重見天日。這也多虧了蕭承蕭小友,本寺才不至於失此重寶……”了塵緩緩答道,臉色略顯凝重,眼神往蕭承身上瞅了一眼後,又鄭重看向高保。
高保未接了塵的話茬:“哦,藏寶地圖藏在寺中,但寺中大師們卻並不知曉……那也就是說藏寶地圖之主另有其人。
如若是這樣,大師們也就不必掛懷了……藏圖之人借廣弘寺之地,卻未知會大師父眾人,想是也未有贈予之心,這地圖自然也就和廣弘寺無關了。
現如今,地圖又重現江湖,失圖之事自會有人去追討,大師父們就不必再攪入其中,徒增煩惱了……”高保說完此話,若有所思的看著了塵,眼神中神情不甚明了,看起來倒像是一種規勸。
廣弘寺眾僧一聽此話,則均是一愣,轉瞬間又是一片憤怒,有人甚至眼神一眯,驟現冷光,了相大師也是一臉不知所以,眉毛輕挑冷冷的看著高保。
了塵更是眼睛一睜,看了一眼蕭承。
見其莫測高深的看著高保,心中一怔,遂瞪著高保說道:“高施主,此話怎講?……這藏寶地圖藏於廣弘寺中,那就是我廣弘寺之物,怎的又與我無關了?……這幾日廣弘寺被這許多江湖門派,上門欺辱搶奪,藏寶地圖現下被奪走,豈有失之不追的道理啊?……”了塵越說越氣憤。
聲音都提高了一些:“高施主,老衲本以為夜鷹堂此行前來,是為主持正義,哪曾想……不是救人以舟楫,而是要落井下石啊……”了塵此時已是義憤填膺,師兄了相更是掙扎著要站起身來。
高保見情形暗中微一點頭,看著了塵緩慢堅定的說道:“了塵大師,你也不必起急,今日之事我知你心中苦楚。
可是這前唐的藏寶地圖非同小可,我夜鷹堂今日插手此事,可管也可不管。
不管是因此事與我無關,不論死傷多少人,我都可以袖手旁觀,置之不理……而可管,是因這藏寶地圖事關重大,最後總歸要歸這大宋朝朝廷所有。
我夜鷹堂雖為江湖門派,卻也為保大宋朝盡心盡力,我若管了,自是大功一件。
現下地圖之事在江湖上的傳言已是甚囂塵上,我也不強人所難,你廣弘寺自行選擇吧……”高保也是越說越氣憤一甩袖轉身不再理會了塵。
了塵定定的看著高保的背影片刻,一咬牙,恨聲說道:“好!老衲今日就不勞夜鷹堂大駕!……”說完轉向鄒嶽。
厲聲喝道:“鄒門主!地圖現在被你奪去。
又是你將我寺有藏寶地圖之事泄露,引得眾多江湖門派上門欺擾……本寺損失重大。
光天化日之下,隱劍門恃強凌弱,傷人性命,是不是應該有個交代……”
他話沒說完,鄒嶽便接了過去,看著了塵不以為然的說:“首先我可沒有故意去泄露消息,引得眾門派互相殘殺,你們別聽蕭承的小賊胡言亂語。
我隱劍門自行行動,別人攪和進來,我也無轍!
其次,現下我是得了地圖,可是並非得自你手中,重創廣弘寺的也不是隱劍門。
是故我不用對你有任何交代,再則一說,你又能怎麽證明,地圖就是你廣弘寺之物?嘿嘿……”
剛才高保與了塵對話之際,柳雲平已將此間發生之事,詳細的說與他聽,同時也將搶來的地圖塞於他手中。
鄒嶽聽著臉色越來越是陰沉,雙目放著寒光,心說蕭承這小子是真夠討厭的,待得尋找機會,定要將之除去,要不無解這心頭之恨。可當柳雲平將地圖交至他手中時,不禁又是一陣苦澀。
“你……”了塵頓時語塞,說又說不清楚,打又打不過,不僅轉向頭,看向蕭承滿是埋怨。
蕭承本身也受傷不輕,現在則是一臉急色,看著鄒嶽狠聲說:“鄒門主,不日我定去尋你,為這一眾江湖同道討個公道!”
“好哇!我等著你!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今日若不是高堂主在此,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你要為誣陷我派之罪付出代價!”鄒嶽說這話時,雖然是語聲緩緩,可咬牙之聲隨字而出,眼神中狠厲之色熾盛,看樣子絕非虛言。
心說此時真是騎虎難下,只能是硬著頭皮將事做到底,若是這戧害武林同道之事傳出,隱劍門就算再厲害,也不想與整個江湖為敵。
高保卻在此時接去鄒嶽之話:“鄒門主,是不是應該讓你手下放開所挾之人了……你此行目的已經達到,夜鷹堂也無意插手廣弘寺藏寶地圖之事。
本堂也相信隱劍門無意對江湖其他門派下手,這其中誤會要是不解,說不得本堂要管上一管了……”高保冷冷地看著鄒嶽。
蕭承愣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高保。
了塵一臉憤怒的說了一句:“鄒門主,今日廣弘寺力所不及,他日,貧僧必討回公道、追回重寶……”
鄒嶽不理會了塵,一聽高保之言,見有台階可下,遂趕緊應道:“高堂主,本門本來也無意為難其他門派,這中間有天大的誤會,都是和蕭承那小賊有關。
高堂主,你不介意我帶蕭承那小子走吧?”言語中已有強笑,同時一揮手讓手下放了抓住之人。
高保面無表情的回道:“鄒門主,你覺得呢……”
“得!算我沒說,今日我就給您高堂主個面子,放那小子一馬!……哼”說完這話,恨恨的盯了一眼蕭承,一揮手,轉身帶著隱劍門眾人而去,
隱劍門眾人離去之時,其中幾人俱都冷眼看著蕭承。
柳雲平自是不說,另外幾人卻是跟過蔡卓身邊,自然對蕭承印象深刻。
蕭承則滿不在乎地仰頭低視著眾人,嘴角帶著一絲莫測笑意,頗具挑釁的味道。
鄒嶽未再勉強此事,他與高保打過幾次交道,知道對方身手武功在伯仲之間,再加上他身邊南使等人,自己決計討不了好處。
夜鷹堂高保亦是如是想,這鄒嶽與自己身手幾乎相當,都是劍境二重左右,自己眾人是留不下隱劍門的,就算強留代價也必定慘重,是以也就放他走了。
待得隱劍門眾人走乾淨以後,高保又背著手看著場中眾人說道:“你們是什麽意思?繼續待在這裡等著下一張地圖出來嗎……胡大海,這麽快就又撞我手裡了,就衝你今天的手段,我也應該把你留下來……”
胡大海登時一驚,心說此時自己肩膀重傷,手下之人亦都傷得不輕,雖說曲長勝現在還完好如初,但也萬萬不是夜鷹堂的對手,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先避為妙。
遂趕緊招呼曲長勝和手下扶自己起來,來到高保面前,略一低頭,雙手已無法拱手作禮:“高堂主,胡某今日認栽,可這江湖之事,爭鬥免不了時常發生,我現在也身受重傷,高堂主您看……”姿態略低。
高保看著他,嘿嘿冷笑,嘴一撇有些鄙視,沉聲說:“胡大海,你倒挺光棍的,我是可以放了你,可就是不知道,這廣弘寺中的大師父們饒不饒得了你!”說著,高保望了塵了相方向一擰嘴。
胡大海看著高保,又往旁邊瞧了瞧了塵眾人,見其一個個橫眉冷對,心中明了。
遂帶著眾人,往前走了幾步,來至了塵等人身前,又是一低頭:“二位大師,胡某今日得罪,改日胡某必備厚禮登門謝罪……”
了塵師兄弟看著胡大海,氣憤的說道:“胡施主,你意圖奪寶之心還則罷了,可這暗算偷襲之行徑實在是為人不齒……”
他二人看著裝出來一臉羞愧的胡大海,半壁肩膀殘廢,脅下胡亂包扎的傷口兀自滲出血來,已染的半邊衣服一片暗汙。
心說情況也不比自己強上多少,這心中怒意便消減了一些。
想起蕭承也替自己二人重傷胡大海,又對蕭承心中升起了一絲謝意,所以也就沒再使勁兒為難胡大海等人。
了塵歎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沉聲說道:“罷了罷了,今日也該我廣弘寺有此一劫,唉,盼胡施主今後好自為之……”說罷頭一扭,不再理會胡大海,眼一閉神情甚是慘然,向外擺了擺手。
胡大海又一躬身:“二位大師父真是有道高僧,胡某謝了……”帶著眾人又回到高保面前,略一示意。
高保一揮手,胡大海又飽含深意狠狠的瞪了一眼蕭承,也帶著眾人呼呼啦啦的走了。
蕭承看著他們的表情,心裡直納悶,怎麽好的壞的全跟自己較勁,我他娘的就不應該管這事。
遠處莫江帆等人也都向高保此處一施禮以表謝意,也未上前多說,互相攙扶著,從密林而去。
高保本來也未想留下他們,自是不願多言。
待這些江湖門派走得一乾二淨,山門前小廣場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坐在地上的了塵了相互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滿地狼藉,殘兵斷器、血跡腳印、破衣碎鞋散落各處,均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心中均道,一場大劫是煙消雲散了,可是憑空來這沒影的事兒,現在又失重寶,自己二人又受此重傷,十天半月都恢復不了,可真真兒是世事無常。
高保吩咐手下之人配合廣弘寺眾僧收拾殘局。
自己和南使二人扶著蕭承和廣弘寺了塵了相二僧,來到廣弘寺中知客堂。
二僧依然是重傷弱體,由人攙扶著落座於蒲團之上,待得高保等人落座,侍僧奉上茗茶,余人均紛紛退出。
了相禪師坐定後首先開口,雙手一合十面相蕭承,朗聲說道:“蕭施主,老衲代廣弘寺謝過蕭施主援手之恩……蕭施主高義,敝寺上下均感欽佩,他日若有緣,有任何差遣還請蕭施主不吝金口……老衲等人自會全力以赴……”嗓音低沉淨爽, 言語間甚是由衷。
蕭承趕緊起身一回禮,恭敬說道:“了相大師請不必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子自幼便承此教訓,行走江湖不敢一刻有忘,望大師不必欠心掛懷……”
坐在對面的高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蕭承,眼神中露出一絲讚許之色。
心道,大哥原來叮囑過自己,要交好邛崍宮,看來是不全無因,這個蕭承雖然年紀輕輕,有過幾回交道以後,越來越發現此人性情品格頗為討喜,不僅心生拉攏之意。
可剛才救他之時,暗地裡蕭承卻提醒他,放任隱劍門行事,不由得又產生一絲疑慮。
“蕭施主不必過謙,江湖陌路能伸出援手已屬不易,況且又差點兒搭上性命。
敝寺雖最終失卻重寶,可蕭施主這份情誼老衲必不敢忘,回頭稟明師門,定然致以重謝!”了相繼續說道。
“哎,大師父,小子不為所圖……”蕭承趕忙一擺手回道,話未說完高保就接了過去。
“蕭承,你也別再推辭了,據我所知,這乾元寺可是有不少好東西哦……”高保呵呵笑道。
“這……”蕭承一愣。
了塵則是在旁邊瞪了一眼高保,眼神隨之一暗,歎了口氣:“高堂主,多謝今日伸出援手解決麻煩,剛才若有得罪之處還乞見諒!”
了塵說這話時心下黯然,心想若是夜鷹堂今日全力出手,藏寶地圖必然可以追回不說,擾寺傷人這幫賊人也可付出相應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