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項風迷迷糊糊中聽到一聲暴響,本能地挺直身軀,猛然睜眼朝前看去,只見面前的講台上站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夫子,正板著一張要吃人的老臉憤怒地看著自己,臉上的皺紋一顫一顫,仿佛隨時就要將他給夾死。
幾塊老朽的木板胡亂搭成的講台搖晃不已,顯是教鞭余威所至,一卷竹簡半開著擺在上面,晃動之間傳出一陣細小的劈啪之聲。
老夫子白發挽在腦後,頭上插著一根黑色的木棒,像木炭一樣,看起來十分別扭,一身灰色長袍雖然縫縫補補,但是看起來卻十分乾淨,衣領處已經已經洗得泛白,高高鼓起的腰間系著一條手指粗的麻繩。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一雙雙年輕的陌生面孔,朝氣蓬勃,都穿著和老夫子一樣的同款服飾,只是顏色多有不同,然而都是單一的素色。
項風愕然道:“這是哪啊?”
“你……混帳東西,我就不該答應你爹讓你進學堂!”老夫子一陣激動,臉上青一塊白一塊,胸前已是劇烈起伏。
眼看這老夫子被自己氣成這副模樣,搞不好會腦充血暴斃而亡,項風連忙勸道:“您先別生氣,保重身體要緊!”
老夫子兩眼一翻,忍著怒氣將目光移向門外,他不能再看這個敗家子了,弄不好這條老命都得搭在這裡,一百斤豬肉啊,半頭豬啊!要不是看在豬肉的份上,他是打死都不會收這個敗家子的,可憐他一個月的村中孝敬只有十斤豬肉,一百斤可是抵得上他一年了,忍忍吧,看在豬肉的份上,畢竟家裡老婆孩子也要多吃點肉。
一想到這些獵戶家中各種醃製或者風乾的肉條裝滿了罐子、掛滿了屋簷,老夫子心裡就一陣揪痛。
“去,滾到最後面去,想睡覺也別在老夫的眼皮底下!”老夫子把嘴朝後一努,眼中寒芒一閃而過。
“這……”項風還完全沒搞清楚狀況,自己是上課打瞌睡不假,可是那是在高中的物理課上,怎麽睡著睡著跑到這裡來了,莫不是聽老胡在那胡侃相對論侃得自己穿越了?話說這到底是哪啊?
“啪!”他使勁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臉上灼熱的疼痛感清晰地傳來,又揉了揉眼睛,面前還是這個老夫子,暗道一聲臥槽,居然穿越了!
“還不滾?以為自打耳光我就會原諒你?”老夫子依舊憤怒地咆哮著。
項風心中大呼冤枉,敢情自己成了原主的背鍋俠,見老夫子情緒異常激動,血壓明顯升高,他真怕會將這老夫子給氣死,隻得咬了咬牙忍了下去。
他不快地站起身來,搖著頭往後面走去,放眼望去有人目露悲憫,有人投之以同情,有人事不關己若無其事,最多的就是幸災樂禍。
項風嘴角微翹,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冷笑已掛在臉上,同時心中已給他們下了一個定義——吃瓜群眾!
隻左右暼了一眼,他就把現場的環境給弄清楚了,一排有八人,兩人一桌,每列九人,八九七十二,最後面還有兩個空位,剛好是七十人。
忽然眼睛一亮,只見他所在的最後一排是一位容顏清秀的少女,雖然穿著一身褪了色的青衣,但是散發出的氣質卻被他驚為天人。青絲如雲般高高挽起,斜插著一根通體翠綠的玉釵,柔順的發絲如瀑布般披在肩上,如詩如畫。
那少女也正打量著他,二人目光一觸,項風隻覺渾身一震,少女純淨的目光下是一汪清泉,仿佛一眼便能看進她的心裡。
“好乾淨的目光!”項風心中訝異,
見她黑眸裡染著一層好奇之色,心中沒來由地突然泛起一陣憐憫和不忍,隻覺得為佳人解惑他責無旁貸。 少女乾淨的目光中天生帶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就好像開車看見警察,即使沒有犯錯也會突然變得緊張,他強撐著沒有偏離視線,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少女眼中好奇之色已被驚訝所覆蓋,因為他居然坐到了她身旁。
咫尺間的距離讓少男少女的兩顆心躁動不安,少女臉上突然泛起兩片紅暈,羞澀之態更添了一股少女獨有的魅力,紅唇微張道:“你怎麽坐在這裡呀?”
項風暗松了一口氣,還好沒有直接讓我滾蛋,剛才忐忑的心情輕松了許多,“怎麽?這裡有人?”
“沒……沒人呀。”少女有點口吃地說道,她很少和男生說話,因為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一和有些俊俏的男生說話她就害羞得語無倫次,心跳加速,所以索性坐在最後一排,這樣就免去了好多煩惱。
其實也免去了老夫子好多煩惱,畢竟誰也不想在自己講課的時候,班上的那些崽子們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項風看著她緊張的樣子,感到好笑,原來剛才的那股壓力只是她心中想拒人於千裡之外的一種掩飾,好比小狗咬人,總是要做出一副凶狠的樣子,其實最害怕的是小狗自己。
形勢陡然轉變,不過初次見面,他也不想讓她太過難堪,借老夫子壓她道:“沒人不就行了,這可是老夫子讓我坐在後面的,不坐這裡,我坐哪裡?”
那少女微蹙秀眉,指著另一邊的空位嗔道:“她那裡也沒人呀!”
項風順著她的纖纖玉指看了過去,只見另一邊坐著一個矮矮胖胖的短發女生,一身藍衣,活像一個大冬瓜,此刻正用熱烈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頓時腦袋嗡的一聲,這是哪來的矮冬瓜,肥得連脖子都看不到了。
“來這坐吧,小風!”矮冬瓜聲音甜甜地說道。
項風奇怪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甜甜地話音更是透著一股糯米的粘意,頓時胃中一陣肥膩,強忍著要吐的衝動,婉拒道:“我怕你下面受不住。”
矮冬瓜揪起腦袋朝側下方看去,果然長椅松動的兩隻木腳在她兩隻懸空擺動的小腳下已經嘎吱嘎吱地響動起來,頓時面色一紅,尷尬道:“沒事,我爸可是村子裡有名的木匠,回去我就讓我爸做一把全天下最結實的椅子來,你要等我哦!”
項風一陣鬱悶,然而還是不失禮貌地對她笑了笑,矮冬瓜頓時樂開了,給了他一個相信我的眼神。
“吵什麽呢!到底是我講還是你們講?坐好了就安靜。”
項風朝身旁的少女聳了聳肩,使了個無奈的眼神,那意思是說這可怪不了我了。
少女生氣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往旁邊挪了挪,似乎不願和他靠的這麽近,項風灑然一笑,毛病!
老夫子見眾人安靜下來,繼續說道:“今天由於有新同學,我就先講一講基本的六界大勢。項風,聽你爹說,你今年已經十六,然而卻是第一次上學,本來以你的情況應該先從啟蒙小班學起,但是啟蒙小班都是些五六歲的孩童,成天不是躲貓貓就是老鷹捉小雞,你去了也不合適。所以經過我們慎重考慮,還是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跟著大班學習,不過這個月底我們會有一次考核,如果考核不過關,你還得回到小班,明白了嗎?”老夫子得意地望著他,那意思好像是說,一個月後,趕緊給我滾蛋。
項風絲毫不怵,他以前可是學霸,怎麽可能會考不過,想讓我去小班和那幫鼻涕都沒乾的小屁孩玩?沒門!他堅定地點了點頭,“明白!”
老夫子一聲冷笑,小班六年,中班三年,只有打下堅實的基礎才能跟得上大班的學習進度,他一個學堂都沒進過的人是絕對過不了考核這一關的,只要熬過了這一個月,以後他可就管不了了,對他爹也是一個交待,不,是對豬肉有個交待。
“天地有六界,神界為尊仙為輔,高居昆侖之上,為天地靈氣最為充沛之所在,在天可吸日月精華,在地可聚人間香火,為神仙之祖庭,睥睨蒼穹六界獨尊。”
老夫子緩緩說著,眾多同學已是滿臉怒色,本來說好了今天開始學聚氣的,沒想到不知從哪又冒出來一個新同學,這下倒好,不光聚氣學不了,還要強忍著不耐煩繼續聽這些老生常談,所有人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項風看著時不時就扭頭對他怒目而視的人,心中不禁納悶,搞什麽?我和你們有仇嗎?至於這麽吹胡子瞪眼的?瞧了瞧身邊誘人的少女,頓時醒悟過來,莫非是嫉妒我?嫉妒我和這樣一位美女同桌?切!這以前這裡也沒人坐啊,你們自己不敢坐能怪我嗎?一群膽小鬼!
可是又發現好多女生也對著她翻白眼,他更加困惑了,男生可以說是嫉妒,可是女生怎麽也這樣?哦!難道是怪我沒和她們一起坐?這……這恐怕有點自戀吧?
老夫子一直盯著他看,見他神思不定,也不說破,反正一個月後他就得走人,也不想在他身上多費心思,繼續說道:“六界眾生神仙獨居於天,人鬼妖魔混居於地,分別是人界、冥界、妖界和魔界。
人界上承天命,掌管神州大地,人主是為皇帝,信奉太上老君所創之道教,修道之人有三等境界,是為至人、真人和仙人。
至人呼吸至踵,可聚靈氣於全身,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然而這也只是初窺道家之門徑,算不得多大的本事。
真人才是真正踏上修真之途,可調天地靈氣為己所用,譬如隔空取物,禦劍飛行之類,然而肉身尚存,不能飛升而成仙,唯有斬掉三屍,靈肉分離才算是仙人。
三屍乃是善屍、惡屍和自身屍,善惡本無對錯,全是個人主觀的執念,唯有超脫自我,沒有了善惡之心,做到道法自然,自然便能得道。
道法雖簡,無非自然兩字,然而古往今來能做到道法自然的卻寥寥無幾,好比寶藏就在眼前卻怎麽也夠不到。
成仙只是一種奢望,人壽不過百年,終其一生能達到真人的境界已是極限。
生既然沒有了追求,死便是唯一的出路,冥界信奉佛教,且普渡眾生,無論生前是善是惡,只要回頭是岸,一心向佛,也能證得大道,位在神仙之下,居於須彌山。
但是佛教修行清苦,只要是一個正常人誰會去修佛教,只求人間一日歡,不入佛教萬年長啊!”
項風聽到禦劍飛行之時就已被震驚了,沒想到這裡居然是一個可以修真的世界,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連身邊坐著一個漂亮的少女也給忘了,全神貫注地認真聽講。
可是後來聽到修真無望,終其一生也只能達到真人之境,不由又有些失望,還有佛教,他對老夫子這最後一句倒是十分讚同,只求人間一日歡,不入佛教萬年長!
“而我們妖界……”
老夫子話未說完,項風已是炸了,忍不住高聲叫道:“什麽?我們是妖族?”
所有同學全都轉了過來,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還有幾人忍不住笑出聲來,又怕老夫子責罰,忙不迭地捂住了嘴。
老夫子對他的反應莫名其妙,愣了一會後嘲笑著說道:“你以為你是什麽?”
“當然是人族啊!”項風不理會同學們異樣的目光,他萬分期望能得到老夫子肯定的回答。
然而他還是失望了,老夫子面色一變,怒喝一聲,“大膽!人族與我妖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就衝你剛才這句話我就能治你死罪,我希望你只是在開玩笑,收回你的話,我就當從來沒有聽過!”
項風還待再說,隻覺袖子被人使勁地拉拽著,扭頭便見一張俏臉,面色嚴肅地盯著自己,正搖著頭示意他不可。
二人目光再次交匯,他忽然發現她的眼神比剛才要複雜多了,有不安和恐懼,藏在眼底最深處的是隱隱透出來的擔心,不管她是出於什麽目的,面對佳人的勸阻,他也不好拒絕。
項風遲疑了一會,終於咬了咬牙,心說罷了,連穿越這樣的事情他都能接受,是一隻妖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