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風景飛快的往後倒退,一棟棟高樓本該吸引著易生的目光,但此時的他卻全身無力地蜷縮在副駕駛位上。
左手扶著靠在大腿上的書包,右手死死地捏著安全帶,手心中一陣陣地冒著汗,不是司機開車的問題,而是易生坐不得車,尤其是轎車。
易生從小到大不是沒有坐過車,但是只要是出遠門,那必定都是他最難受的記憶。
易生的父親從來不怕坐車,只有母親和他一樣,誇張的仿佛只要知道自己接下來必須要坐車了,哪怕遠遠地望一眼車子,胃部也能夠倒騰起來。
“小夥子,我這裡有塑料袋,你要不拿一個防一下。”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黑黑的臉,厚實的嘴唇,地地道道的K市人,也是常年做著接送大學生的生意,知道好些鄉下人來城裡坐車都這個樣子。
“不用了……唔……我這有……”
易生說著艱難地從靠窗一側的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皺巴巴的小袋子,想必也是早有準備,但是手上的動作讓他放開了安全帶,身體也隨車的行進有了一點小幅度的晃動,差點一口就吐了出來。
“哎喲,我再慢點我再慢點,小夥子堅持一下,進城了,在一會兒就到咯!”
司機無奈把車的速度再次放緩了一些,只是以這個速度怕是還要有個把小時才能到學校。
易生艱難地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看遠處的大廈,司機這時趕緊轉頭看了看這位乘客的狀況。
因為流行病的原因,現在出門幾乎都是帶著口罩的,司機只能看到易生長長的頭髮和露出的一雙眼睛,眼裡早已噙著淚水,但是卻又透著一些不一樣的光芒。
司機知道暈車乾嘔的時候眼裡會不自覺得流出眼淚,所以倒也沒有太過驚慌。
“要不咱找個地方靠邊停一下,小夥子你先緩緩?”
“不用了……叔叔,你不用管我……你正常的開吧,開快點,我早點到就好了……”
易生重新底下了頭,暈車的時候總是喜歡把頭埋的最低,閉上雙眼,緊鎖著眉頭,那樣的話頭暈是好像可以緩解一點的。
司機余光看到易生把口罩往下滑了一些露出了嘴巴,把袋子捏在了手裡,也知道了他的意思,所以不再猶豫,輕輕一踩油門,把車速回到了正常的水準。
易生強忍住難受的腸胃,腦海裡開始想起一些往日裡比較開心的場景,想分散一下注意力克服暈車的感覺,這是他父親教他的,那時候他還在讀小學,自己和父親坐的也不是K市的車,但那時的場景仿佛還在眼前,尤其是暈車不敢睜眼的時候。
“小夥子你是這一屆k醫的新生啊?”
司機知道這時的易生一定是很難受的,所以他也想通過聊兩句讓易生能夠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暈車上面。
“嗯……”
“k醫可以啊,我侄子也在裡面學的臨床,再有兩年就要畢業了,那時候就是個堂堂正正的醫生了,我們這些社會人就不一樣了,醫生好啊!”
司機一說自己的侄子話語間便是止不住的驕傲,“小夥子你學的也是臨床嗎?”
“啊?算……算是吧……”
易生聽到司機自己的問題,不禁把頭垂地更低了,因為他的臨床和司機說的嚴格來說可能不算是同一個。
“當個臨床醫生前途可是真的好啊,我和你說,小夥子……”
司機開了頭就停不下來了,講的口水直飛,
連車速都提了起來。 易生學的並不是臨床醫學,而是全科臨床,確切地說應該是免費全科定向生,和臨床專業的錄取分相比差的可不是一點點。
司機講的更起興,易生也就沒有打擾他的興致,不過以他現在的狀態,有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蜷在座位上,嘴巴對準了袋子,以防等下突然吐出來……
進城以後離k醫就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了,開的快一點二十分鍾左右也就到了,k市的天氣一直都很好,能被華夏共同承認的春城果然名不虛傳,即便是九月天明晃晃的太陽曬到了每一分土地,易生也沒有感到特別的燥熱,開著車窗吹來的也是一陣陣涼風。
這和ZJ省可不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司機終於停下了自己的諄諄教誨,車速也慢慢降了下來,易生知道,要到學校了,自己即將待上五年的地方。
“小夥子,準備下車了,你等會兒可以找個你們學校的學長幫忙拿一下後面的行李箱,我看你腰都直不起來了。”
司機一邊看著倒車鏡把車停了下來,一邊對著易生說道。
易生最後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壓製住了暈車的惡心感,這才慢慢抬起來頭,打量了一下眼前自己的學校,然後馬上打開了車門,回頭說了一聲,
“謝謝叔叔,我會想辦法的。”
做了一上午的車,剛下車腳踏實地的感覺是很好的,就算上一秒易生還難受的抬不起頭,現在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整個人也是感到了一陣輕松。
沒來得及仔細觀察未來的學校,易生趕緊到後備箱提出了自己的箱子,左手拉著,然後把副駕駛位的書包背上,右手拿著後座自己表哥來時給自己買的新鞋子,朝著司機大叔打了聲招呼就扭頭走向了校門。
司機看著自己的顧客慢慢走遠沒有什麽遺漏後,才慢慢提起油門開遠了,嘴裡還默默念著,
“醫生好啊……”
易生這才有了心情好好的看看眼前的學校。
兩座隔著一條大馬路的巨大石門隔空相望,組成石門的兩根大石柱上有著很多複雜的紋理,遠遠的望去還是挺震懾人心的,尤其是像易生這樣第一次看到的人。
門裡面的大石碑上深深烙印著幾個大字“k市醫科大學”。
門口已經排著四五行長隊,都是新生拿著自己的書包,旁邊是父母幫忙搬著行李,因為流行病,大家都帶著口罩,而且人人都隔出了一定的距離,易生也暫時停止了觀摩,走上前,隨便挑了一隊,站在後面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