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父怎麽親自來了,有事派個小廝跑一趟便可。”蘇賢心情不錯,哈哈笑著與林有才聊天。
林有才雖然是名義上的長輩,但姿態擺得很低,甚至低得過分。
他面上雖然是在笑,但細究卻非常勉強。
蘇賢立即覺察到了他今天不正常。
蘇賢想請他進屋喝茶,然後詳談,畢竟那才是待客之道,可是他的家中……
最後,蘇賢決定請他去附近的酒樓,一邊吃喝一邊詳談。
同時,蘇賢也在猜測,莫非是他那唯一的好友兼同窗林川,出了什麽意外狀況不成?
“蘇賢侄,不了,不了,老夫此來,是有一個……壞消息,不用費那麽多周折。”林有才雖然是在笑,但卻比哭還難看。
“林伯父你說吧,是不是林兄出問題了?”
蘇賢掂量了一番他目前的身份地位,嗯,正五品上的公主府諮議官,應該有足夠的能力幫林川一把。
記得以前,蘇賢父母雙雙亡故之後,一個人曾過得十分拮據,要不是林川時常接濟一二,以前的蘇賢只怕早就入土為安了。
若林川出現意外,蘇賢必不會袖手旁觀。
“倒也不是川兒……誒!”林有才不停歎氣,眉頭緊皺,一張苦瓜臉,顯得非常焦慮與煩躁。
“林伯父,你有話就直說吧。”蘇賢心下一凜,若不是林川出事,那就是整個林家出問題了?
“蘇賢侄,有個壞消息……”林有才低著頭,不敢看蘇賢的眼睛,一張苦瓜臉,話才說一半就說不下去。
“林伯父,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蘇賢侄,誒,老夫對不住你啊……”
“……”
終於,在蘇賢的再三詢問之下,林有才一邊拍手,一邊帶著哭腔說道:“這段時間籌備的硫磺、硝石、木炭等,全都被……被賊人給盜走了!”
蘇賢聞言一怔。
那些東西被盜走了?
盜得好!
蘇賢嘴角一扯,很想笑,這說明前段時間他安排給楊芷蘭的差事,已經辦妥。
但他嘴角那絲笑容快速收斂,為了憋住笑,他不由將臉板起,一本正經,顯得嚴肅,看起來似乎不開心。
林有才瞥了眼蘇賢的臉色,見他“不開心”,心頭就是一個咯噔,心道完了,這下完了,得罪了蘇賢侄……
一想到家主對他的嚴令,也就是解釋清楚原材料被盜之事,然後征得蘇賢的原諒,林有才心中便一片冰涼,感覺天塌地陷。
目前看來,蘇賢侄明顯不開心,在那板著一張臉呢。
林家的家主已經發下狠話,若林有才不能征得蘇賢的原諒,就剝奪家族賦予他的所有權勢,召回神都,永遠不準踏出府門半步……
相當於被軟禁。
他在瀛州經營數十年,耗費無數心血,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與體面,若一旦被家主懲罰……他真的就什麽也沒有了。
不行!
不能失去擁有的一切。
林有才忽然亢奮起來,精神一抖,準備跟蘇賢攀攀交情,用盡一切辦法,以期讓蘇賢放過此事,既往不咎。
然而,他剛剛張開嘴巴,就聽蘇賢一本正經的說道: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我當是什麽嚴重的事呢,那些原材料雖然難得,尤其是硫磺與硝石,但忽然被盜,林伯父又能奈何呢?”
“……”
林有才一懵,剛到嘴邊的話一口吞回肚子,他緊皺著眉頭,兩眼死死盯著蘇賢,似乎…蘇賢侄並未生氣?
可是蘇賢侄又是一幅一本正經的模樣,看起來不太高興……
林有才糾結之際,又聽蘇賢“板著臉”說道:
“再說,那些原材料是林伯父費心費力收集的,全是伯父的心血……如今被盜,小侄雖然感到遺憾,但……伯父你也不要太過傷心才是!”
“蘇賢侄,可是你的生意……”林有才欲言又止。
蘇賢終於忍不住,嘴角破笑道:“無妨,東西被偷了再慢慢收集就是,那幾個小生意其實不重要,伯父可別急壞了身子。”
“蘇賢侄,你真的不怪老夫嗎?”
“不怪啊!這件事呢,其實應該小侄表達歉意才是,若不是小侄的請求,伯父也不會損失那麽多……誒,伯父,損失了多少,小侄願一力賠付。”
“不不不,不用陪,哈哈,不用陪……”林有才頓時大喜,連連擺手,若家主知道他讓蘇賢賠償的話,一定會活剝了他。
“……”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因見天色已晚,林有才便哈哈大笑著離開了,臨走前邀約蘇賢擇日去林府吃酒。
蘇賢隨口答應下來。
目送林有才離開後,蘇賢轉身回來,嘴角的笑容已經不可抑製,咧到了耳根。
他請林有才籌備硫磺、硝石、木炭等等原料,名義上是為了做生意,但他真正的打算,其實是為了預防極端危險的情況。
這本是一步閑棋。
蘇賢都快忘了這件事。
直至上次,在幽州城中,發現頭戴“黃金羊頭釵”的納蘭嫣後,蘇賢一邊調查與監視此女,一邊命楊芷蘭南下辦事。
策劃“硫磺等原料被盜”之事,便是楊芷蘭的任務之一。
現在看來,進展頗為順利。
不過,在當時的蘇賢看來,這項計劃仍是一步閑棋,因為他的任務是找出那潛藏的一萬遼軍,並非將之剿滅。
蘇賢認為,剿滅遼軍之事,應由李幼卿另派人手,專業之事還需專業的人來做。
所以,即便用硫磺、硝石、木炭配置出了神雷,也不一定就能派上用場。
或許,蘇賢會趁某位將軍率領大軍北上幽州圍剿遼軍之際,將神雷送給那位將軍……
但現實往往出人的預料。
剿滅那一萬遼軍的任務,最終竟然落在了他的頭上。
得。
這些神雷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不過,天下皆知,神雷乃南陳的立國神器,除南陳之外,大梁王朝、南楚帝國、蜀國等都不曾掌握這項技術。
蘇賢想要使用神雷,必須要有一個合理的安排方妥……
心頭思索著這些問題,蘇賢舉步往家門口走去,準備回家。
此時,華燈初上,整座瀛州城都化為了燈火的海洋,星星點點,若站在高處,這一幕當為美景。
與此同時。
蘇賢的家中,二樓,陳可妍閨房。
陳可妍繼續坐在椅子上,搖晃著腳上的鐵鏈,發出附和某種韻律的嘩啦啦聲,然後哼曲兒、嗑瓜子兒、看話本小說一樣也不落下。
但是這次,她經常分心,停止搖晃鐵鏈與哼曲兒,探出天鵝頸般的脖子,看向緊閉的房門。
“公主,蘇不準已經離開柳寡婦家,正在街上與人聊天呢。”劍兒在門外實時“廣播”蘇賢的動態。
“哼!誰稀罕她的行蹤?”陳可妍探出去的脖子立即縮了回來,一臉的傲嬌與不可一世,威嚴的吩咐道:
“等他回來之後,命他來見本宮!”
“是!”
門外,劍兒與碧兒精神抖擻,她們公主終於要硬氣起來了嗎?
很好,她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一會兒後,一樓,大門吱呀一聲響,被人從外面推開,蘇賢與言大山先後進入,然後砰的一聲又給關上。
房屋老舊,開門之際發出的聲音很大。
陳可妍在二樓的閨房中都已聽見。
當即,她停止搖晃鐵鏈、哼曲兒與嗑瓜子兒,躡手躡腳,防止鐵鏈發聲,慢慢摸到了門的後面,耳朵貼上去聽一樓的動靜。
她聽見劍兒的聲音,正趾高氣昂的說道:
“兀那蘇賢聽命,我家小姐命你回來之後,立即上來見她!”
“……”
門後。
陳可妍嘴角輕輕一扯,這劍兒……算了,話既然已經說出口,覆水難收,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
這時,門外又傳來蘇賢的聲音:
“哦?你家小姐擺這麽大的譜麽?鐵鏈的鑰匙就在此,若你家小姐不想被解開的話,你可以將那句話重複一遍。”
陳可妍聽了這話,心頭便是一緊。
她在家等了好幾天,就等蘇賢回來給她開鎖呢。
可是這時,她猛然聽見劍兒的聲音,正在說:“有何不敢……”
我去!
這個死丫頭。
陳可妍當下顧不得公主的傲嬌與顏面,以最快速度開門,拖著鐵鏈衝出去,一把拽住劍兒,同時捂住她的嘴。
“唔……”
劍兒不能發聲了, 瞪大一雙眼睛,不解的看著自家公主,公主不是要硬起來了麽,可是為何要捂住她的嘴呢?
一旁,碧兒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下一刻,兩位丫鬟忽然又驚愕不已,差點叫出聲,因為她們的公主忽然縱身一躍,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
“公子……奴家等你等得好苦啊!”
陳可妍人在半空,還不忘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劍兒與碧兒驚呆了,這還是剛才那個傲嬌的公主麽?她不是命令蘇賢回來後去見她的麽,可是現在,竟是她跳樓奔向人家。
天外飛仙?!
一樓。
蘇賢乍見天上飛來一物,雖意識到那是跳下來的陳可妍,可短短時間內他反應不過來,抬頭望天,人都快傻了。
而且,陳可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徑直向他站立的地方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