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倒是有……”南宮婉兒神色有些不自然。
“說說看吧。”女皇扭回頭去,坐正身體,大病初愈的她面色紅潤,病根雖未除去,但看起來已與往日無異。
南宮婉兒躊躇半晌,壓低了聲音稟道:“公主在奏疏中,請求陛下敕封蘇賢……王爵!”
“什麽?”
女皇大吃一驚,扭頭瞪著南宮婉兒,剛剛恢復的從容與淡定轟然倒塌,身體一晃,差點從龍攆上一頭栽下。
南宮婉兒也認為王爵的封賞太過了,但還是複述了一遍。
“封王?不夠!遠遠不夠!”女皇認真搖了搖頭,慢慢坐正身體,似是陷入沉思道:“自朕登基以來,封爵之人僅限威武郡公一人而已。”
“威武郡公一門忠烈,曾為我大梁立下不可磨滅的功勞,朕賜予郡公的爵位,滿朝上下無不讚服。”
“那蘇賢竟想封王爵,呵呵……”女皇輕笑,竟被逗樂,最後神色一定,說道:“除非,他能立下不朽之功勳,不然封爵之議不可再提!”
“遵旨!”
南宮婉兒在旁松了口氣。
女皇心情好,沒有借此懲罰蘭陵公主與蘇賢,就是最好的結果,封王的確是想多了,根本不可能。
龍攆一路往南而行。
路過貞觀殿,穿過大業門與燭龍門,來到萬象神宮。
宰相們已在萬象神宮中恭候多時。
先前女皇服藥之際,就已派人去請他們。
女皇下得龍攆,步入議政的大殿,眾宰相行君臣大禮,女皇口稱“眾卿平身”。
“眼下,缺糧為第一緊要之事,滿朝文武的俸祿,以及賑災的糧款必須優先籌措!”
時間緊迫,女皇剛坐上龍椅,便點出急需解決的難題。
她緩緩掃視著下面十多位宰相,接著說道:“可是如此一來,我朝的糧食供應必然出現缺口,不足以支撐到下一季糧食收獲!”
吏部尚書出列稟道:
“陛下莫憂!可調太倉、廣通倉、常平倉、回洛倉之糧入京,供給文武百官及京中百姓;河陽倉、洛口倉、黎陽倉就近開倉放糧,以供賑災之需!”
吏部尚書擁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頭銜,所以他就是宰相,而且他還是李幼卿的人。
應該說,尚書省六部,吏部、戶部、禮部、工部、兵部、刑部的尚書,全都是李幼卿的人,且都是當朝宰相。
女皇點頭道:“準奏!”
中書省的長官,錢中書見此,不甘落下風,也出列稟道:
“至於因賑災而出現的糧食缺口,可派人前往蜀國購買,蜀國糧價兩三文,可助我大梁度過此次難關。”
錢中書是堅定的太子黨,與蘭陵公主是政敵。不過中書省連帶他也才兩位宰相而已,單就宰相的數量來說,遠遠比不上李幼卿。
女皇點頭道:“準奏!”
另外一邊,門下高官官劉侍中,則是個中間派,劉侍中雖不參與黨爭,但亦不想門下省的風頭被中書省與尚書省蓋過,於是出列稟道:
“陛下,我朝缺糧之事萬萬不可對外宣揚,倘若百姓知曉,恐引發不必要的恐慌;倘若周邊的蜀國、遼國知曉,莫說向他們購買糧食,恐怕還有人會趁火打劫!”
女皇點頭道:“劉卿所言有理,準奏!”
至此,缺糧之事,大體上有了解決的方案。
君臣間又仔細商議了一個多時辰,敲定各項細則,包括派誰去開倉放糧,派誰去蜀國購買糧食,以及如何避免消息走漏等等。
詳細而又繁瑣。
若女皇身子沒有恢復,一定不能堅持長達一個多時辰的朝會。
接著,女皇著手處理賑災之事。
其實早在她臥病的那段時間內,宰相們請示過她後,早已往各大災區派出“黜置使”,總覽一地之軍政大權,方便救災。
朝廷賑災,有先例可循,其實沒什麽好說的。
只要解決了糧食的問題,一切都不是問題……
三大難題已去其二,最後,剩下幽州危局,與蠢蠢欲動的遼國。
這是大梁的老大難問題,並不好處理。
這時,一個太監突兀闖入大殿,他雖橫衝直撞,但一路上卻無人阻攔,因為他一路都在高喊:
“邊關急報!”
但凡帝國邊疆傳遞的緊急軍情,一般隻送到宮門口,再有專司傳令的太監負責送到皇帝手中。
這時的太監擁有特權,若誰阻攔就是殺頭的罪過。
這是為了保證邊關急報能以最快速度送到皇帝的手上。
“速速呈上!”
女皇騰地從龍椅上起身,大手一揮之下,南宮婉兒早已邁著細碎而又快速的腳步走向傳令太監,接過急報,回身送到她的手上。
女皇立即展開,當著眾宰相的面看了起來。
大殿中鴉雀無聲,宰相們甚至動也不敢動一下,心中都在猜測這是哪個方向的急報?莫非是幽州?
“遼國出動五萬鐵騎,襲擾我幽州邊界!”女皇看完急報,面色陰沉如水。
“陛下莫憂,我幽州之北有薊門關天險,重兵把守,涼五萬遼軍短時間內無法攻破,就算他們來十萬大軍也不行!”錢中書大聲說道。
女皇瞥了他一眼,沉聲道:
“薊門關已破,一觸即潰……”
“什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薊門關……竟然一觸即潰!?被攻破了!?”宰相們頓時亂做一團,拍著手歎氣不已。
“那不就是說,遼國五萬鐵騎直奔幽州而去了?可是幽州只有兩萬將士駐守啊……”
“陛下,後續如何?那急報上可有說明?”
“……”
女皇歎口氣,面色難看。
她將邊關急報遞給南宮婉兒,南宮婉兒又傳遞給宰相們,宰相們湊近看完後,面色全都大變,齊齊僵在那裡。
急報上隻說了五萬遼軍攻破薊門關之事,至於後續如何,並沒有隻言片語。
幽州城現在是什麽情況更是無法預知!
“幽州,帝國北部邊疆的門戶,若幽州有失,整個河北道都將籠罩在遼國鐵蹄的淫威之下……”有人喃喃自語。
“我大梁這是怎麽了?先是含嘉倉城被一把大火焚毀,接著又遭遇百年一遇的洪災,最後就連幽州也……”
“天要亡我大梁嗎?”有人暗自嘀咕,心中惴惴不安。
“……”
一時間,大殿中的君臣一片愁雲慘淡。
這時,又一位傳令太監跌撞著闖入大殿,兩手高舉著一本奏疏,看見女皇后伏地拜道:“啟稟陛下,蘭陵公主八百裡加急送來塘報!”
“塘報?”女皇及宰相們神色都是一變,塘報一般專指軍情,蘭陵公主身在河北道,那這塘報應該就是幽州的情況。
“速速呈上!”
女皇面色陰沉,從南宮婉兒手中接過塘報後,立即便看了起來。
宰相們翹首以盼,心中惴惴,大殿中鴉雀無聲。
良久之後,女皇合攏奏疏,似是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道:“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