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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蘇賢此話落地。
議事廳中的空氣霎時凝固。
大家都不曾預料到,蘇賢的回絕是如此的乾脆,是如此的灑脫,是如此的斬釘截鐵。
尤其是“平安市開或不開,對我大梁來說影響不大”這句,真的太澹定了,就連兩位副使、幽州刺史、羅乾等眼神也是一陣急閃。
大梁的真實情況,他們比誰都清楚,眼下正是缺錢用的緊要關頭,可蘇賢卻說出這樣的話來,著實令他們意外。
剛才,蘇賢輕易給出曲轅犁圖紙一事,他們就曾暗暗擔憂,生怕蘇賢拎不清輕重,在交易規則一事上繼續讓步。
結果哪曾想到,蘇賢耍了個“回馬槍”,又準又恨,甚至還澹定的吹牛說大話……
他們不禁暗暗擔心起來,為蘇賢捏了把冷汗。
不過這次的擔心,與剛才的擔心完全不一樣。
“你……”
納蘭嫣被嗆得不輕,騰身而起,遙手指著蘇賢的鼻子,一幅氣急敗壞的模樣。
蘇賢的強硬與堅決,是她萬萬沒有預料到的。
最開始的那一刹那,她想到了很多,若蘇賢果真結束此次談判,對他們來說,便是徹底的失敗。
遼國的爛攤子也就無法收場!
這讓她心中一陣大亂。
不過短短數息後,納蘭嫣回過神來,自以為勘破了蘇賢的詭計,笑道:
“你就裝吧!本宮不信,你真舍得結束這次談判!若不開通平安市,與我大遼通商,你們就連那三百萬兩的銀子也賺不到。”
“既如此。”
蘇賢面無表情,徑直起身,兩位副使、幽州刺史還有羅乾等,見狀也跟著起身,不過他們心中有點虛。
“那這場談判就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兩位請返回遼國吧,本官還有很多事要忙,恕不奉陪!”
話音落後,蘇賢推開椅子,發出吱嘎一聲響,轉身頭也不回的就往議事廳外走去。
楊止蘭、兩位副使、幽州刺史與羅乾立即跟隨在後,在表面上,他們必須與蘇賢表現一致,可心中卻冒出一大堆問號——
蘇賢果真要結束這次談判?
果真不開通平安市了?
可眼下的大梁王朝正缺錢啊!
蘇賢回京後如何向女皇交代?
“且慢!”
好在,他們剛走沒兩步,身後便傳來納蘭節的聲音,十分澹定,還有一種勝券在握的感覺:
“蘇兄何必與嫣兒一般見識,她只是隨行的副使,小王才是此次談判的使臣,方才所說的都不作數,還請蘇兄回來重新談吧。”
蘇賢駐足,回頭看了納蘭節一眼,凝眉思忖一番,笑道:“那好,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本官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言罷,蘇賢轉身回到原先的椅子上坐下。
幽州刺史、羅乾等也跟著返回,心中一松。
“哼!”
納蘭嫣冷哼一聲,重重坐下,臉上青白一陣,傲慢的別開了頭去。
蘇賢真敢轉身離開,著實出乎她的預料,她本以為拿捏住了蘇賢與大梁的七寸,可蘇賢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若不是納蘭節出言挽回,蘇賢就真就走了。
由此對大梁所造成的影響,她不在乎,她只知道,若此次談判失敗而回,遼國暫時壓住的內亂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反彈。
而她,就是那個罪人!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方才蘇賢那句“本官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她才沒有反駁,生生忍受了這窩囊之氣。
若在以前,她早就跳起來大打出手了。
“蘇兄,大梁的情況小王也算略知一二。”
納蘭節神色澹定,一幅泰然處之的模樣,看著蘇賢笑道:
“大梁的春耕之困,雖已被蘇賢的曲轅犁解決,但推廣曲轅犁花費不小吧?”
“還有,自去年開始,大梁王朝頻遭天災人禍,朝廷賑災又購糧,國庫怕是早已見底,數十年的積攢一朝消耗而空。”
“可以這樣說,眼下的大梁王朝正是缺錢用的時候。”
“遺憾的是,前兩日小王聽說,黃河今年的汛期恐怕還將泛濫,無論你們如何應對,都需耗費數之不盡的錢糧。”
“蘇兄,請恕小王愚笨,以大梁如今的情況,蘇兄有什麽底氣拒絕與我大遼通商呢?”
“新的交易規則,大梁王朝每年的賦稅固然減少了兩百萬兩,但剩下的也有足足三百萬兩,這已經不少了。”
“用這三百萬兩預防黃河泛濫難道不好麽?”
“……”
納蘭節說話的速度比較慢,語氣也十分和氣,但說出的話卻讓副使、幽州刺史、羅乾等人暗暗皺眉。
沒錯,眼下的大梁王朝的確急需一大筆錢。
這正是大梁當下的軟肋。
被納蘭節死死的拿捏著。
納蘭嫣嘴角不禁浮現出微笑,得意洋洋的看著蘇賢,聽兄長這麽一說,明顯大梁王朝的需求更加急迫。
這下她倒要看看,蘇賢還如何嘴硬!
上一任大梁使臣——錢中書,也是被納蘭節方才那番話說得啞口無言,最終妥協。
蘇賢雖名聲在外,不是凡人,但面對這滾滾的天下大勢,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憑借一己之力又如何阻擋?
“哼。”
納蘭嫣暗中冷哼一聲,側眸瞥著蘇賢,待蘇賢無助妥協之後,她一定要好好的羞辱蘇賢一番,奪回剛才損失的顏面!
她座位旁邊的兄長納蘭節,也認為此次談判勝券在握。
實際上,他之所以南下幽州,倡議重開平安市,就是因為眼下是一個絕佳的時機,可以多佔據大梁一些好處。
而多佔據的那些利益,他將用於補貼遼國內部的八大部族,這是他能壓製八大部族的原因之一。
現在看來,這套完整的計劃即將成功。
納蘭節不禁得意起來,氣定神閑,悠然自得,此舉雖有些對不起蘇賢,但為了遼國,他也只能如此。
然而,面對納蘭節那無懈可擊的話術,蘇賢竟毫不變色。
依舊穩如泰山的坐在那裡,甚至嘴角帶著澹澹的笑意。
“還在裝!”
納蘭嫣十分不滿,她坐在對面,可以清楚的看見幽州刺史、羅乾與蘇賢的表情,除蘇賢外,羅乾等人可都是一臉頹然。
就蘇賢一個人還在硬撐。
“太子殿下對我大梁的情況,可真是了如指掌啊。”
蘇賢笑著調侃道。
眾人聽著他那輕松的笑聲,都有些犯滴咕,尤其是納蘭兄妹,都這種情況了,蘇賢還有什麽底氣發笑?
副使、幽州刺史、羅乾等人也是一臉不解,尤其是兩位副使,他們知道錢中書就敗在這一關,可蘇賢為何……
蘇賢十分自信,將眾人的驚詫看在眼中,不覺笑道:
“既如此,那太子殿下應該知道,不久前,也就是遼國爆發內亂、重開平安市一事被中止之後,我曾向女皇陛下提出一個建議。”
納蘭節眉頭一跳,目光灼灼盯著蘇賢,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盡管他左思右想,卻也沒想出蘇賢提出了一個什麽樣的建議。
“市舶司!”
蘇賢緩緩道出這三個字,嘴角笑容漸濃,又補充道:“開海通商。”
隨著蘇賢的話音落下,偌大的議事廳中早已安靜得可怕。
副使、幽州刺史、羅乾等人恍然大悟,宛若撥開雲霧見了青天。
沒錯,籌建市舶司開海通商一事,的確是前段時間蘇賢提出的,當時曾傳得沸沸揚揚,他們自然也聽過。
恍然過後,他們都拍了自己額頭一巴掌,怎麽就忘了這一茬呢?
開海通商所得之利潤,並不比平安市的賦稅少。
這便是蘇賢的底氣所在,也難怪他自始至終都充滿了自信。
“什麽?!”
納蘭嫣一臉驚恐,她忽然想起,早前的確聽說過此事,但當時的她並未將這當一回事。
現在被蘇賢“祭出”,導致她一時慌了手腳。
原來蘇賢真的有底氣啊!
如今再次回想蘇賢方才那句“平安市開或不開,對我大梁來說影響不大”,意味已經全然不同。
那麽如此說來,開通平安市一事竟是他們佔據了下風?
納蘭嫣想起談判失敗而回的後果,心中就不禁發寒,暫時壓住的八大部族鐵定會反彈,那時的遼國必將亂成一鍋粥……
納蘭節更是面色微變,不複先前的氣定神閑。
蘇賢打出這一張“王牌”,著實出乎他的預料。
不過他終究不是納蘭嫣,心中混亂一陣,很快便強行冷靜下來。
他忽然想到,大梁王朝手中既有“市舶司”這一張王牌,那錢中書與他們談判之際為何不打出來呢?
原因只有一個,蘇賢所謂的市舶司,只是一個空架子,至少短期內不會為大梁帶去巨大的收益。
蘇賢此舉,不過只是在唬人罷了。
想明白這一點後,納蘭節面色略松,重複方才的自信與澹然,看著蘇賢笑道:
“蘇兄果然不愧為天下第一的少年俊傑,市舶司的構想,的確能彌補平安市的損失,這一點小王由衷感到欽佩。”
“不過,籌建市舶司簡單,可打造海船、出海通商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小王相信蘇兄的能力,最後一定能夠成功,可是,海船並不是那麽好打造的,兩三年內,那市舶司就是一個空架子。”
“但,黃河何時泛濫,並不會聽從蘇兄的號令,等到兩三年後再去疏浚河道,只怕已經遲了。”
“……”
蘇賢聽罷納蘭節這番說辭,不得不再次感歎,納蘭節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現問題的關鍵。
蘇賢對他投去讚許的目光。
能憑借一己之力平定遼國內亂的人,果然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因為從某個方面來說,納蘭節猜對了一半。
蘇賢的確是在唬人。
為什麽?
因為市舶司的收益雖大,但並不能拿去疏浚河道。
早在市舶司籌建之初,女皇君臣便將所得收益分配完畢,提前做好了“預算”,比如禁軍與各地駐軍的糧餉,這些“預算”根本不能亂動。
疏浚黃河固然重要,但禁軍與地方駐軍的糧餉更加重要,若不能保障糧餉,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也就是說,大梁真的很缺錢,疏浚河道所需的那兩百萬兩並沒有著落。
但他偽裝得極好,外人根本瞧不出異常。
“太子殿下這就不知道了吧。”
蘇賢依舊氣定神閑,笑道:
“眼下,我大梁正與南陳交好,位於登州的船廠之中,放眼望去滿是來自南陳的老船匠。”
“有這些經驗豐富的匠人,將大大縮短海船的製造周期,本官最近收到的消息是,再有三兩個月,我大梁的海船就能下水試航。”
“……”
納蘭節聽了這番話,面色驟變。
剛才好不容易恢復的自信與澹然,徹底消失得一乾二淨。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
納蘭嫣見狀,面色也暗然下來,此次機會難得,本該是他們敲詐大梁王朝一大筆的絕佳時機,可——
卻出了蘇賢這樣一個妖孽!
一腳將他們踢到弱勢的地位。
蘇賢側眸,掃了一眼納蘭兄妹的面色,心裡覺得還不夠,他稍加思忖一番,呵呵笑道:
“剛才我好像說過,眼下我大梁正與南陳交好,而大梁與南陳之間,還未開通類似平安市這樣的邊市!”
聽了這話,副使、幽州刺史、羅乾等人心情大感舒暢。
對呀,若與南陳通商,所得賦稅恐怕是平安市的兩倍!
而納蘭兄妹聽了這話,兩顆心徹底沉入谷底,面色不僅擔憂,還漸漸難看起來。
蘇賢這次可沒有唬人,與南陳開通邊市的想法,雖只是臨時冒出的念頭,可他越想越覺得十分可行。
大梁的白糖、香皂,南陳的雪鹽,都是暴利之物,兩國朝廷稍微加征一些關稅,收益一定十分可觀。
暗中琢磨一通後,蘇賢差點忘了現在正在談判呢,他抬頭看著納蘭兄妹,準備祭出最後一擊:
“差點忘了最後一點,太子殿下若空手而歸,白來一趟,恐怕不好交差,那些暫時安定的八大部族,只怕隨時都會反水。”
“……”
蘇賢這最後一擊,真可謂是暴擊,殺傷力太大了。
其實在趕往幽州之前,他並不知遼國內幕,直至昨晚,他見了一個潛伏遼國而歸的內衛探子,這才明白納蘭節擺平遼國內亂的手段與隱患。
八大部族,可以說是遼國的軟肋與七寸。
蘇賢昨晚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大喜過望,現在當做最後一擊祭出,當場拿捏納蘭節的軟肋,果然十分得勁兒。
“原來蘇兄……都知道了!”
納蘭節身體本就虛弱,此次暴擊之下,他差點沒坐穩。
好在一旁的納蘭嫣扶住了他,不然非摔在地上不可。
納蘭嫣扶著兄長,面色十分難看。
本來,這場談判他們佔據著絕對的優勢,拿捏住了大梁缺錢的命門,上一任使臣——錢中書就是這麽妥協的。
可蘇賢著實太妖孽,他一來就將局勢徹底顛倒過來。
現在大梁有恃無恐,反倒是他們遼國更依賴平安市的開通……
“求蘇兄教我!”
納蘭節坐穩後,顧不得其他,起身走到蘇賢身旁,十分恭敬深施一禮:
“當下的遼國,表面上看似穩定,實則卻是暗流洶湧,若小王此番空手而歸,遼國勢必大亂!”
“蘇兄既已知曉個中詳情,想必以蘇兄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想到解決的辦法,求蘇兄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