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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學生》第872章 判斷
如果說下船後的「考成法」是秦中堂的第一把火,那麽祭拜嶽武穆和折騰嶽王廟就是秦中堂的第二把火。

 第二把火很快就如秦中堂所願,在很低調的背景下,很快就被廣為人知了。

 杭州文壇盟主田汝成在當日不久,就把秦中堂的詩詞和名句帶回了西湖詩社雅集,以及秦中堂低調祭拜嶽武穆的事跡。

 有聰明人就意識到,既然第一把火是針對官僚的,第二把火是針對士人,那麽大概率還會有第三把火,而且肯定是針對平民百姓的。

 就是沒人能猜得出,秦中堂第三把火會出現在哪裡。

 如果是普通官員,套路就那幾樣,什麽清理冤獄啊賑濟窮人啊,別人很容易就能猜到。但秦中堂這種不普通的官員,會怎麽做就不好說了。

 在其後兩日裡,秦中堂十分安靜,連幕府都沒有出去。

 負責打前站和處理瑣事的屬官陳鳳,在熬過幕府開張的時間段後,也終於輕松了,能坐下來與兩個新加入的同年喝喝茶。

 當然主要原因也是秦中堂這兩天不折騰,沒有出什麽么蛾子,這樣下屬才能輕松。

 「你們加入秦板橋幕府,絕對是最明智的選擇!」陳鳳鼓吹說:「秦板橋這個人還是很能搞出點功績,並分潤給眾人的!

 你們看看趙貞吉和許谷,一直跟著秦板橋混,現在都是從五品的朝廷要職了!」

 童漢臣和高應冕露出向往的神色,誰不想刷點功績,然後飛黃騰達?

 秦德威踱步走進了花廳,和藹地對童漢臣和高應冕兩個新人問道:「來了兩日,可還適應?」

 陳鳳又幫著兩位新人說話:「兩位年兄對我助力甚大,減輕了我不少負擔!我總算能睡個安穩覺,略略偷閑了!」

 秦德威仿佛很驚奇地反問道:「兩位同年如此得力?」

 陳鳳好人做到底,就繼續幫著誇讚說:「兩位年兄確實做了很多事情,連我都顯得多余了!」

 秦德威立刻吩咐說:「既然你在這裡都多余了,那不如馬上動身去寧波。

 然後你再辛苦一番,把那邊前期事務安排好,準備迎接我一個月後移駐寧波。」

 陳鳳:他說自己多余,只是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法,你秦板橋怎麽還當真了?

 一路風塵仆仆到了杭州又連軸轉操持幕府開張的事,累死累活了一陣子,這才剛安生下來,馬上又要去寧波再來一遍?

 就是生產隊的驢,也不能這麽累!

 陳鳳很想說什麽,秦德威趕緊又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如果現在撂挑子不幹了,那之前的辛苦不都白費了?積攢的那些功績,如果都作廢了多麽可惜啊。」

 陳鳳牙縫裡只能蹦出兩個字:「我去!」

 秦中堂在杭州主要是為了把各方面關系理順了,並且處理下全局政務,以後肯定還是在寧波為主。

 最後秦德威安撫道:「後面這幾日,人員陸陸續續都會抵達杭州,即便沒了你,幕府也能運轉,你就放心的走吧!」

 當初為了趕時間,也為了防止進度緩慢被朝廷批評,秦德威帶著小分隊快速南下,而大部隊都在後面慢慢走。

 估計五六日內,吳承恩、徐文長等其他屬員和北方親兵就會到達,那時候秦中堂就暫時不缺人手了。

 不過秦德威還沒等來大部隊時,卻先等來了奶兄弟徐三爺。

 當時在京口驛分開後,徐三爺被留下,負責當個代言人,念著紙條向海商徐頭領傳話,並且又多呆了兩日。

 「那位徐頭領後來沒再聯系過你?」秦德威問道。

 徐世安答道:「沒有,就見了一次面。我照著紙條念了一遍,把那徐惟學

 破膽了,然後他就不敢再聯系我了。」

 秦德威又隨口問道:「嚴世蕃怎樣了?死了沒?」

 說到這個,徐老三就很疑惑了,「那嚴世蕃主動送了信給京口地方官,說是奉你的命令執行任務去了,不必再找他。

 你真的給他下了什麽命令?你讓他跟著那幫海賊,是想借刀殺人嗎?」

 秦德威也稍稍詫異了一下,這嚴世蕃當人質當出快感了嗎?

 想來想去,也只能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被秦德威和徐老三議論了幾句就拋開的嚴世蕃,此時正站在船頭上,注視著緩緩靠近的海岸線。

 海岸線上有個小港口,停靠腳底下這艘船毫無問題。

 在這幾日之前,嚴世蕃從來不知道,東海上航行還有這麽多門道。

 他從京口驛被劫到江上的那種船,叫做沙船。然後從江口出海,又換了寧波造的沙船,然後沿海南行。

 現在聽說靠岸後,明天又要換名義上稱為渡船的東西,再去雙嶼島。

 在海上糊裡糊塗地漂了幾天,間或偶爾靠岸,嚴世蕃早已經分不清地理方位了。

 他指著視野裡的港灣,對身旁的海商頭領徐惟學問道:「這裡究竟是什麽地方?」

 徐惟學答道:「龍山所。」

 海邊與內地不一樣,自從禁海之後,寧波府海邊都是由實土衛所管理。

 實土衛所的含義,就是衛所既管軍民,又管地面,不只是軍事單位,還是行政單位。

 比如寧波府沿海設有觀海衛、定海衛等等,還有三山所、龍山所之類的單位,每家負責一段海岸。

 所以聽到龍山所這個名字後,嚴世蕃有點吃驚,這應該是很靠近寧波府府城的地方了。

 「停靠在這裡沒問題?」嚴世蕃下意識地問道。

 徐惟學哈哈一笑,解釋說:「浙東、福建這些海岸,十分曲折蜿蜒,港灣星羅密布,能停船的地方太多了。官府就算要查,也查不過來的!

 再說了,海岸上家家戶戶都靠海為生,船隻停靠一般都沒事,安全得很!

 就是那些衛所,難道真不知道實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這些好處裡,總也有他們的一份!」

 嚴世蕃聽了後暗暗冷笑幾聲,沿海走私現象確實很嚴重,他作為閣老公子豈能不知道?

 但也應該不至於到徐惟學所說的程度,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叫走私了,而是公開貿易了所以話要聽三分,徐惟學所說必定有誇大的成分,其目的大概就是影響自己的「傾向」,讓自己這個閣老公子更支持他們海商。

 不過嚴世蕃也明白,沒必要與徐惟學對著乾,就順著徐惟學的話,假裝好奇的問道:「浙閩沿海當真有這麽多人走私?我只聽說過走私泛濫,若今日沒有眼見為實,真不敢相信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徐惟學有心拉攏這位嚴閣老公子,也就繼續解釋說:「靠海為生,不一定是直接參與走私,這裡面還有多種路數。

 除了我們這樣的海商,還有坐商,並不下海,隻負責收購貨品,並向海商交易貨品;

 又比如有窩主,並不參與貿易,但在港口為海船提供補給獲利;還有漁船,下海捕魚為生的,此外還有鹽業,裡面門道也很多。

 其中福建和浙江又有所不同,浙江寧波這邊陸地坐商和漁船多,而福建操舟下海的海商多。」

 嚴世蕃確實也感覺收獲良多,不禁歎道:「我聽說過一句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若非親到海上,焉能知道這些?」

 徐惟學不知道繼續說什麽,就商業互吹幾句了,「我看在朝廷中,像嚴大爺這樣的有識之

 士實在太少了!不通實務,只知道閉門造車的人又實在太多了!」

 嚴世蕃安然接受了徐頭領的吹捧,或者他不認為這是吹捧,而是實話實說。

 便又發表議論說:「沒錯!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既然有利可圖,即便是殺頭的買賣,也有人做!

 故而朝廷禁海又怎麽能禁得住?人心向背在這裡,禁海禁來禁去,也只是成了一紙空文啊。」

 雖然嚴世蕃沒什麽立場,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還是懂得。

 既然上了徐惟學的賊船,當然要撿著徐頭領愛聽的話去說了,從剛才一直就是這樣。

 徐惟學也補充說:「寧波和福建這些地方山多田少,山地佔了七八分,田地往往只有二三分,所以自古以來就有討海的傳統。

 而我大明開國以來,這些地方科舉鼎盛,做官的人也多了,所以能蔭庇地方,這些人的勢力不可小覷。」

 嚴世蕃完全能覺察出徐惟學的心思,不就是想說沿海討海人背後也有勢力,提醒自己不要疏忽了。

 但官場中的事情,還用徐惟學這個外行來教導?嚴世蕃「啪」的合上了折扇,總結說:「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所以我前幾天就敢斷定,那秦德威到了浙江後,一定會開海!」

 對這方面,徐惟學還是相信嚴大爺的,也點頭說:「我已經派人先行一步回了雙嶼島,將庫存的兩萬匹絲綢都售賣掉!」

 嚴世蕃也露出了幾分向往的神色:「久聞雙嶼島大名,也真想去看看什麽樣。」

 在嚴厲禁海的前提下,走私基地和貿易中心肯定不能設在陸地上,不然隨時都有可能被官軍圍剿。

 所以那些官府控制力薄弱的海島,就成了走私貿易的天堂。寧波府外海島嶼茫茫多,其中的佼佼者雙嶼島最後成為最大的走私貿易中心。

 大批的貨物從陸地上收購來後,都會匯聚在雙嶼島交易或者儲存。

 比如徐惟學手下兩艘往來倭國與大明的大海船,其實現在都停泊在雙嶼島。

 而徐惟學團夥收購來兩萬匹絲綢,此時也都囤積雙嶼島,等待季風風向合適後,他們就開船載著絲綢返回倭國。

 從嚴世蕃這裡得到了「機密情報」,判斷秦中堂肯定要開海後,徐惟學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海商,立刻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絲綢作為走私貿易的大頭,雙嶼島上的絲綢價格必定要下跌了!

 原理很簡單,一旦開海,貿易合法公開,短期內運送過來的絲綢數量必定劇增,那麽價格肯定下跌。

 就算短期內供貨沒有明顯增加,但海商對未來的心理預期變了,絲綢價格同樣會下跌。

 大明國內絲綢價格是每匹五錢左右,經過陸海幾道環節走私,目前在雙嶼島的交易價格大概是二兩左右浮動。

 徐惟學的算計結果是,如果開海,短時間內絲綢價格弄不好要跌到一兩。

 所以徐頭領果斷的決定,立刻將囤積的絲綢拋售了,換回三四萬白銀。

 等絲綢價格下跌後,再重新收購絲綢販運到倭國,這樣操作一趟下來,獲利至少增加二萬兩白銀。

 這也是徐頭領對嚴世蕃態度這麽好的原因之一,這些能觸及高層的官宦人物隨口說出的「內幕」,他們自己可能只是當個談資。

 但聽在商人耳朵裡,就意味著巨大的利潤。

 當晚在龍山所這處小港口上了岸,徐頭領再次設宴招待嚴世蕃。

 還安排了兩個美人伺候這位嚴大爺,讓已經月余不識肉味的嚴大爺很是解饞了一次。

 在酒酣耳熱之際,忽然有個讀書人模樣的匆匆走進了廳中。此人姓黃,還是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讀書人,連秀才功名都有。

 徐惟學就招呼了一聲:「黃相公怎麽來的如此晚?」嚴世蕃還挺好奇,怎麽會有個讀書人過來湊熱鬧。

 他並不知道,黃秀才主要在寧波府府城及周邊各衛所遊蕩,專門負責利用身份打聽官面上的各種消息,提供給王直集團這夥人。

 黃秀才坐下後,對徐頭領說:「聽到個重大消息,為了核實就多花了點時間。」

 徐惟學聽到「重大」二字,就放下酒杯,坐直了問道:「什麽消息?莫非是秦中堂開海了?」

 黃秀才答道:「那位秦中堂到了杭州後,立刻就宣布,要繼續嚴厲禁海,絕不姑息走私!

 嚴世蕃:「......」

 秦德威你這個畜生!從來不乾人事!

 徐頭領聽到這裡,腦中仿佛「嗡」的一聲,被狠狠錘了一下!眼前也是發黑,差點就當場昏倒!

 自己先前信了嚴世蕃的判斷,說秦中堂一定會開海。那麽絲綢價格短期內肯定下跌,然後把囤積絲綢都賣了!

 這下別說多賺二萬兩銀子的利潤,只怕反而要少一二萬兩了!

 更別說因此而丟掉的臉面,可能要成為海商圈子的笑柄了!

 徐頭領滿腔怒氣,劈手揪住了嚴世蕃的衣領,咬牙切齒的喝道:「姓嚴的你膽敢坑害我!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然後他將嚴世蕃從桌案邊上推了出去,對手下們喝令道:「刀來!爺爺我親自手刃此賊子!」嚴世蕃沒有半點反抗,只是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他發現自己出奇的冷靜,一點都不慌。不就是瀕臨死亡嗎,又不是沒經歷過。

 秦德威想殺自己,徐世安想殺自己,徐惟學也想過殺自己,次數太多了。

 一開始還有點緊張和刺激,但到現在,則只有麻木了。

 累了,毀滅吧但願天庭或者地府沒有秦德威。

 「慢著!刀下留人!」忽然又有人站了出來,出聲阻止徐惟學行凶。

 敢在徐頭領氣頭上出面阻攔的人,除了徐頭領最心愛的夫人徐鄭氏之外,還能是誰?

 「夫人為何替他求情?」徐惟學很不理解的反問道。

 如果嚴世蕃是個小白臉,那還能理解,評書裡的寨主夫人之類的角色都是喜歡小白臉的。

 徐鄭氏對徐頭領說:「嚴大爺的判斷是沒有錯的,秦德威可能只是瞞天過海、故弄玄虛而已!

 你休要忘了,你這次除了賺錢之外,還有更大的政治目的!如果你想平穩的上岸,殺了嚴大爺,就等於斷了你的後路!」

 從死亡邊緣再次撿回性命的嚴世蕃有一瞬間覺得,這位夫人是全天下最美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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