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就看到孫教諭在前引路,三個老人沿著甬道穿過儀門,走到了明倫堂前,後面一群興奮的縣學士子追隨著。
人還沒走近時,秦德威就對張居正介紹道:“中間那個是禮部張尚書,是我座師;左邊那個是兵部王尚書,我的文壇前輩;右邊那個是戶部王尚書,是我同鄉師叔。”
小張秀才又震驚了,竟然還不是刑部工部這些六部裡末流的尚書,而是戶部兵部禮部這樣中上要害的尚書!
但他又覺得情況很詭異,既然不是師長就是前輩,秦學士怎麽不去執禮出迎?
雖說聽說在京師,翰苑詞臣身份清貴見誰都是平禮,但秦學士難道連師長前輩的套路都不講究了?
正當小張秀才胡思亂想時,那位兵部王尚書遠遠的就對著秦德威叫道:“秦板橋!你突然派人請我們來這裡,到底有何貴乾?”
在場所有人聽到這句,心裡就像是炸了一聲巨大的響雷,或者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的人是因為“秦板橋”這個名字而驚駭,孫教諭萬分震懾的望著秦德威。
同時又有點想哭,他職業生涯的下一站可能要去兩廣或者雲貴教學了。
如此年輕又要隱姓埋名,這踏馬的就是故意坑人啊!正常人誰能把一個年輕人與朝堂大佬身份聯系起來?
有的人則是震驚於其中顯露出旳權勢氣息,小張秀才對此瞠目結舌,久久失神。
剛才秦學士親口對他說過的,要秀肌肉亮勢力,然後就隨隨便便喊來了三個正牌尚書?
聽這位兵部王尚書的意思,確實就是秦德威臨時起意,派了仆役去找人,然後這三位尚書就很“聽話”的全來了!
才十五歲的小張秀才很難想象出,一句話讓朝廷六部裡的半數都出現在面前,這是什麽級別的影響力?
難怪秦學士警告自己站穩了,別尿褲子,原來真意在這裡!
有這樣勢力的秦學士,又怎麽會在意夏首輔或者其他什麽人不來邀請?會在意別人搞什麽聚會不帶他玩?
三個尚書就在這裡擺著,別的聚會誰家能有如此份量?
此時在少年張居正的腦中,忽然閃現出史書上的一句話:“大丈夫當如是也!”
秦德威卻鬼魅般的對小張秀才笑了笑,很碰巧的說出了另一句話:“彼可取而代也。”
臥槽!正在立志的張居正瞬間驚悚萬分,心裡出現了巨大的陰影。
秦德威十分納悶,只是勉勵你可以取代他們三個尚書,你是這什麽見了鬼的表情?
先不管張居正了,秦學士走下月台,上前迎了幾步,先對三尚書行了個禮意思意思,然後才開口說:
“民間百事教化為先,鍾祥乃帝鄉也,請諸公前來教導本地士子,讓士子盡知陛下孝道,豈不美哉?”
很好很政治正確,誰也說不出什麽,而且若能傳到天子耳朵裡,就更妙了。
三尚書彼此對視了一眼,不得不歎服,有的人真就是天生政治動物。
別人隻想著趁今天假期盡情休閑放松,秦德威怎麽就能想到,鑽進毫不起眼的縣學裡搞政治?
亮明身份的秦學士攤牌了,不裝了,對神情複雜的縣學生員們揮了揮手,正要講幾句的時候,縣學大門雜役再一次連滾帶爬、屁滾尿流的衝了過來。
並驚惶的對孫教諭喊道:“又來了個閣老!嚴閣老到了!”
秦德威:“......”
孫教諭差點就腿軟了,今天是什麽黃道吉日?
小小一個縣學,又不是東朝房或者文華殿!先來了個狀元秦學士,然後來了三個尚書,現在竟然又來個大學士!
而三尚書大為驚詫,這裡只是小小縣學,嚴閣老來做什麽?難道抱著與秦德威一樣的想法?
莫非這就是奸臣所見略同,只有奸臣才能打敗奸臣?
正當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秦德威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三尚書齊齊斜視之,很有默契的不想搭話,誰也不好意思在另兩人面前充當捧哏工具人。
而其他人身份太低,不敢隨便與秦學士說話。
只有年少無知、勤學好問的小張秀才還是忍不住問道:“學士為何發笑?”
秦德威指著縣學大門方向:“我沒想到嚴閣老真給我面子,居然拋開門戶之見,應我的邀請,也來教化諸生了。”
三尚書:“......”
你吹,你接著吹,嚴嵩如果是能被你叫來,他們的兩個王姓倒過來寫。
但其他人不明覺厲,齊齊一片嘩然,知道秦學士很威武,沒想到還能更威武!發一句話,連大學士都能叫過來!
孫教諭又帶著生員呼嘯而去,往大門去迎接大學士嚴閣老了。
只見大門那裡有位輕車簡從、眉清目秀的老者,孫教諭帶著生員們上前大禮拜見。
嚴嵩受了禮,虛扶了一下,示意眾人起來,又很平易近人的對孫教諭說:“老夫今日興致所至,遊覽縣學,隻敘前後輩之禮。”
孫教諭很懂的說:“秦學士已經在裡面了,三位尚書也到了,就等閣老光臨了。”
嚴嵩登時就魂驚肉跳的,秦德威那幫人竟然也在?
這踏馬的都能撞車?你秦德威一個小年輕,不去遊山玩水,跑縣學來作甚?
同時他又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
孫教諭邊帶路邊說:“秦學士聽說閣老應邀而來,很是高興!”
嚴嵩:“......”
孫教諭沒覺得有什麽, 開始簡單介紹縣學情況。
忍了又忍後,嚴閣老在心裡已經把孫教諭發配雲南了,淡淡的說:“你剛才說了秦德威什麽?”
孫教諭趕緊拍馬說:“雖說是秦德威組局邀請,但閣老能親自駕到,實在還是令滿縣生員喜出望外,仿佛喜迎甘霖!請進請進!”
嚴嵩站著不動,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他剛要下決心扭頭轉身就走,忽見秦德威率領一排尚書從儀門裡迎了出來,高聲叫道:
“嚴閣老您可真來了!在下相邀時本不抱希望,不想嚴閣老如此重視教化,真乃朝臣典范、吾輩楷模!”
嚴嵩隻覺得臉皮直抽搐,他感覺自己在做一個無窮無盡的噩夢。
蒼天無眼,既然大明已經有了他嚴嵩,為何還要出現一個更年輕的秦德威?
此地“主人”孫教諭苦惱的撓了撓頭,眼下到底是什麽局面,這次可真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