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然後秦德威就在會館裡等著了,現在他也不敢外出亂竄,唯恐有人自己。
到了晚上,就收到了同鄉師叔王以旂的回話,讓他明天到家裡吃晚飯,會有個仆役過來帶他過去。
但夏師傅那邊就沒動靜了,至少今天是沒動靜。人和人之間的親疏遠近,可見一斑,這也在秦德威預料之中。
又過一日,下午的時候,就有王以旂家仆役過來找秦德威,然後秦德威就跟著走了。
王以旂宅邸還是在西城,結果秦德威又東西穿城一次。這讓秦德威產生了一個念頭,要不要換到西城來租地方住?
王以旂個子不高,歲數不到五十,還算是中年人。性格沉默寡言,但待秦德威禮節周到,夫妻兩人一起出面和秦德威用了晚膳。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禮數比王廷相還親密,這就是同鄉加晚輩弟子的加成。
晚膳過後,三品誥命夫人王妻居然親自收拾碗筷,這讓秦德威十分驚訝。他又想起業師王以旌的性格,王家這個家風真是樸實。
而王以旂請了秦德威去書房說話,之前的交流中,王以旂已經知道了秦德威赴京的原因。
這時便直言不諱的說:“爾為舊恩毅然赴京,實乃義舉,其心可嘉。但京城格局錯綜複雜,你一個十五歲少年人,隻憑一腔熱血,能把握的住?”
秦德威就答道:“人生在世,豈能皆如人意,但求問心無愧。”
王以旂又道:“家兄信中,說你機敏多智數,深明世局,不能以常人視之。這讓我十分詫異,按道理說,家兄從不故做驚人之語。”
秦德威還能說什麽,只能故作謙虛:“老先生過譽了!”
王以旂對著秦德威看了又看,“既然你是家兄的弟子,那我也不見外了,出個題目考校你一二。
此時有兩個外差,一為提督京營,二為總理河漕,我當如何抉之?”
前文提到過,王以旂是兵部右侍郎,但他並不是兵部坐堂的堂官,而是以兵部右侍郎銜派外差。
這也是大明體制特色,
朝廷部院裡帶“右”字頭的往往是派外差的。比如右副都禦史外派巡撫,戶部右侍郎外派提督倉場,兵部右侍郎外派邊境總製。
所以王以旂這道考題的意思就是,提督京營和總理河漕,應當選哪個差事?
秦德威並不介意被考校,畢竟第一次見面,也沒打過交道,不相信自己這十五歲少年也很正常。
他稍加思索,便開口道:“那敢再問老大人一句,可曾結主知?”
主,君主的主,知,知交的知。所以秦德威這句問話的實際內涵就是,你有沒有成功巴結到皇帝?
當然大家都是文化人,說話不能那麽直白,所以要隱晦著說。所以說不懂黑話的,真的沒法混圈。
王以旂微微動容,秦德威這句反問,確實抓住要點了。以嘉靖皇帝的極端性格,是不是“自己人”真的很重要。
既然秦德威看起來似乎懂行,王以旂也就坦誠說:“嘉靖二年,大禮議之爭時,我也抗疏進諫過。”
那看來就不是皇帝的“自己人”了,秦德威想也不想的說:“既然如此,去提督京營必定不好做!或者說,做不好!”
王以旂終於產生了點興趣:“這又是為何?”
秦德威就解釋說:“提督京營者,文臣、武勳、太監三者皆有,彼此牽製。太監且不去說他,武勳那邊的提督團營總兵官是郭勳。
郭勳又是何等人物,老大人應當比在下更明白吧?”
武定侯郭勳,開國功臣郭英的後人,大禮議中抓住機會支持嘉靖皇帝,所以得到特別恩寵信任,也是目前武家勳貴裡,實際職官最高的一個。
所以郭勳可以視為武官版的張璁,而且郭勳是大明成熟期以來,武勳涉政第一人。在皇帝縱容下,郭勳屢屢在政事上發聲,很被文官所反感和抵觸。
秦德威繼續說:“京營總兵官郭勳此人出了名的驕縱不法,但偏偏深得主上恩寵。
老大人去當這個提督京營兵部侍郎,但你又不是天子親信人物,到時你製得住郭勳嗎?”
這就是秦德威為什麽一開始先問王以旂“可曾結主知”,然後被王以旂直呼懂行的原因。
如果王以旂沒有皇帝的特殊恩寵,怎麽可能壓得住郭勳?
秦德威總結說:“如果老大人身為文臣,卻被郭勳壓了一頭,那損害的還是你的名望,只怕會被人譏諷無能。
所以在下敢言,提督京營這個差事不好做,也做不好。當然,這是小子我蠅營狗苟的一點見解,或許老大人有不畏艱險之毅力。”
在當前文貴武賤的大形勢下,如果在同一個崗位上,文臣被武官壓製住了,那絕對是非常丟臉的事情,對個人名望的損害非常大。
王以旂越聽越瞠目結舌,這個從家鄉來的十五歲少年,簡直就是個怪胎啊。
剛才那些話,絕對是在朝十年以上資深官僚才能想到的。
可這秦德威明明只是個十五歲秀才,也是第一次離開家鄉,他怎麽會有這樣的見識?
原以為哥哥信裡是吹牛,沒想到一點也不作假。
愣了一會兒,王以旂回過神來苦笑道:“我雖有不畏艱險之心,但唯恐做不好事情。
如果差事注定不盡如人意,再有不畏艱險之心又有何用?看來我還是求一個外放總理河漕了。”
總理河漕也很不錯了,俗稱的河漕總督是也。
王以旂又說:“原本怕你不諳世事, 想著勸你回南京去,現在看來,還是不必勸了。你若有需要我出力之處,盡可明言。”
這算是終於認可了秦德威,不拿秦德威當無知小朋友看了。
秦德威連忙回話說:“在下已經找到門路,先進刑部大獄看過馮大人,然後再做計議。不過在下有件私事,想托老大人出手幫忙。”
王以旂沒有為難,表態說:“私事也無妨,盡可說來。”
秦德威不好意思的說:“在下想找一個女子,名字叫徐妙璿,今年大約十八,是定國公徐家的族人。
她父親本是錦衣衛官,嘉靖三年大禮議時被奪官革職,老大人在兵部,應當有門道去武勳世家那邊找人。”
私事居然是找個女人?王以旂面色古怪,但還是答應了下來,只能感慨一番少年風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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