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出鬧劇,徐世安剛要張嘴說什麽,秦德威就大喝道:“你住口!”
徐世安:“......”
你連我要說什麽都不知道,就乾讓我住口?
秦德威仿佛知道徐老三想什麽,又解釋說:“雖然不知道你要說什麽,但必定是火上添油!所以提前讓你住口!”
徐妙璿收了打人招式,走過來慈眉善目的說:“秦兄弟別鬧!咱侄兒突然到訪,必定有正事。”
徐世安:“......”
秦德威順勢摸了摸徐老三的頭:“別在意,咱們各論各的,我還管你叫兄弟,你叫我......”
徐世安趕緊打斷了秦德威:“停!我爹讓我來問問,你們錢莊到底怎麽回事?大家都是聯號經營,你要做什麽,與這邊也通通氣!”
秦德威想了想說:“讓你傳話也說不清,此事暫且不急,過陣子我去你家拜訪,當面講明白。”
徐世安本想拉秦德威出去玩樂,但是看到站在秦德威背後的女人,搖搖頭就溜了。
這會兒都已經到中午了,於是秦德威真就在家裡背了半天春秋。傍晚時候,秦德威正在用晚膳,叔父秦祥就過來了。
雖然秦德威表面上暫時被知縣辭退,離開了縣衙,但他不可能真的一點不關注,叔父會定時過來向他通報些縣衙裡的事情。
聽著聽著,秦德威就感覺不對勁了,確認了一下說:“那些敲骨吸髓的食利惡商,縣尊隻處理了焦德秋一家?其他都沒有過問?”
秦祥點點頭道:“確實如此,縣尊隻說誅除首惡焦德秋,不必波及整個錢業,也是胡侍郎要求的。”
這不對勁,秦德威皺眉陷入了沉思。當初他留下的指示是,打擊兩三家最嚴重的,其余的也要全部罰銀子。
而現在馮知縣卻隻處理了焦德秋一家,將整個行業的惡劣風氣變成了焦德秋一人的罪過,有點很不對頭。
一般人聽到也就過去了,但很缺安全感的秦德威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到了次日,秦德威對女家教請假說:“今天我要去趟縣衙。”
徐妙璿找出個布包,把幾本《春秋》裝了進去,遞給秦德威:“無論你去哪,都帶上這些,隨時可以翻閱。”
秦德威十分感動,順手把布包給了隨從郝大年,然後一起往縣衙去。
雖然秦德威此時是被辭退的身份,但縣衙裡人都覺得,這只是為了暫時應付上頭而已,所以沒人攔著秦德威進去。
一直進了後堂,馮知縣正在花廳與別人說話,看到秦德威就詫異的問:“你怎得來了?”
秦德威看了看另外那個人,不知是哪路牛鬼蛇神,有些話也不知方便不方便說。
馮知縣就示意道:“有話但說,不妨事!”
秦德威又敏感的覺察到,原來與馮知縣密謀時,從來都是沒有小三的......
雖然心裡犯嘀咕,但有些話又不能不說,秦德威隻好開口道:“近日縣衙整理錢業之事,為何與先前所議不同?似乎有所寬縱?”
馮知縣便答道:“應胡侍郎所請而已,畢竟是上官,總要幾分面子。”
菜雞還是菜雞,幾天不看就要送人頭!秦德威真是無奈了,切言道:“縣尊就沒想過,在此事當中,應該是以我為主!
那胡侍郎的角色說白了,就是個但充其位的工具人,我們只是借他戶部左侍郎的官銜一用而已!
畢竟他和錢業牽連很深,自己就不乾淨,若想撇清自保,就不得不跟從我們!這才是縣衙與胡侍郎合作的基礎和前提!”
馮知縣還是沒理解秦德威,又道:“可現在這樣也沒什麽問題,你又想說什麽?”
秦德威情急,忍不住就抬高了聲調說:“本來是一件以我們為主的事情,現在成了你馮老爺幫著胡侍郎乾活擦屁股了!
應該是你去指使理虧心虛的胡侍郎去做事,而不是胡侍郎說什麽你就聽什麽!他請求你隻查焦德秋,你就真的隻查焦德秋?
整個行業風氣敗壞,我們的初衷是整頓行業,現在成了只有一個壞人焦德秋,我們就是抓了個壞人?”
馮知縣歎口氣說:“那胡侍郎一個老前輩,五十多的人了,在本官面前苦苦哀求,險些就下跪了,我又於心何忍!再說既然答應了,那就只能言而有信了。”
臥槽!秦德威也是吃了一驚,這個私密內情他真不知道。
這胡侍郎也真能舍得下臉,一個五十多的正三品老前輩居然能放得下身段,對六品晚輩低聲下氣哀聲討饒!
另外秦德威也真不知說什麽好,一個老頭子可憐巴巴的哀求幾句,馮老爺就心軟了,應該說他是個好人呢還是個好人呢?
唉,馮老爺這樣的人,雖然平時是個小暴脾氣,靠熱血衝動做事,但其實內心有點吃軟不吃硬。
胡侍郎也真是個老陰比,居然捏準了這一點。
馮知縣沒覺得自己做法有太大問題,站位很高的說:“身為朝廷命官,畢竟還是要顧全大局啊。
收拾錢業公所,抓了公所總管,震懾住不法之徒,基本目的也就能達到了。
再怎樣,也不可能將整個錢業連根拔起,攪擾縣境動蕩不寧吧。”
秦德威不以為然的說:“馮老爺你只是知縣,需要顧全大局的是部院堂官胡侍郎,顧全大局只會對他有好處!他想讓你跟著顧全大局,就應該拿出點東西。”
馮知縣又解釋道:“他們錢業同行出銀四千,購下源豐號兩千官股,如此一項,縣庫便可淨賺二千兩!
自從縣庫出了兩千兩銀子入股源豐號,本官其實一直擔心虧空掉公款,這下總算可以放心了。
另外胡侍郎還許諾,在今後戶部各項攤派上,可以減少江寧縣的份額,也能節省本縣不少民力物力!”
秦德威吃了一驚:“我們怎能拿對方的錢?這不是拿人手短,授人以柄麽!要罰他們銀子,就堂堂正正的罰,這樣不倫不類的交換又算什麽!”
被秦德威指責了半天,感覺自己沒做錯事的馮知縣越來越不滿,很不忿的說:“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怎麽在你嘴裡就每一件對的事情?”
秦德威長歎一聲:“馮老爺!事情如果做成這樣,那當初還不如什麽也別做!一件抑製豪右、紓解民困的公義之事,變成了個人恩怨情仇!
而且您就沒想過,胡侍郎在您面前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另有所圖?”
馮知縣還沒說什麽, 旁邊那個第三者忽然開口對秦德威說:“你這人真是偏狹激進,又以權術陰詭之術揣測人心,並非君子正途也!”
秦德威疑惑的問:“閣下又是哪位?”
那人拱了拱手說:“在下施文明,乃馮公同鄉遠親。”
秦德威皺了皺眉頭,又問道:“閣下只是個遠親,為何出現在縣堂?”
施文明便答道:“在下被華亭縣僉充為吏,赴南都做書役,如今三年役滿,正求著跟隨馮公做事。”
馮知縣終究還是念舊之人,怕秦德威多心,又連忙道:“尚未確定,不礙著你。”
秦德威忍不住就皺眉,事情可能遠比自己想象的複雜。若自己暫時不在,現在馮老爺身邊就隻缺一個管刑名的幕席,然後這人就主動出現,還能圖什麽?
但他什麽也沒說,對馮知縣行個禮道:“告辭!”走到門口,又聽他自言自語地說:“如此天真之人,做什麽官玩什麽政治啊!”
馮知縣愕然,這小幕席脾氣竟然比自己還大,稍有不順心就甩臉走人?
施文明歎道:“尊卑豈能倒轉,馮公不用著急,暫且冷他幾天,等他明白了道理自然還會來找馮公的。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