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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一片》第69話 殘酷的宇宙(三)
  隨著謎團的增多,我的暈眩感也越來越強烈,只是隨著西蒙奔跑就產生了即將昏死的感覺,直到他帶著其他的小組成員來到了他所說的德雷克被綁架到的地點時,我才清醒過來,這還是那座由泥土和木板構成的簡陋房屋。

  我和幾名組員開始調查房間,但西蒙突然開始解釋:“綁架德雷克的凶手告訴我他要把德雷克帶到德雷克自己的家中,我們必須試著破解他為我們全組人員留下的謎題,然後才能救德雷克……”

  一名叫吉曼的壯漢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就相信了他?萬一這是他布下的陷阱呢?我們全組人員難道要遵循罪犯的要求嗎,把老子自己的生命托付在一個沒有保證的解救方案上……”

  “等等。”有一名隊員打斷了吉曼的發話,他發現了泥土下方的一扇金屬暗門。

  我看到暗門上還有一面特殊的顯示屏,用其它的暴力方式也無法破門,看著門外聚集的越來越多的民眾,我讓西蒙和吉曼封鎖了房屋並疏散了民眾。

  我看到了暗門上顯示屏的字樣:你最喜愛____的世界,你最向往______,你最懼怕__,你的夢想是___。

  我看向這幾行字的下方:說出你的心聲。

  我示意我身後的其他組員安靜,因為我是日常中與德雷克交流最多的,他也許說過一些類似密碼的信息,畢竟這裡是他的家中。

  突然,我的腦中回想起了他的一句話:“我喜愛自由民主的世界,我最向往的東西就是財富、名位與享樂,我最怕的是疼痛,我從小就想當警察來克服自己的恐懼!”

  我毫不猶豫地把這些信息填了上去,我賭了一把,以我們全組人員的性命。

  暗門打開了,石階通往發出昏暗燈光的地下空間。

  我本能地理解了什麽:‘這門上的所有答案,在門下都不會有。’

  我懷著難以置信的心情走了下去,當然,我也上膛了子彈,雙手緊握著手槍把它緊貼在我的左耳附近。

  當我走入地窖中,我在這空間的中央看到了一處明亮的床位,上面躺著一個正在被移植器官的人,他的旁邊站著一個正在他的右胸上縫針的身著白大褂的非法醫生。

  那個醫生看到我之後摘下醫用口罩微笑著說道:“感謝您警察先生,感謝您的遲到,您如果準時一點他就死了。”他指了指手術台上剛剛做完手術的羸弱病人,然後他便從容不迫地舉起了雙手面對著我。

  “你為什麽這麽從容?那個謎題是你留下的嗎?你對床上的那個人做了什麽?”我用槍瞄準了他的左胸。

  “我隻對你的最後一個問題和第一個問題感興趣,我們用錢換命,患者是誰都無所謂,對待的水平都一樣,床上的人被他給我的錢和肝髒換了一條命,這個肝髒與他的身體是匹配的,所以移植成功了。”

  “至於我為什麽這麽從容……作為地下的警察你應該知道,不過看來你是新人,我就跟你說一下吧,我進監獄只會待一個下午,和旅遊沒什麽區別,能把我撈出來且者需要我的人多的是,民眾裡的、警察裡的、黑市裡的。”他整理著醫療器具,嘴中說著顛覆我認知的話語。

  “那這個謎題……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我走上前,用槍頂住了他的眉心。

  他歎了一口氣:“還不打算製止他嗎?交易到他這裡就不算數了?”

  我意識到他沒有在和我說話的時候已經晚了,西蒙在瞬間將我的槍奪了過來,

然後用擒拿術從背後控制了我的左右手,把我用他自己的整個體重壓在了地上。  我想起來了一件事:西蒙的手槍是裝有消音器的!

  醫生笑了笑說道:“我告訴他讓他阻止你們了解我們黑市,否則他今年的全家福就只剩他一個了。”

  但這時我的脖頸上被濺到了幾滴液體,西蒙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對醫生哀求道:“這樣可以了吧,這樣總可以了吧?!我殺了我們調查組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我不想再殺了!!至於他我死也不會讓他說出去的,我死也不會讓……”

  “不行,進了那扇暗門,你也不能走了,我說過,‘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黑市的秘密’。”醫生冷酷地說道,他摘下了一隻帶血的手套,拿出了自己兜中的一把槍。

  我在這時看到了手術台一旁的一扇椅子上放著黑色的衣服,但這衣服的下面極其隱蔽的位置藏著一把手槍,我想我只要空出一隻手就能拿到那把槍,西蒙也注意到了那把槍,他的手的勁少了一部分,明顯是給我讓出了拿槍的機會,他自己則是負責吸引了醫生的注意力。

  就在醫生用自己的槍瞄準西蒙時,我伸手抓向了那把槍,但那個手術台上的病人突卻然伸手夠到了那把手槍,瞄準醫生扣動了扳機。

  醫生倒在了血泊中,那個病人站了起來。

  我看到了他鎖骨上的兩個對稱黑痣,我看到了他右胸上的縫針痕跡,我看到了他逐漸穿上的“黑色衣服”上的特殊警徽,我看到了他明亮的眼睛。

  “你……”我手足無措。

  “我為了對抗奧古斯都,所以乾出了這些事。”

  “謎題……”

  “我不想讓你以外的任何人知道黑市真正存在,因為他們沒有資格。”

  “死者是……”

  “我的哥哥。”

  “那真的是你的心聲嗎?”

  “或許是。”他回答。

  然後,他告訴我了一切的真相。

  德雷克的哥哥從小就十分疼愛他,奧古斯都在貧民窟中發配的食物他也挑最好吃的食物分給他,但在奧古斯都長久以來對首都邊緣新形成的貧民窟的照顧中發現貧民窟的大多數人無法成為有效的勞動力,於是他們不再關心貧民窟人民的生活質量。

  偷工減料的食物中依舊存在好吃的那一部分,而他的哥哥也在無意識中少吃了非安全食品,而常常被哥哥謙讓的他卻吃了更多的非安全食品,所以時間一長,差別便顯露了出來,傑克森的肝髒較為健康,但德雷克的肝髒卻出現了罕見的疾病。

  他們二人的父親傑克在把他們留在貧民窟由一名老太太照顧之後自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傑克森了解父親在黑市中的身份並找到他後,他要求傑克通過移植肝髒治療德雷克。但是他們的父親卻要求傑克森付出一筆天價的費用,不然他不會進行手術,但傑克森知道,不管是這筆錢還是首都居民的居住費用,他一輩子都不會賺到手。

  傑克森在與德雷克說完這件事後想到了一個方案,他們的父親不在首都中生活但是依舊沒有得病,說明他的生活依靠於黑市組織,傑克森打算與黑市取得聯系,自己通過搶來的不義之財來換取健康的水和食物。

  “即使你換了個肝髒,咱們之後也只能吃那些食物,還是會得肝病,不如我們也與黑市組織取得聯系,換取水和食物,吃乾淨的東西,說不定你的病哪天就好了,反正吃乾淨的東西是不可能惡化的。”傑克森曾對德雷克說過。

  德雷克在聽完這句話後,他明白了自己的哥哥究竟是什麽人。

  在這之後,為了更方便與黑市溝通,他們搬出老太太的家,住到了一處簡陋的房屋,德雷克住在房子裡,傑克森住在下面的地窖中,在不久後,他們聽到了老太太壽終正寢的消息。

  ………

  德雷克幼時就愛讀書,老太太曾帶他看過她家中藏有的每一本書,德雷克翻遍了老太太的家中,讀完了她家中的每一本書,他了解到了什麽是真正的歷史,了解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自由民主,了解到了奧古斯都只是一個狹隘而封建的國家。

  他記得這個叫“麥莎”的老太太在內斂且懦弱的他被一群霸凌者圍攻後語重心長地告訴他抗爭精神的可貴。

  在他沉迷典籍的時候提醒他摯友與親人也是他不可辜負的財富。

  在德雷克迷失初心覬覦封建的王座時她也警示他作為一個有良心的學者決不能讓歷史倒退,失實的名位是準備給迷失者的。

  在他貪圖玩樂不顧本職的時候,她會用最嚴厲的口吻喝住德雷克的行為,提醒他莫讓本性毀滅了本心。

  “怕疼就去疼幾回試試,你不會虧,只要你記住你的目的——戰勝疼痛。”

  ………

  因為德雷克的父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便可以拋棄一切,包括親人,所以德雷克不會與他合作。

  因為德雷克的哥哥傑克森是一個委曲求全、毫無抱負的普通人,所以他是做不到對抗奧古斯都的,德雷克也不會與他合作。

  “所以我只要說了這些你就明白了,愛德華,你真的很厲害,能夠克服這麽多的困難。”德雷克對我說道。

  德雷克把在地窖中找到的桶之類的重物全部堆在了門的前方,因為聽到槍聲的黑市組織成員想要衝進這扇幾乎隔音的門一探究竟。

  “你為什麽只要我知道黑市的事情?!”我嘶吼著問道,我旁邊的西蒙已經自責到泣淚橫流,他不穿警服別人完全猜不出來他是警察。

  “你出去就知道了……這是宇宙中最殘酷的一個力量,它叫矛盾。”

  “你做了這麽多是為了對抗奧古斯都嗎?這應該只是你自己治病的措施啊?!!”

  “黑市早已與奧古斯都的警局內部沆瀣一氣……不過不如說是渾然一體,而奧古斯都強大的經濟效益背後就有黑市組織的貢獻,我在之前殺了我的哥哥,在剛剛殺了我的父親,我的父親看起來是普通的黑市醫生,但實際上他同時也是黑市組織一個部分的高層管理者,在下層工作只會讓他更安全,來找他的人肯定也不是什麽普通成員,所以我相信這一炸,會炸毀很多見不得人的汙垢……很諷刺對吧?穿著白大褂的黑醫生……”

  “炸毀?!你……”

  “對,我沒有和你說……”德雷克拿出了一柄遙控器,“這是我的底牌,我還以為我能多撐幾天,看來我也到此為止了,既然我無法再對抗奧古斯都了,那麽我就來一次魚死網破!這些地窖中的桶裡面都藏著我準備好的炸彈,你帶著西蒙走吧……”

  “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愛德華,你和西蒙都是天生有能力去服務於光明的人,愛德華,我猜你應該是奧古斯都警局的內奸,說不定名字也是假的,不過既然你要反抗奧古斯都,那麽就服務於光明吧……不,服務於你所相信的光明!!”

  地窖外面的人撞門的聲音越來越激烈了。

  “西蒙,你似乎是整個組中最膽小最懦弱的人,但是你是最想團結組員的人,也是最能團結組員的人,在你給愛德華讓出奪槍機會時就相當於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給了他人,我相信你的這種勇氣會一直存在,但記得把它用對地方。”

  “德雷克……”

  “‘德雷克’是麥莎奶奶給我起的名字,是北方大陸語言中‘雪花’的音譯,她告訴我:‘去做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事,做你想做的那件不可能的事,就像在北方大陸的沙漠中下一場大雪,你要超越外界給自己限制。’”

  “你走吧!帶著西蒙,踏入光明。”

  我最後看了一眼,他背對著我,面向即將被撞開的大門,但他卻脫下了警服,以赤身裸體的外貌迎接前方的災難。

  他說:“這就是殘酷的宇宙,它充斥著矛盾,但是我至少要體面一點,光溜溜地來,光溜溜的走,不沾黑,不沾白。”

  他從沒回頭看過我,那我又有什麽資格回首呢?

  他無悔地直視前方擁抱黑暗,我痛苦地帶著西蒙步入光明。

  在我們離開後的半分鍾後,我們的身後傳來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我們都知道,‘雪花’已墜入塵埃。

  但是我在離開暗門時還察覺到了一些事情,所有組員的屍體都是喉嚨背後中槍,而剛剛和西蒙站在一起疏散民眾,也就是站在所有人最後的吉曼,他並不是背後中槍,而是手心先被打了一槍、再是喉嚨正面被打了一槍、然後是胸膛被擊中數槍致死。

  這個順序是西蒙告訴我的,他在那時過於瘋狂,沒有注意到吉曼的意圖,吉曼雖然開口說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但是到了生死關頭他居然把自己組員的性命置於自己之上,在喉嚨無法發聲時也要抗下這麽多的子彈,為了組員的生命放棄自己存活的可能,但相反,其他的組員都在逃跑過程中中彈,所以是喉嚨後方被擊中,最後沒有人傳達吉曼想傳達的信息。

  我在出暗門的那一瞬間明白了什麽才是“宇宙的殘酷”——這就是矛盾,這就是宇宙最殘酷的力量,“殘酷的矛盾”這個詞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中,因為這個事件從頭到尾都在向我訴說這種無法被抵禦的殘酷和它帶來的痛苦。

  世界上的事物就是這樣,也許我付出了一切也無法換來我想得到的,“有余”常常無法彌補“不足”,但有些人能夠接受這個真相,他們能夠用自己更多的努力去彌補,但不是每個人都是像他們一樣堅強的。

  而那個提醒我的長者……我隻記得她是個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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