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輕柔的內力將謝塵抬起。

　　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少年，空沐微微搖頭。

　　“天下武功，又哪有什麽沒有弱點的招式呢?”她說道，“你以為自己是那學步的愚人，可是，這又何嘗不是因為你過於聰明了呢?”

　　謝塵沉默不語。

　　空沐歎息一聲，繼續說道:“你可知本門祖師?”

　　“是，晚輩有所耳聞。”謝塵回道。

　　“在本門尚未創立之時，武林群雄中有五絕之名，待西毒北丐中神通離世後，便是東邪西狂南僧北俠中頑童，本門創派祖師雖是郭襄祖師，然而實際傳承的功夫基礎，確實來自東邪黃藥師。

　　“不過，我今日想要與你說的，當然並非只是這些，我想要和你講的，是那老頑童周伯通。”

　　謝塵思索著，卻不解空沐之意。

　　“老頑童周伯通確是當時一代奇才，而他最有名的功夫，莫過於那千古未有之奇的怪功夫雙手互搏了，對於學習者來說必須做到心靈純淨。因此心思單純，不諳世事的人更容易學會，心思活躍的人反而不容易學會此招。”空沐說道。

　　“前輩，是想說，晚輩心思太過複雜，所以……”

　　“非也。”空沐搖頭，“你且聽我說完。”

　　只聽她繼續說道:“雙手互搏如此，便是因為老頑童周伯通本就是這般心思純淨單純之人，因此，他的武功，便只有這類人才能學得會，才能學得好。

　　“哪怕是同一門武功，在不同人手中使出，卻也是截然不同，就拿那丐幫絕學降龍十八掌來說，昔年蕭峰，北丐洪七公，北俠郭靖，三人所使即便都是這掌法，卻是截然不同，但卻又威力非凡。

　　“以貧尼所見，吾輩武者，從習武開始，便有幾個不同的階段，初學，學的是招式，越嫻熟變越強，這一層，乃是學的他人之法，而第二層，便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這第二層，天下無數人，能明悟者不過寥寥，不過，你天資聰穎悟性超群，此時便以明了，這很好，很好。

　　“可是，你卻又受限於自己所學，受限於他人之石，而不知如何以石攻玉。”

　　“還請前輩教我。”謝塵躬身道。

　　空沐搖頭。

　　“我已說了，我教不了你，若我教你，那便是我的玉，而非你的，不過是將你從一座山下搬到了另一座山。”

　　謝塵咬牙。

　　“罷了。”空沐歎了口氣，“便當與你結個善緣。”

　　只見她從懷中取出一卷經書。

　　“這《妙法蓮華經》乃是昔年郭襄祖師親手抄寫，我便借你，望你能夠有所得。”

　　謝塵伸手接過，心裡卻不是滋味，昔年居於竹廬之中時，他便不喜佛經，不過義父也不逼迫，現在難道要讀嗎?

　　想要拒絕，但又覺得空沐恐有深意。

　　……

　　“師傅，你為什麽要將祖師的經書借給他?”留下謝塵坐於桃林中苦思，商雪娥跟在空沐身後，疑惑不解。

　　“明日之後，不需對他有任何限制，除了弟子居社外，藏經閣與演武場都可令他來去自如。”

　　“師傅！”商雪娥大吃一驚，“那本門武功……”

　　“你無需擔心。”空沐擺擺手，“好了，你我回去吧。”

　　……

　　客房之內。

　　謝塵左右睡不著。

　　從床上爬起身，看著被他放在桌上的那卷經書。

　　一咬牙，點亮蠟燭，便翻開了經書。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中，與大比丘眾萬二千人俱……”

　　謝塵讀來，隻覺晦澀拗口，不知其意。

　　若是空沐欲以這經書指點自己，自己卻看不懂，豈不是白白浪費機緣?

　　念及此，他不由得更加心煩意亂。

　　“啪啪。”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無需開門，謝塵已是知曉外面的人。

　　打開門，只見蘇曉嬋立於門外，淒冷的月光下，對方本就絕色的容貌更顯得清雅絕俗，姿容秀麗無比，謝塵一時間也有些沉迷。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布置蘇仙子有何事?”

　　“我……”蘇曉嬋剛剛開口，卻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臉色略有些不自然，不過很快她便又變回了那副清冷的表情，“我與商師姐巡夜回來，看公子房內又點起了燈，便想，或許公子對白天之事尚有些耿耿於懷。”

　　說著，她隻覺自己尷尬，對方在空沐師太面前顏面盡失，自己再將其挑明，豈不更令他尷尬，一時間她隻覺自己嘴笨，怎能故意挖人傷口?

　　“那是我自己技不如人。 ”卻不想謝塵並無惱怒，反而灑脫一笑，“我所苦惱的，並非如此。”

　　“那不知，公子所慮何事?”說完，她又是後悔自己嘴快。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謝塵想了想，將那經書拿起，“今日空沐師太借我此經書，我卻不解其意，故而苦惱。”

　　蘇曉嬋伸手接過經書:“《妙法蓮華經》?”

　　“你懂嗎?”謝塵看蘇曉嬋接過經書後略有驚異，忙問道。

　　卻見蘇曉嬋微微搖頭:“不過，我只知道這經書，乃是昔年吐蕃大師鳩摩智所譯。”

　　“鳩摩智?”謝塵聞言心中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我記得曾聽義父說過，他曾在中原武林惹過不少風波。”

　　“不錯。”蘇曉嬋點頭，“鳩摩智大師年輕時，曾好勇鬥狠，在我中原武林甚至是少室山上引起了不少爭鬥，可不知為何，後來突然一夜間大徹大悟，此後一生不再與人爭鬥而是苦修佛理，成了一代高僧。”

　　“鳩摩智翻譯，郭襄親手抄寫的經書，這怎麽看都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謝塵心說，“只是不知空沐師太究竟想要我從中明白什麽呢?”

　　“我隻知此經書乃是法華三部經之一，另外兩部《無量義經》與《觀普賢菩薩行法經》在峨眉藏經閣中應該可以找到。”蘇曉嬋說道，“這經書若是對不明佛理之人來說，恐怕有些生澀難懂。”

　　“是啊。”謝塵搖頭，“看來，我若是想弄清楚空沐師太的意思，怕是要在這峨眉上多待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