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頭頂的烏雲正變得烏黑,世界變得昏暗。太陽下山提醒草原的過客現在已經到了夜晚,草原上出現了茂密的馬尾草,小山坡下還盛開著四葉的小白花,泰斯和奧菲利亞必須在這個地方停下來,趁著雨沒下之前把過夜的場所弄起來。
在魚人村落的時候泰斯已經嘗試了一次,現在做起來簡直輕車熟路。從下往上將白沙堆積起來,正當一面牆被做好的時候,幾滴雨水打在了泰斯頭上,他感覺這雨很快就會傾瀉而下,只能將就著做好三面牆加上屋頂,先把雨遮住。
雖然吉薩那片炎熱之地連天上的白雲都不常見,但這不是泰斯第一次看見下雨。泰斯還記得在朝著北方行商的路上,和博肯列被雨淋濕的時候,兩個頭一次遇見下雨的人像瘋了似的,在雨中跳著喊著。後來路過沼澤地,那裡的天空幾乎天天都在落淚,好在路過的商人送了他們擋雨的油紙,讓他們再也不必為下雨而放緩腳步。
北境的世界中只有風雪,這是泰斯幾個月後第一次遇到下雨的天氣。
在白色的屋簷下,泰斯把手伸出去觸摸雨滴,雨水敲在手心的感覺讓他有些懷念在沼澤前行的日子,青草的味道被雨水喚醒,模糊的世界中只能看見灰綠色的夜晚。
“下雨什麽都做不了,不如我們來聊聊天。”
奧菲利亞貼近了泰斯,拽了拽他的衣角,昏暗的視野裡什麽都看不見,現在還不到睡覺的時候,泰斯點點頭,他也有許多需要知道的事情。
“那來聊聊我們要去的地方吧。”
“我們要去的地方?”
金發公主有些生氣,奧菲利亞更希望泰斯問問自己的事情,不過她緊皺的眉頭馬上就舒展了,換著輕松的口氣講起這片草原的中心,也就是泰斯錯過的,尤姆鎮的情況。
尤姆大草原和喬戈瑞山脈一樣寬廣,但是尤姆鎮只是中心的一個小鎮,因為靠近北境產物極為有限,除了愛管閑事的冒險者還有虔誠的學者和教徒,幾乎沒有人會主動來到尤姆鎮,噢,當然別忘了被金幣趨勢著的商人們,不管是否情願,他們總是出現在物資匱乏的地方。
和吉薩鎮不同的是,這裡的守衛和軍隊幾乎是一體的,但是也和北境的軍團不同。以奧菲利亞了解的情況來說,守衛只會待在鎮子裡,從來不會外出狩獵或者替商人清掃道路,而這裡的軍隊只是一副軀殼,除了作為據點的營地,已經沒有士兵呆在那個地方。
軍隊癱瘓和當地猖獗的強盜脫不開乾系,王國對於這小鎮並不太重視,北方有著強大的軍團鎮守著北境,南方延申的兩個方向,波利苦沼澤和東南方向的港口城市玻爾,一個被王國布下無數哨崗,另一個是海邊的要塞城市,這荒涼的草原自然得不到王族和貴族的青睞。
不少士兵甚至在報道之後,直接從軍營逃離,投入強盜的懷抱。
聽到這裡泰斯有些疑惑,奧菲利亞卷著頭髮,身體朝著泰斯那側挪了挪,泰斯感覺少女離自己有些近,於是他朝著牆壁移動了一小段距離。
因為強盜們的數量眾多,原本的尤姆鎮他們肯定是呆不下去,於是聰明的強盜頭領決定帶領他們在小鎮的西面佔領了一塊山頭,在山丘上建立他們的根基,甚至為這個強盜的老巢取名為新尤姆鎮。
新尤姆鎮的名字充滿了野心,也許有一天,當強盜足夠強大的時候,這個山丘將取代平原上的舊鎮,他們將成為草原的核心。
說回小鎮,尤姆之所以還有不少的人定居,是因為過去有無數尋得珍寶的人,他們都是在這個小鎮落腳,商人們靠撿到的黃金變為富豪,貴族們能夠挖到古代的遺物,甚至傳說中的神物也曾出現過。
北境突然噴發的火山已經引來了許多人的注意,貪婪的尋寶者必將很快趕到這座小鎮。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群追求神明、追求真理的人。
奧菲利亞歎了一口氣,看來她對這夥人並沒有多好的印象。
戰士們會因為武力決出勝負,但是教徒並不會因為事實而改變,反而固執地曲解事實。傳說中,尤姆鎮發現了“神物”,偉大的造物被不同的教派所詮釋,他們各執一詞,教徒們都無法做出讓步。
數百年的爭鬥後,“神物”憑空消失,再也沒有任何後續的記載,人們猜測最後落到了某個教派手中,不過就連王國的公主也不曾在禁書庫中獲得一點消息,但總有執著的人跑到這荒涼的地方,試圖尋覓“神物”的蹤跡。
泰斯想到了送別時候的一位光頭僧侶,雖然相處的日子並不長,但教派帶給他的印象還不錯。光頭說的最多的話還是他自己的教義,可惜博肯列聽了隻覺得頭暈,泰斯卻是自己感覺有不對,但是他說不出任何問題,光頭也不勉強他們,一路上還用教會的道理幫他們解答疑惑。
除了珍貴的物品,尤姆鎮裡更多的是對於古代文明的記載。這對於圖書館內的蛀蟲可是難得出行的好機會,在王國忽略的地方還保留著古代的文字,如果能夠理解這些先人的記載,學者所在的學派就能用更古老的知識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按照泰斯遇到的那位執著而有些變態的學者來說,外出考察也是他增長見識的機會,他聽從老師的意見獨自遊歷。泰斯不知道,幾個月過去,這位年輕的學者是否已經離開尤姆,尋找新的研究場所。
屋子外的雨還一直下著,最開始雨滴落在草葉上還能發出聲響,一整夜過後,雨越下越大,直接讓矮小的植物全都低下了頭。不知過了多久,狼嚎聲隱約從遠處傳來,此起彼伏,一晚上都是奧菲利亞在講解,泰斯在旁邊認真聽著,公主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得小聲,聽上去已經有些疲憊。
泰斯用白沙封住了面前的風景,露出出氣的縫隙,然後輕輕讓靠著自己的奧菲利亞躺在柔軟的沙子上,泰斯坐在原地,聽著外面嗡嗡的雨水聲,慢慢閉上了雙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泰斯睜開眼睛醒來,那熟悉的雨聲還在繼續,因為黑暗,少年看不見房子內的情況,也不知道奧菲利亞是否睡醒。泰斯試著慢慢坐直,不過胳膊好像被柔軟的東西纏繞著,除了雨聲,耳邊的呼吸聲也提醒著他。
腦袋空空,於是泰斯又趟了下去,閉上雙眼,感受著難得的恬靜。
黑暗中,奧菲利亞嘴角上揚,好像做了一個甜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