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丹霄宮後,見執法長老正在遠處崖邊等候。喬嵩陽、谷海二人則在大門外等候,臉上都有擔憂之色。
苟豈想到一事,如果自己被監禁,身上的儲物袋多半也要被搜走。於是,他走到兩人面前,把儲物袋托付給了喬嵩陽保管,連許願符、問心玉、袖槍也都放入其中。
末了,他還小聲囑托了一句:“把那件肚兜法器還給蕭含玉,並且告訴她,切不可在爺爺面前為自己求情。”
谷海不解道:“這是為何?兄弟你不願欠她人情嗎?”
苟豈歎道:“她越是表現得在乎我,執法長老越瞧我不順眼,她若不聞不問,長老心裡反而舒服些。”
兩人連連點頭:“有道理。”
交代完這些,苟豈獨自來到崖邊,恭敬道:“長老久等了。”
執法長老冷哼一聲,拿出萬劍匣,輕輕一彈,匣中立刻飛出兩道幽藍劍氣,載著兩人朝遠山飛去。
不久,來到一座宏偉壯觀的大殿前,但見碧瓦朱簷、畫棟飛甍,典雅中不失氣勢。
苟豈認得此地,正是執法堂。
長老隨口吩咐一名執事將苟豈下獄監禁,等候審判。說完直接走了,一眼也不再瞧他。
執事帶著苟豈來到執法堂地下一層的囚牢中。關押前,讓他換上了囚衣,期間見苟豈身上沒有儲物袋,臉色竟然難看了幾分。
苟豈心想,此人多半習慣了雁過拔毛,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否則,被順走一些雷符還是小事,要是硬盤什麽的被偷可就麻煩了。
執事動作粗暴地將他推進一間囚室,冷冷道:“每日午時、酉時會有人來送飯,大小便在牆邊桶裡解決。我不管你在外頭名聲多響、人緣多好,來了這裡,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敢惹事的話,刑棍伺候!”
苟豈忍著怒氣,笑道:“明白。”
此後幾日,苟豈便踏實住了下來。
前一陣,他又是苦練伏羲步,又是查案,又是準備與黃旭的決戰殫精竭慮,從沒有一日喘息的機會,如今可好,染染得救了,黃旭也不會再來招惹自己了,心事徹底放下。苟豈原本就想給自己好好放個假,現在正好落個清靜,天天在牢房裡睡到自然醒,醒了又繼續睡。
至於自己的安危苟豈對荀無憂的承諾還是放心的,他雖然利用了自己一回,但平日對自己的關心也不是假的,肯定會盡心救自己。
唯一不美的就是牢飯,頓頓是鹹菜稀粥,讓他重溫起了剛上丹霄峰時的慘淡光景。
這一天,外面又送來了牢飯,苟豈正唉聲歎氣地敲齊了筷子,忽然就看見托盤上還有一根牙簽。
他當場就驚了,心說執法堂的監獄這麽周到,生怕自己被稀飯塞著牙縫?
正要拿起來看,忽然“牙簽”散發出一團淡淡的金光,凌空飛了起來。
苟豈嚇了一跳,借著金光才看清這是一柄很小很小的“劍”。
小劍從半空飛落,在牢房地上畫了一個直徑兩米的圈,圈痕若隱若現,但弧度幾近完美,拿圓規都畫不出這麽圓。
隨後,小劍就釘在了圓心之處,沒入地面。
“我去,什麽玩意兒”
苟豈頓時感到不安,這個稀奇古怪的東西是誰送來的,在地上畫個圈又是什麽意思?他伏在地上,伸手摳了摳那個小孔,又試著去擦地上的圈痕,但怎麽都擦不掉。
苟豈忽然想起孫悟空給唐僧畫的那個圈,尋思:這個圈莫不是用來保護我的?
一直到晚上,小劍始終沒有動靜,他也就不再理會。
次日中午,牢房外忽然有人喝道:“苟豈,有人來看你了。”鐵門上隨之現出一個方洞。
苟豈上前一看,門外一名女子淡妝濃抹、婀娜娉婷,竟然是蕭含玉。
——說起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以道侶身份相見。互相對視,都感到有些陌生。
苟豈尷尬道:“你怎麽來了。”
蕭含玉幽幽歎道:“我是來跟你說一聲,爺爺不許我再和你見面了今後,可能沒法幫你築基了。”
苟豈心中失望,但也早有心理準備,點頭道:“好吧蕭姑娘,執法長老可有責備過你?都是我不好,在這給你賠不是了。”
蕭含玉搖頭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擔心我呢。你朋友已經將我法器還回來了,不過這時候還,未免太早”
話未說完,旁邊有一人打斷道:“大小姐!該走了。”
蕭含玉無奈道:“我走啦,你好自為之吧。”
苟豈目送她離去的背影,心中猛地一沉:“她說‘這時候還,未免太早’是在暗示我什麽?”
難道說,執法長老對自己動了殺心?
苟豈微感慌張,此刻自己孑然一身,手無寸鐵,又被困於這方寸之地。別說是道門弟子,恐怕來個小老百姓都能把自己砍死了。
冷靜,冷靜換位思考,如果執法長老真的想把事做絕,他會怎麽做?
——第一步:應該是先派一個人,以“囚犯“身份安插到自己牢房來
正想著,牢房門忽然嘎吱一聲開了,執事將一名身高八尺、腰圍八尺的壯漢推了進來,叫道:“苟豈,牢房不夠了,派個人來跟你作伴。你倆都老實點。”
“砰”的一聲門又關上了,牢房內陷入死寂。
苟豈咽了口唾沫,心想接下來會怎樣?
——第二步:這個人應該會套近乎,設法消除自己的戒心
下一刻,壯漢憨厚地伸出手來,笑道:“你好,久聞大名,我叫甄善梁,是谷海的朋友說來慚愧,我和一位師兄發生口角,打了一架,結果都被關了進來。”
苟豈咽了口唾沫,跟他握了握手,“幸會。”
再然後呢?
——第三步,等到夜深人靜之時,自己只要一睡著,多半就永遠不會再醒來了。
很快,夜已深了。
壯漢在牆邊躺著,問道:“你怎麽還不睡?熬夜對身體不好。”
苟豈咽了口唾沫,苦笑道:“你不睡,我怎麽敢睡?”
壯漢一怔,也就不裝了,獰笑道:“不睡就有用嗎我知道你有一身絕頂輕功,不過牢房就這麽大,你總有跑累的時候。”
苟豈搖頭道:“跑還是不跑,那得看情況。”
說完,他起身走到了那個圓圈之中,在圓心處站定。
壯漢嘿嘿笑道:“故弄玄虛。”他不再廢話,捏緊沙包大的拳頭,直接一拳打了過來!
下一刻,圈痕果然綻放出耀眼奪目的金光,一道虛幻的圓柱形屏障平地而起,將苟豈護在中心。
“咚!”
壯漢的拳頭一遇到淡金色屏障,立刻激起了一股雄渾的氣浪,朝著四方滾滾而去!
像是一隻渺小的蝴蝶,喚醒了一場可怕的風暴
霎時間,周圍的牆壁、鐵門、天花板統統破碎,如同一場九級地震,向周圍席卷而去,至於那位壯漢,早不知被壓死在了哪裡伴隨著周圍許多人的尖叫,無數亂石滾落,但一碰到淡金色屏障,又被重重彈開!苟豈抱頭躲在圈中,聽著周圍震耳欲聾的聲響,也不禁渾身栗栗——打死他都想不到,這一個小小的圈,能掀起如此驚人的威勢!
過了很久,周圍才安靜下來,頭頂不再是天花板,而是月明星稀的夜空。他緩緩起身,環顧著四周的一切。
——大廈崩塌,執法堂總部化為一片廢墟。
凌霄殿。
大殿內銀燈流火,香爐霧繞。執法長老在門外朗聲道:“我有要事奏稟掌門師兄。”
“進來。”玉座上,九曜真人緩緩睜目。
執法長老大步而入,躬身行禮道:“半月前,我手下有人在外抓回一名本門弟子,從他身上,還搜出了掌門師兄的通行令牌。此人不但擅自離山,還敢偷盜掌門令牌,罪大惡極,該如何懲處,請掌門師兄定奪。”
九曜凝目盯著他,“此事是誤會,那名弟子是我派出去的。”
執法長老卻搖頭道:“師兄說笑了,您若派親信外出辦事,又豈會忘了讓他來執法堂報備?我已拷問過那名弟子,他說是出山去尋找‘地母蓮台’,可那明明是奪佔靈根的寶物,而那弟子靈根天賦卻不弱,可見是在撒謊,回頭仍需嚴刑拷問才是。”
九曜冷冷道:“不必做戲了,人就是我派出去的,你到底想怎麽樣?”
執法長老道:“我只是奇怪,掌門要地母蓮台做什麽?”
九曜道:“與你無關。”
執法長老道:“難道是為了那個苟豈?”他臉色微微一沉,“你是不是見過左丘夢了,是他讓你做的?”
九曜道:“再說一遍,與你無關。”
執法長老面色不善道:“當年師尊飛升仙界前,明確交代過你不準摻和左丘的事,如今,你放任這個少年在門下修道也就罷了,竟然還為了他把自己定下的規矩給破了!更何況,你明明知道地母蓮台十有八九是為羅浮教所有,還敢打此物主意,倘若因此而導致兩派開戰,你擔當得起嗎!將來去仙界面見師尊時,你如何向他交代?”
九曜沉默不語。
執法長老頓了頓,歎道:“師兄,你是師尊最看重的弟子,我豈能眼看你誤入歧途?放心吧你的錯誤,我來幫你挽回,將來左丘若是怪罪,你隻管推到我頭上就是。”
九曜眉頭一皺,喝道:“你做了什麽?”
執法長老淡淡道:“沒什麽,只不過是幫本門徹底斬斷了與那人的糾葛。那少年自從來到本門,屢屢攪風攪雨,惹出那麽多風波,正該殺一儆百。”
“你好大的膽子!”九曜驚怒道。
就在這時,山下傳來一陣巨響。
兩人察覺到是執法堂傳來的動靜,臉色同時一變,各自踏空出了大殿,朝山下飛去。
來到凌霄峰下,遠遠望去,只見屋舍傾塌、黑煙四起原先佇立於山麓的宏偉建築,如今竟已成了一片廢墟!幾位煉氣境的修士,正各施神通,將修為低微的弟子們,以及重要的宗卷、密本搶救出來,但看他們茫然的臉色,顯然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下一刻,廢墟中一道通天的淡金色光柱,從地下衝天而起,耀眼奪目。
所有人定睛望去,都瞧見了光柱最底下,那位一臉震驚、一臉無辜的少年。
苟豈方才還被關押在不見天日的地下牢房,此刻卻暴露於天空之下,見這麽多人朝自己看來,他無辜地咬著手,弱弱道:“我說不是我乾的你們能信嗎?”
高空中,九曜見到苟豈平安無事,稍稍松了口氣,但看著此地一片狼藉,又不禁搖頭苦笑。
執法長老一見到那道光柱,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他含怒道:“好一個左丘夢,當真肆無忌憚!如今連師門重地都敢毀了嗎!”
苟豈在下面聽到,吃了一驚,原來這個圈子是左丘前輩畫的,是他救了自己?!
劫後余生,他感到一陣慶幸,不過現在又得面對一個問題——要不要從這個圈裡出去?
出去吧,難保執法長老憤怒中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不出去吧,被周圍諸多弟子冷冷瞧著也瘮得慌,更何況,還能在這呆一輩子不成?
“咳咳,那什麽”苟豈剛想說,哪位煉氣境的大佬能搭把手,帶我從地底下飛出去結果下一刻他就閉嘴了,因為他看見憤怒的執法長老赫然已取出了萬劍匣,開始召喚一道道的劍氣,瞧這勢頭,顯然是奔著自己這邊來的。
可以理解,好好一塊地盤,不但被毀了,還被人畫了個圈,顏面何存?
自己這個時候若出去,只怕迎頭就被劍氣扎成刺蝟不過,這道光柱屏障能擋住萬劍匣的劍氣嗎?
他心裡沒底。
天空中,無數道汪洋一般的幽藍劍氣從萬劍匣中彈出,靜靜立於高空,如同是頭頂上,籠罩了一片藍色的陰雲,隨時會下一陣殺氣凜然的劍雨!
九曜真人臉色微變,勸道:“老蕭,你冷靜冷靜”
執法長老暴怒道:“他敢毀我大殿,我就敢殺他傳人!等我砸碎這道劍圈,宰了那少年,你再叫我冷靜!”
說完,他大手一揮,夜空中那一片汪洋瞬間向通天光柱席卷而去,整整一萬道幽藍劍氣,如同狂龍一般,挾著萬鈞之力,撞向淡金色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