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一片肅靜的凌霄殿,此刻鬧成一團。見眾人吵得不可開交,執法長老臉色一沉,正要訓斥,卻聽苟豈慢條斯理地說:“諸位請聽我一言!我這裡還有一樣證據。”
眾人好奇,漸漸安靜下來,一時間,上百道目光紛紛聚焦於苟豈身上。
苟豈環顧眾人,忽然面向九曜真人跪下,深深歎了口氣,無奈說道:“前輩,自從兩月前您將我留在門下學藝,晚輩心中一直感恩不盡。可我手中這件證據非同小可,若公布於眾,唯恐會損傷貴派門下的和睦。本來,晚輩清白事小,被冤枉了也沒什麽,可是若讓凶手逃脫法網,卻可能害得芸兒姑娘事後遭到報復……今日不得已,公布這份證據,懇請前輩不要怪罪!”
九曜一怔,笑道:“什麽樣的證據,竟能損傷我門下弟子間的和睦?我卻不信,你拿出來瞧瞧。”
苟豈起身道:“是。”拿出手機,高舉過頂,環顧眾人道:“我這裡有一件寶物,它的作用,是‘記錄聲音’。”
說完,他打開了一段音頻文件,說道:“為了證明它的用途,我來播放一段方才錄下的聲音,大家請聽!”
手機屏幕上,一段頻譜圖開始上下浮動起來……
“近日,丹霄峰上發生一起紛爭,起因是荀師侄的一名女徒半夜被奸人迷暈擄走,險遭玷汙。嫌犯名叫苟豈,就是殿前這位短發少年,掌門師兄十分重視此案,因此讓老朽親自……”
揚聲器中,執法長老的聲音響起,正是他幾分鍾前對眾人所說的話,音色、音調均毫無不同。接著,宋賢的供述、喬芸兒的供述,也都原樣響起,連中間的停頓、間隔,以及人群中傳出的雜聲都分毫不差。
九曜聽完後,讚道:“記錄聲音的寶物倒是不稀奇,嶺南出產的留聲石、北海的七竅海螺,都有此效……但你這件寶物,用起來竟沒有半分靈力波動,連我都瞞了過去,倒是神奇。不知這寶物是何來歷?”
苟豈恭謹道:“回稟掌門,這是左丘前輩所贈的寶物,具體是什麽來歷,晚輩也不清楚。”他不可能解釋手機原理,隻好一股腦推到算命先生頭上,而且借上了他老人家的名頭,旁人也就不敢質疑。
九曜真人點點頭,而眾人聽了,果然都露出凝重之色。宋賢似乎想起了昨日奚落苟豈時的對話,臉色一下子刷白。
苟豈見了大家反應,心中一寬,又道:“昨日我被囚禁於靈獸峰時,曾與宋賢這狗賊有過一場對話,也都記錄了下來,眾位請聽!”
說完,又點開了一段音頻文件……
揚聲器中,宋賢憤怒的聲音響起:“你這不識好歹的雜種,白眼狼,我累死累活給你鋪好了路,把喬芸兒都喂到你嘴邊了你都不吃,現在高興了?黃師兄已將你的罪行上報,明天執法長老就要當眾將你治罪!”
接著是苟豈佯怒的聲音:“我待芸兒如妹妹一般,又豈能為區區一卷《萬古雲霄》,就去玷汙她清白、逼她做我妻子?”
聽到這裡,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陣騷動,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唯獨宋賢渾身顫栗,如墜冰窟。
錄音繼續放著,只聽宋賢痛心疾首道:“簡直愚不可及!你可知道,我師尊想學這門功法想了多少年!”
苟豈問道:“是你師尊黃鶴指使你這麽做的?是他讓你迷暈喬芸兒,想借我之手從掌門那裡套來《萬古雲霄》?”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誰能抵受得住鎮派絕學的誘惑?”
短暫的沉默後,
苟豈又問:“我明明是被執法堂弟子捉拿,為何現在卻被囚禁在靈獸峰的洞府?難道說執法堂已經成了你們靈獸峰私設的公堂嗎?” 宋賢道:“你知道就好!黃師哥修為雖不高,但他對朋友仗義,執法堂上下人人都賣他面子,你今天得罪了他,就算這回荀師叔能趕回來保下你,以後黃師哥也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苟豈道:“似黃旭這等紈絝子弟,竟也能當上執法堂弟子,只怕他叔叔在背後出了不少力吧?黃鶴處心積慮把他侄兒安插進執法堂,不就是想越俎代庖,干涉別峰事務嗎,只怕時日一長,連掌門都要被他架空吧?”
宋賢道:“是又如何?師尊這份心願,在靈獸峰也不是秘密。我們靈獸峰素來在四峰之中位列第一,別家弟子見了,哪個不是恭敬討好、唯命是從?只有你這小子給臉不要臉,明知我是靈獸峰弟子,也敢與我為敵!”
……
錄音播放到此處,戛然而止。殿內一片死寂,百來個人,全都聽傻了。
這一份面目全非的錄音,自然是昨晚苟豈連夜剪輯而成。在原始的錄音中,宋賢至多不過是承認了自己栽贓陷害的罪行,然而在這個版本裡,卻成了黃鶴指使弟子所為,不止如此,宋賢還“親口”道出了黃鶴濫用權勢將侄兒安插進執法堂、企圖謀奪凌霄門大權、干涉別峰事務的野心!
苟豈之所以這麽做,並非出於一時的報復心理,而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誠如昨日李晚星所言,宋賢陷害一事已經把黃旭給拉下水,若將他治罪,無異於承認黃旭也有問題,因此黃鶴必定死保他二人,甚至可能編織更多證據、疏通更多關系來陷害苟豈。因此,苟豈的目的不在於讓九曜采納這段錄音為證據,而只是為了挑撥凌霄門高層與黃鶴之間的關系!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讓大家相信這段錄音,信了,自然而然會生出提防、忌憚之心。而黃鶴,為了顯示清白,自然也會撇清嫌疑,不去幹涉此次審判的程序。如此一來,苟豈表面上可能招來批評責難,實則反而平安無虞。盡管這麽做,就徹底得罪了黃鶴,但考慮到自己本就已是黃鶴、黃旭叔侄倆的眼中釘肉中刺,倒不如把矛盾擺在明面上來,反而能讓對方有所顧忌。
苟豈環顧四周,見眾人臉色都很不好看,便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其實在座之人中,多的是才智卓絕之輩,然而夏蟲不可語冰,做人的道德底線也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除了苟豈經歷過21世紀無良媒體斷章取義、無良綜藝移花接木等卑劣手段的洗禮,誰還能想象出這麽坑人的法子?
漫長的寂靜後,終於有人開口。
執法長老面無表情問道:“黃鶴,你有什麽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