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民離開顧家村，又來到十裡營照相館。

　　邁進青磚砌築的瓦房，丟下一條紅將軍煙，四處打量攝影設備。

　　千禧年，華夏尚未加入WTO，在電子領域，雖然有洋貨進入國內市場，但國貨依舊盛行。

　　除了膠片相機，店內還購置一台清華紫光數碼相機。

　　跟店老板聊幾句，顧安民又知曉另兩個大牌子，魔都海鷗，鳳凰光學。

　　至於海外品牌……

　　學老板話:小本生意，買不起，也用不到。

　　店內這台數碼相機，相對另一個時空，像素極低，僅有120萬，但確實很方便。

　　顧安民留下兩百塊錢，囑咐店老板明天多準備幾張存儲卡。

　　等回到家，拿起大哥大，參照從鄉大院抄錄的號碼，跟縣城報社去個電話。

　　這年頭，縣報還未取消，即便有取消的消息傳來，也只是導致五花八門的報社越來越多。

　　商業競爭激烈，為吸引更多客戶，各個報社不僅降低廣告費，還會向鄉鎮機關、企業，攤派報紙。

　　也就說，不管你要不要，我都會送到。

　　就像鄉大院的文化站，信報箱每天都會堆滿，最終便宜了門衛室老大爺，那手搓煙卷，濃煙篝篝的……

　　顧安民聯系縣城報社，要的不是廣告位，而是大板塊，最好是頭版。

　　放在另一個時空，跟市報、省報，十有八九談不成，但這年頭……

　　只要錢到位，啥都不是事。

　　並且，連談五家，附帶將報紙送到建行、農行、信用社的特殊要求，最終花費也不過三千塊。

　　至於為什麽這麽做?

　　商業情報誤導。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如果這都救不活破磚窯，小爺也跑路，大不了帶上大馬和二牛，找烏熊倒賣飛機去！

　　是夜，顧安民站在自家屋頂，手持閉麥話筒，練習台詞……

　　……………

　　第二天。

　　9月9號，天氣晴。

　　十裡營中心街。

　　“咦?今天不是小集嗎?人那麽少?”

　　“你不知道?建軍磚廠請了戲班子，還要搞鬥羊，老熱鬧了。”

　　“那我得去瞧瞧。”

　　呼啦啦……

　　一傳十，十傳百……

　　加上昨天從早上嘰歪到晚上的大喇叭，以及滿天飛的紅色傳單，哪怕對此事不知情的村民，也被看熱鬧人群裹挾著，湧向大澤。

　　鄉下沒啥娛樂，就連電視都沒幾台，放個電影，搭個戲台，都能吸引數百號人，更何況這麽新鮮的事?

　　因此，荒涼大澤，迎來史無前例的喧鬧。

　　來來往往的村民們，或跟熟人打招呼，或墊腳四處張望，或欣賞民兵連拉出來的祖師級槍炮……

　　通往磚廠的小土路兩側，不知何時多了一些攤販，有賣瓜子的，有賣香油的，有賣八角大料的，也有搖動撥浪鼓，饞得小孩哇哇叫的無良玩具行腳商。

　　五裡外的磚廠。

　　九個紅色熱氣球托起一道道條幅，上書各種正能量。

　　磚廠正門豎起一座紅色鼓氣橋，其上張貼此次喧鬧的主要原因:土木施工技術交流大會。

　　只不過，散亂在地的紅色傳單，卻寫著:安民瓦工培訓班開課啦！

　　上午九點。

　　養殖場主家很給面的搞了個'三羊開泰'，也就是給洗白淨的綿羊，系上紅綢，並排拴在拱門內側正中間。

　　若不是遍地羊屎蛋子，

看上去倒也不錯。　　照相館的老板，聽從某人吩咐，端著數碼相機，四處溜達著拍照，無論是誰，合影也好，擺個姿勢也罷，全都免費拍，拍完再讓當事人看看兩寸顯示屏。

　　至於洗成照片……

　　拍過就刪，上哪洗照片?

　　再說，存儲卡容量小，等會要留著辦正事。

　　但如此做法，卻帶動現場群眾的積極性……

　　很熱鬧。

　　上午十點。

　　收到請柬的派出所、鄉大院，大大小小十好幾位領導，或結伴步行，或騎自行車，或搭乘小垮鬥，陸陸續續到場。

　　不多時。

　　最重要的兩個領導，乘坐普桑而來，並送上兩個花籃。

　　緊接著，鑼鼓齊鳴，鞭炮齊放，煙花連同二踢腳，響徹整個天空。

　　“咳咳！”

　　顧安民身穿白襯衫，淺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腰裡挎著大哥大，手持麥克風登上由六張辦公桌拚湊的舞台，

　　先說幾句開場白，旋即:“一直以來，建軍磚廠以造福鄉裡為奮鬥目標。

　　奈何，大水無情……

　　為促進災後重建，解決本地就業難等問題，建軍磚廠特意拿出……額斯萬資金，舉辦盛大的土木施工技術交流會。

　　我們借此期望，今後我們十裡營人，能人人爭做技術工，而非以出大力為生！

　　接下來我宣布，交流大會，正式開始！”

　　鄉領導們正在納悶，為什麽不讓大領導，二領導上台致辭，卻見張偉領著一群學徒，抱來系有紅綢的鐵掀，分發給眾人。

　　“領導，這裡，您動動手……”

　　遠處，照相館老板連忙架起相機。

　　大領導見狀，驀然想起昨天下午與某人交談的事情，環顧周圍充滿乾勁的條幅……

　　“都跟我動起來！”

　　照相館師傅接連抓拍，隨後將存儲卡交給走下辦公桌拚組舞台的顧安民。

　　後者從記事本撕下一張紙，包裹存儲卡，疊好後，備注:建軍磚窯災後重建進行中，多位領導蒞臨現場指導工作……

　　緊接著，第二個存儲卡:建軍磚窯為促進本鄉(十裡營)就業，捐助'土木施工技術交流會'二十萬，用於打造實踐場地……

　　第三個存儲卡:建軍磚窯增資擴產，擬建新廠區，並投資三十萬組建免燒磚生產線，堅決支持和擁護上級環境治理決策……

　　第四個存儲卡……

　　第五個存儲卡……

　　不同角度拍攝的畫面，不同話語表達的含義，合起來就是:我家廠子滿血復活，現在很值錢。

　　隨後，催促照相館老板回去洗照片，洗完後，張偉再帶上存儲卡和現金，前往昨晚談攏的幾家報社……

　　而現場。

　　清晨從水泥廠撤離的大馬、二牛、胡振山，各帶五十名學徒，分區域，以白磚垛為教學工具，展開'技術探討'。

　　顧安民則是率領額外的五十名學徒，以及昨天招的一百名小工，對磚窯北側的廢棄磚坯，也就是豆腐渣工程選址，進行快速清理。

　　片刻之後。

　　場外響起一聲聲驚歎。

　　“咦?我家娃從未學過砌牆，這麽一會，雖然動作有點慢，但拿著板磚和沙土砌築，砌得倒也有模有樣。”

　　“我家男人學東西竟然這麽快?”

　　“村東頭的大傻，竟然會扯線了！”

　　“我去，還教看圖紙?”

　　“屁話，人家晚上，還免費教讀書習字呢。”

　　半晌之後。

　　越來越多的人，湊到培訓班附近圍觀。

　　葛小天並未阻止。

　　一是，必須讓人們知道自家能教出瓦工，今後才能找現場眾人談生意， 否則鬼知道你會把牆砌成什麽樣。

　　二是，經過又一個晚上的研究，他發現大馬等人的'技術傳授'，有針對性。

　　也就是，我願意教你，你才能快速學會。

　　並且需要穩固。

　　就像張偉，跟大馬學一次，簡單掌握砌築技術，昨天和今天沒學，全忘了……

　　或者說，大馬的傳授，相當於把技術借給學徒，學徒只是臨時掌握。

　　後者若想完全掌握，就必須跟隨大馬持之以恆的深入學習，直到把借來的技術，轉換為自身本能。

　　很強悍。

　　顧安民可以想象到，只要把培訓班辦下去，以後組建施工隊，自家完全無需為初級技術工發愁。

　　而領班，則是大馬、二牛、胡振山……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總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

　　“廠長，水泥廠孫興回來了，揚言要弄死你。”尚未前往縣城的張偉，悄悄湊到心情大好的某人身旁。

　　“你說什麽?大聲點！”

　　顧安民暗中瞥一眼五步之外的王所長，以及民兵連隊長。

　　張偉秒懂，著急道:“廠長，不好了，孫興揚言要弄死你！！！”

　　王所長嘴角抽動……

　　顧安民，“領導，您聽到了，孫興威脅我，按咱鄉下規矩，我揍他一頓，不過分吧?”

　　“……”

　　………………

　　感謝'夢時光'萬賞，新書期早晚各一章，暫不加更，記帳，上架一塊還……

　　另外感謝民兵III、歡誨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