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曳影鳴劍錄》第13回 良辰安在(四)
  自從追拿姚金星、楊普的風波過後,歐陽華敏發覺太子宮倒真是變得平安無事了。不久太子與許娥完婚,大司馬、車騎將軍許嘉直接調派重重京城衛隊,日夜在太子宮外圍周遭巡防,只要遇到可疑情事,立即嚴加盤查。歐陽華敏心想太子宮內外到處是精強守衛,王鳳及朝廷有司對那個幕後主使傅大人雖然依舊查無結果,但應當不至再有人膽敢潛入太子宮內行刺,遂向王鳳辭去守護太子宮的差事,因而對後來雪兒的一番波折全不知曉。

  轉眼臘月將盡,年關又至,歐陽華敏決定回鄉探望父母,順便向鄉裡同門打聽,且看其等近段有無師父劍牘先生的消息。嬙兒知道歐陽華敏的行程,托他向家人轉寄聲訊,送去年節禮事。閔兒卻舍不得離開歐陽華敏,好說歹說就是不肯一人留在長安京城,非要隨他回家鄉問候雙親。歐陽華敏見已打攪甘夫人日久,雪兒又整日纏著太子,無需照應,便改勸閔兒回西域樓蘭去。

  閔兒哪裡肯依,找借口說西域樓蘭距離長安京城路途遙遠,她一個人無法回得去。而且時值隆冬氣候,途中車馬行人稀少,強盜劫匪經常出沒,她難保不會被強盜擄去。就算她非回樓蘭不可,也一定要歐陽華敏先把她帶到南郡秭歸,等忙完探親事宜後,再將她送至樓蘭。歐陽華敏聽她嬌楚動人的說來,想想其所慮也不無道理,隻好頑強答應她的要求。

  到了動身之日,兩人一早收拾行囊,用完早膳即辭別甘夫人,駢騎直出長安京城,向南取道而行。南郡秭歸在漢水之南,大江之北,從京畿穿越南山,沿蝕中古道到達漢中,然後順漢水而下荊楚,再經房陵縣抵達南郡境內。雖然途中多是山道,狹小崎嶇,卻是到達秭歸最為快捷的路徑。

  當年漢高祖被封漢王,從鹹陽南去漢中,走的便是蝕中古道。只是後來張良為守漢中,將蝕中古道多處棧橋燒毀,改從南山以西的褒斜道和故道直通漢中、巴蜀,此道才逐漸少人往來。

  歐陽華敏和閔兒離城走得數裡之遙,看見前方道上有兩個仵工正抬著一副棺槨徒步南行,另有一名仵工走在前頭,肩扛一塊木碑,手持招魂幡條,時不時從掛在胸前的布兜內取出一些彩米灑在道旁,口中念念有詞。歐陽華敏和閔兒覺得晦氣,快馬加鞭趕超到前面去,經過三名仵工旁側,不經意瞄了一眼那塊木碑,見到上面赫然寫著“雪兒之墓”的字樣,甚感驚奇詫異。

  閔兒多留了一份心眼,放緩坐騎向三名仵工招呼道:“敢問三位師傅,此行法葬何人?”三名仵工抬頭望見閔兒,均是吃了一驚,隨即警覺地打量了她和歐陽華敏一番,方才定下神來。走在前面的那名仵工回避話頭應道:“死人不吉,兩位還是少打聽的好,快些兒走自己的路罷。”閔兒道:“我見木碑上所寫之名,與我的一位親人是同樣稱呼,因而好奇詢究。”

  三名仵工聽了,臉色微變,神情遊離不定。抬著棺槨的一名仵工好意說明道:“棺中死者是一個犯事的宮中丫頭,應當與你無關。”閔兒聞言,想起已有多日不知雪兒音訊,忽然萌生不祥之感,即又問道:“那宮女是不是如我一般年紀和容貌?在太子宮中做事?”

  當頭那名仵工猶豫片刻,似覺得閔兒必定與死者相熟,老實答道:“祟人不敢相瞞,死者確如姑娘所言。”閔兒和歐陽華敏頓時大驚,猜想棺中之人十有八九便是雪兒,急忙勒馬攔住三名仵工,請求開棺辨認。

  三名仵工面有難色。

歐陽華敏解釋道:“三位師傅切莫見怪,眼前這位姑娘的表妹長得與她一模一樣,正好也在太子宮內做事,閨名便叫雪兒,因而我等懷疑死者正是其人,懇望三位師傅行個方便。”三名仵工皆不答應。  當頭那名仵工婉言拒絕道:“天底下容貌相同的人多著哩,你們若想核實,到太子宮裡去查證即可。我等賴此行當為生,若是貿然開棺,讓人知道了,敗壞聲譽,往後便斷了生計。”

  閔兒愈加疑心棺內乃是雪兒,急命開棺,三名仵工仍是不從。歐陽華敏體會三名仵工的心思,從衣兜內掏出兩吊文錢作為打賞,繼續好言相求。三名仵工得了好處,各各交換了一下眼色,才不再拒絕,但仍謹慎小心的將棺槨抬到路旁隱秘的所在,方肯打開棺蓋讓歐陽華敏和閔兒驗證。歐陽華敏和閔兒湊近棺槨往內一瞧,但見裡面躺著的不是雪兒是誰?閔兒頓時悲慟失聲,抱起雪兒淚如泉湧。

  歐陽華敏扭頭去問三名仵工:“你等可知雪兒姑娘死於何因?”當頭那名仵工答道:“我們隻管做事,哪敢多問宮內機密。不過這位雪兒姑娘既然死在皇宮內的永巷詔獄,照例應是觸犯了禁宮重典,被處死罪。奇怪的是雪兒姑娘死得甚是安詳,生前好像未受酷刑,死後容貌顏色依然不改,宛如生者。在皇宮酷獄中能死得這般光彩,我等替宮內做這營生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

  歐陽華敏仔細察看雪兒的征狀,除了毫無氣息,確實並不像已死之人。加之連縞素都沒給她穿上,衣衫襦襖,一依其舊,顯然是宮內草草收斂了事。如此倉促善後,憑直覺判斷,歐陽華敏立馬念頭一閃,提醒閔兒道:“雪兒之死定非尋常,內中必有名堂。”

  閔兒也想到了此節,推測雪兒之死多半與太子有關,若不弄清事情真相就將雪兒草率下葬,豈不糊塗!當下與歐陽華敏商定,向仵工要求將雪兒的屍首帶走。三名仵工當然不允,爭執之下,勃然動容,竭力阻撓。閔兒恨恨的道:“你們允許也罷,不允許也罷,反正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決不能讓雪兒不明不白就奔赴黃泉。”說著,硬要將雪兒抱到自己的坐騎上去。

  三名仵工憤怒不已,向閔兒撲過來搶人。歐陽華敏將腰間的青龍寶劍一擺,跨步擋住三名仵工,歉然道:“今日暫且得罪三位師傅,敢請三位師傅退後,切莫逞強執意相逼。”當頭那名仵工不曉得他的厲害,狠擊一掌欲將他推開,卻立被他身上反彈的力道摜出丈許開外。另兩名仵工眼見歐陽華敏紋絲不動便給同伴來了個下馬威,皆不敢再莽撞越步而前。

  當頭那名仵工又驚又氣,臉紅脖子粗的聲討道:“我等好心滿足你們倆的哀求,沒想到你們卻蠻不講理,反過來定要砸我等的飯碗,真是恩將仇報。”閔兒抱著雪兒跨到鞍上,遠遠搭腔道:“既然這樣,我倆多給你們一些賞錢便是。回頭你們將空棺抬去安葬,裡面有沒有人都是一個樣,反正不會有誰特意去挖出空棺來責怪難為你們。”說著從包裹中多掏出數吊文錢,拋給三名仵工當作補賞。

  三名仵工怒氣稍緩,但忐忑之下還是不肯松口。閔兒沒有心情和他們討價還價,快刀斬亂麻的喚上歐陽華敏離開。歐陽華敏騰身一縱,便飛越數丈,穩穩躍上坐騎,與她馱著雪兒瞬間疾馳而去。

  三名仵工見他這等身手,情知追趕不及,奪屍無望,且貪圖已得賞錢,私下商量盤算:“只要瞞得住屍首被搶走之事,既得錢財,又不損名聲,確實不失為兩全其美之計。”遂依閔兒之言抬著空棺照舊趕往原定地點安葬,並約定彼此牢守空棺之秘,對任何人都不許提及。回到長安城內,總覺得事涉禁宮律例,一旦泄露,擔罪不起。那時乾此營生的大多是鰥夫寡佬,三名仵工悉無家眷後顧之憂,乾脆躲往外地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去了。

  歐陽華敏和閔兒雙騎一口氣奔出裡許,回頭已望不到三名仵工的身影,因光天化日攜著雪兒的“屍首”太過搶眼,便勒騎閃入道旁一片茂密的叢林之中。兩人合計權且先安置妥當雪兒,再轉回京城去找太子當面查問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往荒無人煙之處找到一塊可遮風擋雨的巨岩,把雪兒抱至岩下放在乾爽的地面上躺好。

  為守護雪兒免生意外,歐陽華敏和閔兒不得不分頭行事,若一人去找太子,另一人務須留下。依理而論,歐陽華敏曾在太子宮做事,該當由他前去,但閔兒似悲憤之極,非要搶著去找太子算帳。歐陽華敏心知若不讓閔兒消下氣頭,決難說服得了她,遂設法安撫道:“日間你我無論哪個出現在太子宮內,都容易驚動宮中之人,不便追究雪兒的死因,莫如等到天黑再決定由誰前去。”

  閔兒實是矛盾重重,既不能將雪兒單獨留在荒山野林之中,又不願和歐陽華敏分開;既不便把雪兒之“屍”帶在身邊與歐陽華敏一同去找太子,又不甘讓雪兒死不瞑目。聽完歐陽華敏之言,便一聲不吭坐到地上把雪兒抱在懷裡傷心哭泣,時不時憐惜地撫摸雪兒柔嫩白晰的臉頰,悲戚哀歎。

  她與雪兒雖說相處時日不多,但畢意是親表姐妹,想到雪兒因為癡戀太子才遭遇不幸,甚覺同病相憐,百般舍不得放手。既恨太子辜負雪兒,又心疼雪兒紅顏薄命,更懊悔當初不該促成她到太子宮去,思量著如何將雪兒帶回墜月沙洲去安葬才好。

  歐陽華敏陪在一旁端詳著雪兒,見她臉上的肌膚在閔兒的指端不經意間劃過之處即刻泛出淺淺紅暈,完全不似死屍之狀。當下越看越覺得奇怪,回想起仵工所言,突然萌生一個大膽的想法,對閔兒道:“我以前聽到過有人死而複生的傳聞。此時雪兒極像是尚未死透,你且將她平放在地上,我用內力真氣給她推宮行血,說不定還能令她活轉過來。”

  閔兒隻道他在安慰自己,搖首道:“那種傳聞盡是江湖把戲,信不得真。何況就算確有那般奇妙的神仙妖術,也不知上哪兒才能找得到擅長其道的高人。”歐陽華敏道:“當日我在天禪院之時,所遭遇的不是幾同死而複生麽?!我看雪兒的死狀甚是異常,不妨就用般若菩提內功心法試一試。”

  閔兒仔細回憶那段時日歐陽華敏的情形,覺得其異想天開並非全無根據,當下抱著一絲奢望,找了一個平整的去處,鋪上一些枯草樹葉,把雪兒轉移過去,讓她平躺在枯草樹葉上面。歐陽華敏席地坐在雪兒身側,雙手分別握住雪兒左右兩腕間的筋脈穴位,默念般若菩提內功心法調息運氣,慢慢將內力輸入雪兒體內。

  說來令人決難置信,雪兒雖無呼吸,軀體卻似塞滿棉絮的皮囊,對歐陽華敏所輸入的真氣內力全無阻隔之象,悉數吸收進去。歐陽華敏更感詫異,加緊凝神遵照內功心法吐納調節,綿綿不斷用真氣內力推動雪兒的氣血運行,替她打通周身筋脈穴位。約莫持續了一盞茶功夫,雪兒的肌膚漸漸光潔起來,面色變得紅暈如常,接著便見她嗝氣數下,胸肺心脈開始慢慢起伏跳動。

  閔兒密切注視雪兒的情狀,察覺她可能有救,驚喜非常。歐陽華敏不敢大意,持續攝定心神施展功法。不久聽得雪兒咳嗽數聲,隨即見她悠悠醒轉,微張雙目。閔兒激動地伏身下去向她輕聲喚道:“雪兒妹妹,你終於活過來了。”

  雪兒突然驚跳坐起,如夢方醒,雙目圓睜,怔怔的望著歐陽華敏和閔兒,驚訝問道:“你們怎麽會在我身邊?鎬民哥哥呢?”閔兒道:“你幸得沒死,還惦記那負心人做什麽?此次全靠歐陽大哥救了你,還不趕快謝謝他。”

  雪兒茫茫然似是不知閔兒所雲,滿臉惶惑向四處張望一遍,著急問道:“你們是和鎬民哥哥一起來救我的麽?怎的不見他在?他幹什麽去了?這裡是什麽地方?”閔兒以為她剛剛活轉過來,神智尚未清醒,在說胡話,便寬慰她道:“這裡是京城南邊的荒山野林,最為安全不過。你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來,且先冷靜一下,不要胡思亂想。”

  雪兒更加疑惑不解,喃喃的自己問自己道:“我到了鬼門關麽?我在胡思亂想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怎麽會和歐陽大哥、閔兒姐姐在一起?難道鎬民哥哥把我交給他們照料?”歐陽華敏見她滿腹心事,不像是受驚慌亂、神思失常,遂將路遇仵工將她救下的諸般詳情說知。還沒來得及問她因何被害,雪兒已哭喪著臉嚷叫道:“錯了!錯了!你們完完全全搞錯了。”

  歐陽華敏和閔兒見雪兒的反應怪異強烈,甚是不解,立向她探問緣由。雪兒抱怨歸抱怨,但還是將假死之謀原原本本說了出來,令歐陽華敏和閔兒直聽得瞠目結舌,提心吊膽。他們二人實在想不到太子和雪兒會鬧出這樣凶險的局面來,眼下雖已救了雪兒,但會不會是真個打亂了這一對冤家的原定巧計?究竟是助他們解脫困厄還是幫了倒忙?無論如何,歐陽華敏都覺得太子和雪兒實在是癡心用事,太過鋌而走險。

  然而在問知雪兒假死之法的來歷後,歐陽華敏倒是很快猜到了其之所以能使雪兒活轉過來的玄機。原來雪兒借以逃出掖庭詔獄的假死之術和歐陽華敏用來解救她的般若菩提內功心法皆是癡諾頭陀所創,兩者同源一宗,法理相近,竅門相通。就像歐陽華敏在修煉般若菩提心法時,能令內息自運自行,無需呼吸一樣,般若菩提的內力適好也能解開假死之法所封閉的腑髒筋穴,令假死之人恢復原狀。

  此番把雪兒弄醒過來,可說是歪打正著,也可說是機緣所至。不過歐陽華敏心知雪兒能逃過一劫實屬僥幸,不由得暗暗驚出一身冷汗。雪兒卻不曉得此中厲害,在弄清楚途中生變之後,馬上要去找太子言明情況,以免太子仍依定計行事,結果發覺找不見她,徒勞虛驚一場。

  閔兒既想幫助雪兒,又怕她孤意投懷,逾陷逾深,與太子廝混得更加難以收拾,好言勸阻道:“事已至此,你再去找太子著實不大妥當。如今太子宮上下,除太子之外,其余人等皆以為你已經死了。你若是突然出現,能不惹起軒然大波麽?估計你還沒進入宮門,眾禁宮衛士已將你當成陰魂惡鬼,斬於劍下。”

  雪兒情迷心竅,毫不細想,張口即道:“鎬民哥哥自會護著我,有他在,我什麽都不怕。”閔兒道:“既然你們以假死之法蒙混逃出永巷詔獄,在外人面前他更加不能袒護你。否則計謀敗露,你們都要擔受虛妄欺詐之罪,聽由朝廷重處。到那時且莫說太子繼位無望,他就是想在長安城中呆下去,估計都難有立足之地。”

  說到太子的前程,雪兒才省悟事關重大,但仍舍不下太子,固執道:“那我就等到晚上,再偷偷潛入太子宮裡去找他。”歐陽華敏在旁搖頭道:“眼下太子宮已經得到許家派兵鼎力守護,宮裡宮外增加衛士不少,日夜重重巡防。連那些企圖謀害太子的惡人都不得不望而卻步,你如何能溜得過眾多衛士高手的眼皮底下?即使到了夜間,也斷難行得通。”

  雪兒眼見無計,心急埋怨道:“都是你們不好,若不是你們多事,哪裡會有這麽麻煩!如今鎬民哥哥找不見我,必定擔心焦慮,你們得趕緊幫我想辦法,我一定要見到鎬民哥哥,讓他安下心來。”閔兒用商量的口吻道:“你若是怕鎬民哥哥擔心你,讓歐陽大哥馬上回去京城一趟,把你的景況告訴他,你看如何?”雪兒不依,硬是揪住一根筋不放,耍賴道:“那樣我還是見不到鎬民哥哥,我要你們陪我進城去見他。歐陽大哥的武功高強,京城守衛無人不知,他們肯定不敢把我們怎麽樣。”

  閔兒無奈,向歐陽華敏投去求助的目光。歐陽華敏會意,對雪兒道:“你死而複生到京城去找太子殿下實在太過危險。不如這樣,你和閔姐姐在此處樹林裡等著,我到城中把你的消息告訴太子殿下,讓他前來見你。”雪兒但求能夠見到太子,覺得歐陽華敏的主意不錯,至才點頭答應。

  閔兒打心眼裡不想和歐陽華敏分開,但為滿足雪兒所願,使她安定下來,看看日已偏西,隻好催促歐陽華敏道:“你快去快回,免得到了晚上,回來時行走不便,在樹林中迷了路,找不著我們。”

  歐陽華敏理解閔兒的擔憂,也不放心讓兩個姑娘在林中久等,當下快馬趕回京城,直投太子宮求見。宮人認得歐陽華敏,不敢多嘴嚼舌,即向許娥通報。

  其時許娥正因不知太子下落,守在宮內如坐針氈。聽得歐陽華敏忽然來找太子,如遇救星,速命將歐陽華敏請入寢殿秘見,先問他因何事要找太子殿下。歐陽華敏不能將雪兒的實情告知她,便說行將回鄉探親,想來與太子告別。

  許娥知道歐陽華敏數次護全太子,忠心耿耿,當下悉將雪兒之死以及太子失蹤之疑如實相告,囑咐他暫且密守消息,並私下裡幫忙找尋太子。歐陽華敏吃驚不小,心知太子與雪兒已將事情鬧大,擔心許娥、王皇后等人要拿雪兒問罪,不敢說出太子與雪兒之謀,更不敢透露雪兒未死,滿口答應許娥所托,便即辭出宮去。

  等歐陽華敏走後,許娥越來越感到事態嚴重,後悔將找不見太子之事告訴歐陽華敏。以致後來進宮向王皇后和王鳳稟報時,對歐陽華敏來找太子一節隻字不提,以防王皇后和王鳳責怪她裡外不分,擅將宮內之私隱泄露給外人知曉。王鳳不明此情,到甘府去訪詢太子的下落,自然一無所獲。

  歐陽華敏匆匆回到荒山野林中,見到閔兒和雪兒,悉將許娥所言諸情說知。雪兒聽得太子已不知去向,止不住頓足失聲:“我與鎬民哥哥原本已經商量妥當,只要我逃出永巷監牢,他就找一個無人知曉的住處先將我安頓下來,以便我們兩人時常會面,等到他登上皇位,再娶我入宮為妃。沒想到被你們中途橫插一腳,把好端端的事兒全都攪黃了。鎬民哥哥必定因為找不見我才想不開,做出傻事來,這可怎麽辦啊?都怪你們!都怪你們!”

  歐陽華敏對雪兒的抱怨委實無言以對。閔兒卻不當回事,溫言寬解雪兒道:“好妹妹,鎬民哥哥一定不會做傻事,他可精明著哩。試想你們既然失計,難道他不怕我們去找麻煩而暫且躲起來麽?他心裡若是有你,過後定會另尋你見面。為今之計,你須得有個安身之處,最好是先避一避,不妨將就隨我們到南郡秭歸去,等得歐陽大哥送我回西域樓蘭,順便送你回墜月沙洲見你爹爹媽媽,其他事情留待將來真相大白再說。”

  雪兒傷心哭鬧道:“我不要回去見爹媽,我要見鎬民哥哥。歐陽大哥,閔姐姐,你們一定要想辦法幫忙找到鎬民哥哥,否則我真個不想活了。”閔兒怕的正是雪兒想不開會自尋短見,趕緊開導她道:“你千萬不要灰心,我和歐陽大哥肯定不會置你們不顧。眼下你的鎬民哥哥只是下落不明,沒人說他已遭遇不測。你若是死了,等哪天找到了他,豈不是留他一個人孤苦伶仃活在世上?你忍心麽?”

  雪兒癡癡的道:“當然不忍心了,可是到哪兒能找到鎬民哥哥呢?急死人了。”閔兒眼見雪兒一心要找太子,思索片刻才道:“你好好想一想,鎬民哥哥最有可能會去什麽地方找你?”雪兒猶猶豫豫道:“我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我都是和他在宮裡面呆著,沒有一起到過宮外。”閔兒奇道:“你們在商量如何逃出監牢之時,沒有想好隨後在什麽地方會面麽?”

  雪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歎道:“我們沒有料到會發生這許多意外,當時僅是說好等我假死之後,出得監牢和皇宮,再由鎬民哥哥找機會把我弄醒。估計最糟糕的情況,無非要等仵工將我埋葬之後,鎬民哥哥才能悄悄把我從墓塚內挖出來。可是你們在仵工送葬途中就把我救了出來,鎬民哥哥自然連墓塚都沒得挖了。”

  閔兒問道:“你們是否有意向的安葬之地?”雪兒道:“當然有過商酌,就在南山之麓的荒野之中。聽說那裡附近有一處廢棄的宮閣,所以鎬民哥哥打算事後將我暫時安置其間。但我從未到過那個地方,它叫什麽名頭,具體在什麽方位,我一點兒都不清楚。”

  閔兒想起從仵工手上劫走雪兒時的情景,腦海中閃過一絲亮光,對雪兒道:“假如我猜得不錯,你的鎬民哥哥說不定還是有墓塚可挖,他私下出走,可能正是要到墳場尋你。”雪兒稚氣問道:“姐姐此話當真?”閔兒道:“依常理推斷,那三名仵工必定害怕擔當罪責,多半不願將你被劫走之事泄露出去,仍將空棺抬去安葬。我們不妨到你們商定的墳場去找找。只要有你的墓塚在,就有希望找到鎬民哥哥的一些蹤跡,運氣好的話,甚至可能會在那裡遇見他。”

  她說的與雪兒和太子原定之計卻好相符,雪兒即使心裡全無把握,也寧願聽從。時已近傍晚,天色漸顯迷蒙,三人趕在日落前回到劫走雪兒的道上,但見道旁零星灑落的彩米沿路而來,續往前去,即尋著彩米所指引的方向細心探尋。

  約莫走得三四裡遠,來到一處荒蕪的山坡之畔,發覺前方已無彩米為記,便轉往坡上尋去。在遠離大道的一處平整之地,果然見到一座墳尾尚插著招魂幡條的新塚。暮光之下,那塊寫著雪兒名字的木碑赫然就插在墓壟之前。

  三人大為振奮,即行分頭繞著墓塚前後左右詳察,很快在周邊的草叢中找到被太子丟棄的鐵臿、鋤頭。歐陽華敏和閔兒覺得太子十有八九已經來過這裡,遂到附近的宮閣中查找,卻不見人。雪兒看到墓塚完好無損,似是無人翻動過,認定太子還未前來尋她,至於那鐵臿、鋤頭,難保不是仵工所棄,便決意守在自己的空墳旁等候太子。

  歐陽華敏和閔兒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遷就陪著雪兒。當晚,三人在墳場過了一夜,次日又耐心等了整整一日。雪兒熱切盼望著心上人快點出現,卻從始至終不見太子到來。她卻不知在其三人到達墓塚之前,太子確實早已來了又去,甚至許娥派來找尋太子的宮中衛士也已到墳場查看過,哪還會有其他人來?

  雪兒越等越傷心,越想念越是倍感失望,數次站到荒坡頂上,對著空曠寂寥的荒野呼喊鎬民哥哥。這個稱呼太子最是熟悉不過,雪兒心想只要太子能夠聽到,哪怕是通過別人之口得知,必定會想盡辦法前來尋她。

  歐陽華敏卻感到太子前來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他日常修煉內功心法,知道雪兒假死的竅門與之極為相似。即使此門奇術再高明,再神秘莫測,由於體內真氣自運自行必定有其時限,到了終極之際,若是仍未得救,或是不能自行醒來,假死之人就要有性命之憂。太子既懂得假死之法,即便不知其理,也當不致錯過時辰之後才來。因而勸告雪兒道:“自你假死至今已過了兩日,你的鎬民哥哥必定不會來了,我們不用再苦等他了。”

  雪兒固執道:“我一定要等到他來。”歐陽華敏道:“他若是能來,必定早已來了,決不會拖延如此之久。他不可能不知道你被埋在墳墓中的絕險,任何人都難以在封閉的墓塚之內假死兩日還能活轉過來, 除非他是想趕來替你收屍。”

  雪兒心生疑懼道:“你是說鎬民哥哥狠下心來不理我了?”歐陽華敏的確有此顧慮,擔心太子可能是害怕了,欲借機甩開雪兒,遂未依計前來,然而為了不讓雪兒更受刺激,便沒有直白說來,反倒委婉道:“他沒有來,不一定是棄你不顧,說不定遇到了意外之事,身不由己。等將來你見到了他,再向他詳問因由,自會明白。”雪兒憂心忡忡的道:“我怕再也見不著他了。”

  閔兒的想法與歐陽華敏如出一轍,但見雪兒對太子切盼至深,心事已全部托付於他,實在不忍拂雪兒所願令她傷心無地,隻好道:“雪兒妹妹,你既然與鎬民哥哥有恩愛之緣,兩情相悅,上蒼決不會辜負你們的苦心。但須知好事多磨,眼下你們只不過是要多受些艱難波折罷了。你且先安下心來,耐住相思之念,等到太子殿下繼承皇位,好日子定在後頭衝著你招手。”

  雪兒聽了高興,愁緒稍解。到得第三日,太子仍是沒有出現。歐陽華敏和閔兒一邊安慰雪兒,一邊勸說她跟隨自己兩人到南郡秭歸去。可是雪兒彷徨失落,無心他往,不管歐陽華敏和閔兒如何費盡心機和口舌,就是賴在自己的空墳旁不走。歐陽華敏和閔兒害怕雪兒想歪了會鬧出更加麻煩的事情來,不敢把她一人留下,隻得陪在一旁看著雪兒望眼欲穿,愛莫能助。

  正當無可奈何之時,忽然荒野中冒出三條人影,探頭探腦的往雪兒的空塚這邊尋來。歐陽華敏和閔兒遠遠望見,頓時喜上眉梢,對雪兒的擔憂一下子去了大半。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