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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尋記》第14章 紅塵漫漫催人醉 笛聲依依渡人歸(四)
  聽得范筒突然問出這麽一句,蘇十三、王小二、榆老頭和吳先生卻是各自有了不同的反應。榆老頭年歲大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說了句“什麽”,這是沒聽清。

  武十三卻是被范筒這突入起來的離題十萬八千裡的問題搞懵了,這才反問一句。王小二最是震驚,以他對范筒的了解,再結合自己向范筒匯報了武十三來自己家打探消息的情況,就知道范筒這貨這樣問肯定沒憋什麽好屁,搞不好真的要幫自己找個爹了,所以一時之間震驚非常。

  吳先生卻是最後發言,依舊半死不活,對於范筒了解最深的他,卻是明白了瞬間明白了范筒的意圖,這家夥肯定是打定主意要去見識外面的花花世界,尋思著武十三在外面肯定有一定的勢力和財力,現在正打著把武十三綁在一起的主意呢。

  “呃……這個,在下隨師父下山入世之後,只在安平府停留了短短半年便主動去了北域,天天便是喝喝酒,殺殺異獸,哪裡有時間考慮婚配的問題……至於良田什麽的,卻是不曾有過,在北域那邊,都是山林野地,雖然我身為鎮北使,卻也沒有分得…..”

  “窮逼……”范筒嘟囔了一聲,然後換了一副哄騙小孩子的面目又道:“那就是沒有婚配嘍,老武啊,你覺得咱們這芷溪村怎麽樣啊?”

  “甚好,甚好,風景也好,人也好……”武十三也不知道范筒打的什麽主意,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有點敷衍的回應道。

  “嘿嘿,你也覺得咱們這人好呀?那老武你有沒有在這兩常住的打算啊,你覺得林大姐怎麽樣?人又漂亮,功夫又好,雖然有個兒子吧,但你也知道不是親生的,雖然目前來說還沒有解決生育的問題,但你可以相信我啊,只要有我在,不出幾年,便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到時候,就不成問題了嘛,而且你看哦,只要你們在一起了,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是吧,有些秘密之事我也才好與你交代不是?我看你和林姐姐男才女貌的,不如便找個吉日訂個婚如何,雖然倉猝了點,但是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嘛,我跟你說啊,像林姐姐這樣好的女子可不容易找了,以後你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可以安心在這裡住下來不是?對了,孩子想好叫什麽名字了嗎?如果你覺得自己沒那個能力取得話,我可以安排老吳來做這件事,他肚子裡的墨水可是不少,要是在你們天元大陸,混個狀元什麽的,簡直不要太簡單了。怎麽樣,考慮考慮?”說著,一臉猥瑣的用肩頭頂了頂武十三。

  武十三等人卻是被范筒一大串顛三倒四,莫名其妙的話給震的不清,什麽情況就連孩子的名字都有人幫取了,這范筒的腦子究竟是如何從了解天元大陸的問題上突然就跳到武十三的婚配問題上的呢,果然是個謎一樣的人啊。

  此時武十三卻是滿腦子都是漿糊,完全就跟不上范筒的節奏,愣愣的道:“這個……這個,實在太突然了,筒哥兒你萬萬不可如此說,取名的事情雖然在下相信吳先生的能力,但是我覺得還是自己取的比較好…….啊呸!”

  武十三“呸”了自己一聲,怎麽就被帶溝裡了,問題的重點是取名嗎?

  “呃,那個筒哥兒啊,問題不是取名不取名啊,這個,在下,實在是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何況林家姐姐那天人一般的女子,在下如何高攀得起,還望筒哥兒不要亂語了,要不然會有損林家姐姐的聲譽的,此事就此打住吧。”

  “行吧,不說就不說了……”范筒無所謂的站起身,

伸了個懶腰道:“唉~~~~聽了這麽久的故事,還真是挺累的,咦,時候不早了吔,走嘍錢兒,回家睡覺嘍~~~~”  說完,也不管武十三,拉著榆錢兒就走,邊走邊和周圍村民打招呼:“今天祭典就到此結束了啊,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啊~~~~”

  王小二一看范筒不再亂拉郎配,登時高興起來,發揮出鐵杆狗腿的自覺來,走到武十三面前,“砰砰”拍了拍屁股上沾的灰塵,跟著范筒高聲叫著:“有家歸家,沒家的歸廟了啊……”

  接著是吳先生,懶洋洋的站起身,一步一晃的跟在范筒等人身後也向廣場外行去。其余村民一聽范筒招呼,登時一哄而散,哪裡還有參加祭典的模樣。

  轉眼間,剛剛還人滿為患的偌大的廣場人去場空,隻留下一地狼藉,已經被武十三一掌扇的將近熄滅的篝火堆不時爆出幾點火星,仿佛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一陣微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在空中飄舞,武十三木然的抬著手想要說什麽卻無從開口,頂著滿頭被王小二拍了一屁股的灰塵,無辜的看向仍然陪在身邊的榆老頭,呐呐的道:“這,這,這是什麽情況啊村長?怎麽說走就走了,卸磨殺驢啊這是,我該講的都講完了,接下來不是應該筒哥兒講他的事情了嗎?”

  “唉~~~”榆老頭歎了一口氣,安慰道:“武小哥你想多了,筒哥兒可不是那種人,不過啊,看在和你還比較投緣的份上,我就提點你幾句,這筒哥兒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呢,就是從來只有他佔別人便宜的,別人想佔他便宜,那是門都沒有啊。”

  “啊?我也沒有佔他便宜啊,他的事情還有知道的秘密都還沒說啊。”

  “所以說要提點你幾句了,你回答他是理所當然,他回答你那可就沒這麽簡單了,今晚你就別想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好好想想有什麽可以打動筒哥兒的東西。明日再去他家問個明白吧。”

  “啊……這麽不講道理的嗎?”武十三想起最後范筒的問題,心中戚戚焉的道:“不會是要提那種要求吧?這怎麽行,男子漢大丈夫,怎可出賣自己…..”

  榆老頭拍了拍武十三肩頭道:“小夥子,你想多了,這種好事怎麽會輪得到你……筒哥兒不過是隨便找個借口離開而已,關鍵在於打動他,打動知道什麽意思嗎?”

  看著武十三一臉呆呆的樣子,榆老頭恨鐵不成鋼的道:“想想你身上有什麽值錢的或者貴重的東西,嗯嗯?”邊說邊作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奶奶的,還有這種操作?”武十三咬牙切齒的道,額頭青筋暴跳,這幾個月來和師父在一起逐漸被化去的戾氣仿佛開始升騰起來。

  看著快要氣爆的武十三,榆老頭淡淡的道:“知足吧你就,筒哥兒沒把你坑的內褲都不剩就算發善心了,估計是今天剛剛趕回來有點累,要不你還想好好回去睡覺?別做夢了,再說了,這裡這麽多人,那些秘密也不合適在這裡說不是?冷靜點武小哥,別忘了你所有的希望可都在筒哥兒身上呢。”

  還是榆老頭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確實,要說在世外之地,在芷溪村誰能幫武十三解惑,估計也只有范筒了,為了師父的願望,也為了早日能回去尋找師父,現在也確實不是使性子的時候,便是有天大的怨氣,也得壓下去。

  想通了這點,武十三也是站起身來,朝著榆老頭行禮道:“多謝村長提點,剛剛是十三孟浪了,還請不要見怪。”

  榆老頭嘿嘿一笑,道:“行了,好好回去睡一覺,想想明日怎麽應付筒哥兒才是正理,明天我帶你去找他。”

  心裡卻是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暗道:“筒哥兒啊筒哥兒,這壞人可是我來做了,你可得念著我的好啊…..”

  “多謝村長了……”

  當下二人將篝火熄滅,一路無話,回到榆老頭家中歇息不提。

  翌日一大早,武十三頂著兩個漆黑眼圈跟隨榆老頭穿行在村前的竹林裡。吳先生與范筒的家卻是不在芷溪村中,據榆老頭所說,原本吳先生也是和村民們住在一起的,但是後來隨著范筒長大,卻是聽從了范筒的建議,將房子遷到了村外竹林內,四周均是種滿了秘密麻麻的翠竹。

  整片竹林約莫有百畝大小,種植的翠竹也是高達十丈,在竹林環繞之中,卻是就地取材用竹子搭建的三層吊腳小樓,樓外是一塊三十丈方圓的院子,一道籬笆將院子圍在裡面,院子中布置著一張桌子和兩張竹子做的躺椅。

  院子西北角是一口水井,東面種植著一些蔬菜瓜果之類的植物。遠遠望去,一片翠綠豔紅之色,極富生機,讓人看起來舒服至極。

  據榆老頭所說,吳先生搬到此處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范筒身懷的機密太多,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遠離村子,也不知平時兩人躲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搞些什麽,但每隔一段時間,吳先生總會拿出一些製作精良的用具來給村民們使用,一般都是生產生活所用,雖然村民們搞懂不其中道理,但是用起來卻是十分實用。

  再一個,村裡很多小孩都在跟隨吳先生學習知識,雖然說基本每個芷溪村的孩子到了十三歲左右都會覺醒天賦,但一些基本常識和文化之類的,卻是還需要跟隨吳先生學習。

  不過這兩天吳先生剛剛和范筒巡山歸來,暫時還沒有通知村裡孩子過來學習,因此也顯得很安靜。

  榆老頭正要叫門,卻聽得小樓內傳來一陣吊嗓子的聲音:“咦~~~~~呀……”這聲音穿透力極強,還伴隨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在裡面,兩人聽得一哆嗦,都聽出來了是范筒的聲音。

  “筒哥兒,我們來了……”榆老頭高聲叫道。

  “來了就來了唄,又不是第一次來了,自己不會進來啊?”范筒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小樓之中傳了出來。

  榆老頭尷尬一笑,帶著武十三便往院內行去。

  此時小樓大門“咯吱”一聲打開,一道鵝黃色的身影飛速掠出,向榆老頭撲了過來,同時傳來的還有榆錢兒清脆的聲音:“呀,爺爺你來了?”

  榆老頭趕緊伸出手,將榆錢兒接住,榆錢兒卻是順著榆老頭伸出的手臂輕輕一借力,轉眼便繞著榆老頭轉了一圈,速度之快,帶起一陣微風,讓武十三也有一陣目眩之感。

  榆錢兒俏生生在榆老頭面前站定,卻也不說話,只是伸出如粉藕一般的手臂,將手掌平放在榆老頭面前抖了抖。

  榆老頭眉頭跳動,面皮也是隨著榆錢兒的手掌不斷抖動。

  苦笑一聲,榆老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遞給榆錢兒道:“你這孩子,連爺爺都不放過啊?”

  榆錢兒卻是輕輕笑道:“這可不是我要的,是筒兒哥問你要的,說是有大用,要是今天你不帶來,便連門都不讓你進!”

  榆老頭氣結,佯怒道:“死丫頭,這還沒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榆錢兒卻也不惱,揪著榆老頭的胡須就是一扯,道:“臭爺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把我推給筒兒哥了吧?”。說著,臉上露出兩團紅暈,更顯嬌俏可愛。

  “呵呵,呵呵。不說這個了,筒哥兒呢?又在練戲啊?”榆老頭趕緊轉移話題道。

  榆錢兒顛了顛手中的包裹,轉身帶路道:“當然了,筒兒哥說了,要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一日也不可懈怠。”

  榆老頭搖搖頭道:“也不知道他練這些東西有什麽用?”

  當下招呼武十三一聲,跟在榆錢兒身後向內走去。

  武十三輕輕捅了捅榆老頭,嘴朝榆錢兒一呶悄聲問道:“村長,您孫女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啊?”

  “什麽呀,她本來就住在這裡。”榆老頭也是悄聲回應道。

  “啊?那他們……”武十三吃驚的看著榆老頭。

  “哦,不是你想的那樣,便是我們這種山野之地,也是知道禮義廉恥的,錢兒她們分開住的,只不過為了方便和吳先生學習才住在這裡的,一般吳先生不和筒哥兒進山的時候,村裡很多孩子也是懶得回家,就在這樓裡住著的。”榆老頭也是趕緊解釋道,雖然自己對於想將孫女和范筒撮合一事在村裡是眾人皆知,但當著武十三的面,也是需要解釋一番,不過他卻是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范筒和榆錢兒本來就是兩情相悅,哪裡需要他來撮合,更何況范筒的事情,是他榆老頭管得了的嗎?

  進入小樓,卻不是武十三想象中的樣子,這竹樓完全沒有普通木製樓台那種微微的昏暗感,相反,不知道吳先生用了什麽辦法,整個樓內卻是一片陽光明媚,屋外的陽光好似通過什麽東西折射一般完全映照在了小樓之內,把整個大堂和樓道照映的纖毫畢現。

  穿過寬寬的堂屋,右側是一個樓梯,樓梯左右牆壁之上掛著幾幅字畫,武十三觀察了一下,卻不是自己知道的名家所作,字畫上也無落款,這些字畫有山水,有鳥獸,有人像,均是傳神無比,雖然武十三認不出是什麽人所作,但其中所含意境卻遠超他所知道的天元大陸所謂字畫大家,武十三越看越是驚奇,漸漸有點目眩心猿。

  三人順著樓梯往上行去,幾番轉折後,上到三樓,迎面而來的是一副巨大的屏風,幾乎頂著樓頂矗立在樓梯口,屏風上鎖畫的卻是一些異獸和天地異象,以武十三的見識,卻也分辨不出。

  轉過屏風,眼前豁然開朗,整個三樓上卻是一個通透的大堂,整整一個三樓全部被大堂佔據。四周分別有四道窗戶,柔和的陽關順著恍惚灑進大堂,形成了道道漂浮著塵埃的光柱。

  大堂正中央一張長型桌子,桌子前放著幾棵竹凳,桌後端坐一人,身穿白色長裳,面如豐玉,正在桌前煮茶,卻正是范筒。

  武十三微微一愣,剛剛在院外還聽著范筒在吊嗓門,怎麽一轉眼功夫便換了一個形象,猶如謫仙一般的端坐著,再配合他深厚一個暗銅香爐中冒出的嫋嫋香薰,仿佛如仙人臨世一般。

  范筒微微一抬手,在面前虛劃一道,對著武十三道:“請!”

  武十三現在實在是心中有點凌亂,這范筒時而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時而又猶如謫仙一般,時而又猶如市井匹夫,實在是讓武十三有點無所適從。

  武十三心中一邊亂想, 一邊走近范筒,仿佛被催眠一般聽話的坐在范筒面前,卻沒有發現榆錢兒與榆老頭均是悄悄向范筒一點頭,轉身下樓而去。

  “請!”范筒又道了一聲,這次卻是指向了桌上已經沏好的茶杯。

  “多謝!”武十三道了一聲謝,端起面前茶杯,隻覺得一股香氣直衝腦門,比之他師父最愛喝的龍牙尖茶卻是高出不止一籌,茶還未入口,武十三便覺得一陣神清氣爽。當下也不客氣,微微靠近嘴邊吹了吹尚是滾燙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轟~~~”武十三隻覺得腦中仿佛一陣黃鍾大呂齊鳴,心跳驟然加速,甚至連自己都能聽到“咚咚”的跳動聲,練武至今,武十三卻是從未遇到這種無法控制自己心跳的情況,心中一驚,抬頭看向范筒。

  卻見范筒臉上露出一種邪魅的笑容,對著武十三一呲牙,雙手抬起再猛地向下一壓,一股巨大的壓力驟然降臨在武十三身上。

  武十三想要掙扎,卻是動不得分毫,心裡不禁大驚,想不出為什麽范筒會突然出手。

  隨著范筒的動作,整個三層竹樓仿佛變成活物一般,在武十三眼裡,不管是屏風、桌子、凳子、香爐,還是面前的范筒,仿佛突然之間旋轉扭動起來,漸漸混在一起。

  “噌噌噌噌……”三樓地面突然冒出無數根尖竹,按照著不可描述的方位將武十三團團圍在中間,然後開始繞著他不停旋轉,武十三看著越轉越快的竹子,想要閉眼也做不到,漸漸的眼神開始渙散,到得最後,“轟”的一聲在腦中響起,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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