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後,由慈寧宮女官整理好的一份卷宗,也遞到了陸太后的手上。
陸太后拿著它在敞軒裡坐了一整個下晌。
直到日暮西斜她才起身:“外界對皇上如何評論?”
“外界都在評論皇上仁厚。與案的比如何晟和鄭福都是先帝手下的人,還有史恩也是娘娘的人,按罪將他們入刑也不為過。但皇上還是念著舊情,免去了他們的刑罰。所以後來皇上旨意上說,如若再有類似案件,一律從嚴處置,大家也還是認為這是仁君之風。”
陸太后將卷宗扣在膝上。“史恩他們判決了嗎?”
“還沒有。”
“人呢?”
“史恩還在牢裡,史夫人已經在驛館住下。”
史太后默了一下:“史恩貪汙的事實存在,這案子還拉下了一個戶部尚書,一個都察院的禦史,這個時候我不能見雲岫。
“殿裡的桌上有根鞭子,你送過去交給她。告訴她,犯了罪就要挨罰十,這是對的。另外,再取兩百兩銀子拿去給她,讓她先在京城安頓下來。”
“是。”
女官走了之後,陸太后再坐了會兒,看到宮女端過來的點心,眉頭一皺就起身說:“去長樂宮。”
趙素在長樂宮這幾日,消息完全是閉塞的。唯一有改變的是,當天下晌慈寧宮就派人過來送飯燒水了,吃的還不錯,都是宮裡的禦膳標準,兩餐之間還有點心果子,只不過他們乾完活就跑了,多呆一會兒都沒有。
當然,在她的一再請求下,陸太后還是讓人送了點紙筆過來。這幾天她在反思史恩這件事——確切的說是花月會這件事。
雖然證據讓皇帝給拿走了,她並不後悔,可是花月會的事情還是得有人來負責啊。到底找誰頂上去,也不知道太后心裡有沒有準?
八成是沒有的,不然的話她也用不著那麽死命地護著史恩了。
這麽一來,那這個位子就只能由皇帝作主。論皇帝的狗性,未來的發展確實讓人有點擔憂啊。
趙素深深感受到自己給陸太后弄了個大麻煩——不,是給她自己弄了大麻煩,陸太后貴為太后,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爬到了最高位置,如無意外,這一生都不會再遭遇欺凌歧視,但她自己就不一樣了,她還在自主的線上掙扎。萬一陸太后一氣之下放棄這個理想了……
她覺得她必須討好一下陸太后。於是思考事件的當口,她就整理了一下菜譜,然後把這段時間心裡已經有了成熟想法的幾個新菜寫了出來。
陸太后跨進宮門的當口,抬頭就見趙素提著支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作吟思狀。
她走到窗前:“這關了幾天,莫非還憋出幾分詩興來了?”
趙素一頓,旋即放筆走了出來:“太后!”
陸太后瞥了一眼她,昂首走進了屋裡。
四下一張望,大概是覺得還滿意,便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太后您怎麽來了?”
趙素給她遞了把扇子,被關的這幾天裡,天氣都漸漸熱起來了。遞扇子的過程中,她又打量了幾眼陸太后:“您怎麽看著好像比前幾日清減了?最近沒睡好嗎?”
旁邊的高述聽聞,看了眼陸太后之後,抿緊了嘴巴。自從吃過了趙素做的飯菜之後,太后現在吃什麽都沒胃口,怎麽瘦下來的,這不是很明顯嗎?
陸太后卻只是淡漠地回應:“辦事不機靈,一雙眼睛倒是靈活。”
“您是我老板,我關心您是正常的呀!”
“你除了會拍馬屁還會幹什麽?”
“會做飯啊!”
趙素說著就把寫好了的厚厚一套菜譜推到她面前,“您看,我雖然成不了大事,但我這幾天卻沒有放棄用功。這是我花了幾天功夫整理出來的菜譜,全都是我會做的拿手菜,不但如此,我還整出了幾個新菜,您看看,有沒有興趣!”
陸太后目光下落,只見這冊子竟有手指那麽厚,當然跟這時候的紙張也比較粗糙厚實也有關,每一頁都寫了好幾個菜譜。
她把冊子翻開,翻著翻著就有點停不下來。
趙素湊上去:“太后?”
陸太后沒受干擾,繼續往下翻。
趙素又道:“太后?陸總?”
陸太后看完了手上那一頁,才把頭抬起來:“這都寫的什麽鬼畫符?”
“我不會寫毛筆字,您又不是不知道。”
陸太后把菜譜交給高述。“看來禁足反思還是有點用處的。”
趙素打蛇隨棍上:“太后想不想吃點什麽?”
陸太后睨了她一眼:“少打鬼主意,暫時還不能放你走。”
這麽快就被看透了心思,挺沒勁的。趙素再想想她後半句話,立刻又來了點精神:暫時不能放她走,也就是說的確是會放她的咯?
雖然知道肯定能出得去,可得到她這句話心裡又更加有了底。
她說道:“沒事,我不急,我這吃穿不愁的,上哪呆不是呆呀?”
剛穿過來她心裡總有點不安,因為穿越前需要工作糊口,手頭沒事乾,讓人心慌。但這麽多天過來她也適應了,如今她面臨的不是糊口的問題,而是怎麽活得更舒適的問題。
陸太后聽到這話卻像是被刺著了:“我怎麽覺得把你放在這兒, 反而是讓你享福了?”
“怎麽會……”
“這樣好了,”陸太后指著窗子外頭,“這長樂宮大得很呢,高述,你讓人在西邊整個小灶出來,讓趙侍衛在這裡做飯。”
說完她瞥了一眼趙素:“砌灶一個下晌就能完成了,好好乾,說不定這還是場持久戰呢。”
高述領完旨看一下趙素,然後才退下去。
“持久戰?”
啥意思?
坐牢還得管生產呢?還有人權沒有?!
陸太后站起來,從袖子裡抽出一張菜單遞給她:“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這創新菜品的方案都出來了,索性提供給你一個實踐摸索的條件。本宮明日的午飯,就看你的了!這單子上的品種,你就一路做下去。全部都做完了,再做你寫給我的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