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亂在亥時之後發生,醜時之前許都就恢復了安靜。
無數的士卒在有條不紊的打掃著戰場,長水校尉種輯親冒矢石,不負其先祖之名。
種輯父親祖父都已經為國家操勞一生而亡,作為種家獨苗,種輯或許沒有足夠的英勇,但是卻有著足夠的忠誠。
但是戰場廝殺並不會因為忠誠和勇氣而改變事實,雙方實力差距太大,導致了種輯帶領著的騎兵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被史渙擊潰並且斬盡殺絕。
若非是顧忌戰馬和他的性命,可能這場仗打的時間更短。
越騎校尉,偏將軍王子服和吳子蘭奮戰都底,但是仍寡不敵眾,在曹孟德的算計之中成功被夏侯元讓生擒活捉。
至於董承並未直接參與其中,他在皇宮之中為劉協參讚軍機之事,楊彪伏完壓根就不想搭理他們這群不知死活的家夥。
這一戰除了折損了種輯,王子服,吳子蘭這些將校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們好不容易積攢的些許實力就直接成為了過去。
而且劉協還不出意外的惹怒了曹孟德。
努力的壓製著自己怒火的曹操在皇宮之外等候著劉協的召見,他已經讓人前去通稟了,在他的身後是同樣穿戴盔甲的許褚,夏侯惇兩人。
而他們的手中還有那三個被五花大綁的叛逆之人。
他們是誰的人,他們是奉了誰的命令,曹孟德又不是傻子,他如何能夠不知道,如何能夠看不清楚!
曹孟德憤怒不是因為他們竟然敢叛逆,他的憤怒是想要知道,他們為何會如此。
自己難不成做的還不夠麽?
半個時辰,足足半個時辰皇宮之中一丁點動靜兒都沒有,沒有召見,也沒有請他離開,曹孟德的心情越來越冷靜,也越來越冷。
他不知道自家的那位陛下到底在幹什麽,半個時辰為何還當斷不斷?
要麽準備刀斧手,等待自己進入之後群起而攻之,將自己看為肉泥,然後賭一把自己的威望能夠鎮得住許都之兵馬。
實在不行還可以提前聯系文若,讓他從中協助。
要麽,他乾脆咬死不認,這三個家夥也不會背叛這位陛下,曹孟德自己也不認為自己會對那位陛下做些什麽。
可是這半個時辰了,裡面什麽動靜都沒有,這簡直就是....就是荒謬!
“丞相,門開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閉目養神的曹孟德才聽到身後的許褚在自己耳邊輕聲提醒了一句,看來那位陛下是已經做出了決定了。
“爾等留在這裡,將這三個家夥交給虎賁軍即可。”曹孟德阻止了想要跟隨他進入的夏侯惇與許褚兩人。
面對他們的擔心,曹孟德之事淡然一笑。
但凡那位陛下有些膽量,他也不會這個時候才將自己叫進去。
大步的朝著那座宮殿走去,一路上不知道多少虎賁軍士卒對著曹孟德緩緩低下了頭,他並沒有明目張膽的在這裡安插人手。
最起碼現在沒有。
他在許都內外可以說給劉協保證了足夠的兵馬和安全,當然,這也不妨礙盧洪趙達在這裡面放點什麽沙子。
可曹孟德可以對著所有人頂天立誓,他迄今為止,沒有任何的惡意。
哪怕現在,他再次站在了劉協的面前,他仍然可以說,他對這位陛下沒有惡意。
“臣,曹孟德拜見陛下!”
“丞相不必多禮,如今天色如此晚了,丞相來此有何要事?”
此時的劉協對曹操身後被五花大綁的種輯等人視而不見,對剛剛許都城中的混亂視而不見,甚至於對自己剛剛準備了將近一個時辰這個事實,也視而不見。
雖然明知道這是劉協為了放棄他們三個而自保,但是曹孟德在這一刻仍然是有些許的失望。
太快了!
怎麽可以這麽快放棄自己的心腹,那可是敢於為了他搏命的心腹啊。
“陛下,今日許都有人犯上作亂,僥幸被臣所擒獲,今日送到陛下面前,請陛下發落!”
看著渾身狼狽不堪,已經被五花大綁,甚至直接扔到了自己面前的幾人,無論是劉協還是早早就趕到了這裡的董承乃至劉艾,都是沉默不語。
等了半晌,看著曹孟德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劉協這才小心翼翼的朝著曹孟德說道。
“一切全憑丞相做主。”
這副模樣,這幅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模樣,甚至於曹孟德自己都有那麽一瞬間感覺到,自己是不是負了這位陛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成為權臣了?
曹孟德只是有了一瞬間的呆愣,而一旁的種輯似乎是完美的展現了什麽叫做主辱臣死。
“曹賊!”突然出現的一聲大吼直接讓曹孟德回過神來,扭過頭看著這個突然就發起瘋來的家夥不由的眉頭緊皺。
“老夫記得不曾的罪過種公,也未曾對種家有過任何交情或者得罪,為何種公對老夫如此的深惡痛絕,與殺之而後快?”
曹孟德還是忍不住在這裡問出來了這個問題,他似乎是在質問種輯,似乎又是在質問陛下。
“曹賊!”回答的仍然是種輯,而劉協同樣是沒有任何的反應,“殺你何須理由,你與董賊李郭之類有何區別,都是國之奸賊,都是國之大賊!
你欺凌陛下,你掌控朝堂,你名為漢相,實為漢賊!”
看著種輯對自己這般的謾罵,曹孟德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心中生出來一種怪異來。
這些年他聽過很多謾罵,什麽宦官之後,什麽暴虐弑殺,什麽冷酷無情,什麽好色無度。
但是這種話...這些年還真是初次聽聞。
“老夫不懂種公之意,老夫對陛下畢恭畢敬,對諸位也是尊敬有加,未曾斷了諸位俸祿用度,未曾少了諸位官位,未曾對諸位更未曾對陛下有過任何不妥之處。
老夫怎麽就成了漢賊了!”
“笑話!”此時的種輯也大笑起來,似乎已經拋棄了一切枷鎖,朝著曹孟德無情的謾罵起來。
“你曹孟德有何臉面說出這等話語,這朝堂到底是聽陛下的還是聽你曹孟德的?
陛下身居宮中,可詔令不能出皇宮,足跡不可入市井,這滿朝文武,這天下大軍,是聽陛下的還是聽你曹孟德的?”
“種公的意思是說,我曹孟德救駕....救錯了?”
“爾等哪裡是救駕,爾等不過就是和他們一樣,想要挾持陛下罷了!”
“不知道種公是什麽意思,要讓老夫交出手中權利不成?”曹孟德怒極反笑,“難不成我曹孟德一心為大漢平定霍亂,穩固四方,屯田養民,最後還錯了不成麽!”
此時的曹孟德同樣暴怒,他用自己最後的理智壓製著自己不說出什麽不可說的話來。
但是種輯乃至於已經知道必死無疑的王服和吳子蘭卻是不再有任何的猶豫了,一個接著一個的站了出來,怒斥曹孟德。
而讓曹孟德最額外痛苦的一句話就是。
“你曹孟德進入沒有謀逆之心,難不成日後也沒有麽,就算是你沒有,你兒子呢,你孫子呢?
你曹家世世代代,就敢保證絕無謀逆之心麽?
日後天下平定,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還是你曹孟德的天下,你為何緊握權利而不送還陛下!”
這些話說的曹孟德嘴唇顫抖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不是他反駁不了,而是他真的不想在和這些人說下去了。
曹孟德看出來了,他們甚至都不能說是汙蔑或者是陷害了。
他們是真的在憤怒,他們真的是從心眼裡覺得他曹孟德就不配做周公旦,甚至於他連霍光都不配去做。
在他們的心中,曹孟德只會是下一個董卓,等待著陛下的一次禪讓而已。
這......真是可笑!
而最讓曹孟德傷心的事情是,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那位陛下沉默,無盡的沉默。
他沒有認可,但是曹孟德感受得到,這些或許就是這位陛下的心聲。
他努力的讓自己變得更加正常一些,朝著劉協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
“陛下,如今天下未定,老臣定當盡心竭力還大漢一個朗朗乾坤,天下天災連綿,百姓同樣是稱得上民不聊生。
這天下尚且需要穩定.....”
“丞相莫要多說,朕知曉!”劉協趕緊做出來一副真誠的模樣,滿臉帶著笑容,安撫著心越來越冷的曹孟德,“這天下之事,還要勞煩丞相。”
嘴唇在顫抖,心也在顫抖,曹孟德深吸一口氣朝著劉協躬身一拜,然後頭也不回的退了出去。
當然,種輯等人也在不斷的謾罵聲中被拖了下去。
皇宮之外,除了許褚與夏侯元讓之外,荀彧也終於趕了過來,看到曹孟德平安走出,三個人全都長出一口氣。
只不過這三個人放下心來的原因....似乎並不一樣。
“文若,城中百姓可曾安撫妥當?”
“主公放心,全部安撫下來,火勢已經控制,撲滅也只是時間問題,百姓所受損失全部由朝廷發放負責。
重建之事也會由許都令來解決,斷然不會耽誤了農桑之事。”
“如此就好,安撫百姓,巡視城防,有文若在,老夫放心的很。”
曹操和荀彧十分默契的誰也沒有說皇宮之中的事情,似乎他們都在刻意的避開這個話題。
關於對反叛之人的處置曹孟德也並沒有斬盡殺絕。
“老種公那是大漢忠良,王服吳子蘭也....罷了,隻誅首惡,余者不論,其盲從之士卒,重新整編之後並入其他將軍麾下。
從此許都內外守護之事,全部交於子廉負責,文則與公劉佐之。”
“諾!”
曹孟德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妥當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同時也感覺自己的頭越發的疼痛了起來。
但是如今天色上位明亮,也實在是不好去找醫者處理,只能強行忍著罷了。
就在曹孟德輾轉反側之時,一支素白的手輕輕撫向了他的頭顱,為他舒緩著痛苦,那是和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卞氏。
歌姬出身,沒甚家世,但是頗明事理,這些年裡裡外外真的是多虧了卞氏幫他搭理,為他解決了不少的問題。
“怎的還未睡覺?”
“夫君尚未回來,奴家自然是有些擔心的。”
“怎麽,你還怕老夫被他們傷了不成?”
“夫君乃是世間之英雄,他們不過就是一群宵小之輩,如何能夠傷的了夫君?”
卞氏一邊為曹孟德揉著頭顱,一邊在他耳邊輕笑,但是說完之後卻也補了一句。
“但做妻子的,如何能夠不擔心外出的丈夫。”
聽到這句話之後,哪怕卞氏如今也已經算是年紀頗大了,但仍然讓曹孟德感覺到了一股溫暖。
“哎,老夫對你不住啊。”
“奴不過就是一歌舞姬罷了,能遇夫君已是萬幸,何談其他,夫君日後不可再說這話,夫君乃是做大事的人,莫要在這兒女情長上面,浪費時間了。”
“....你說得對,老夫是要平定天下的,如何會為了這些事情煩惱!”曹孟德似乎是被點醒了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甚至連頭痛都減輕了幾分。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董承並沒有立刻離去,他還在獻計。
“陛下,如今種輯等人失敗,不僅僅讓曹孟德對我等有了防范,更是讓我等僅有的兵馬也化為了烏有,可是我等決不能坐以待斃!”
董承的激動昂然再次讓收到打擊的劉協恢復了信心,讓劉協再次明確了一個道理。
朕乃天子,為何連做都不讓他做,就告訴他做不到,朕也要恢復祖上榮光,這天下本就該是朕的天下!
這個念頭,一直支撐著他,從董賊到李郭,從李郭到曹孟德。
劉協絕不會輕言放棄,最起碼現在,他不會!
“董將軍有何計策,還請說來!”
“臣有兩條計策!”董承此時昂首挺胸,“其一,張揚當年也有救駕之功,如今投靠曹賊卻未曾受到重用,臣請陛下給臣一道詔書,臣回去聯系張揚,並且找到當年救駕之段煨等將,聯合孫仲謀與袁本初,一同夾擊曹孟德,救援陛下!
其二,臣尚有一人,願為陛下出力,若得陛下恩準,取曹賊之首級,如探囊取物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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