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的話讓這裡變得寂靜無聲,似乎連呼吸都變得停頓了下來。
他們都是流寇,劉備也沒有說什麽大義凜然的話語,可是剛剛那句話說完之後,他們都變得沉默了起來。
不,是劉備出現之後,他們都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劉備仿佛會什麽道法一樣,讓他們的心也跟著劉備的語氣慢慢的緩和了下來,慢慢的不再顫抖不再那麽的驚慌了。
他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不過他們看著劉備那一雙眼睛,久久無言。
那雙眼睛直視著他們,仿佛能夠看到他們所有人,所有的心一樣。
劉備的這雙眼睛,就真的仿佛有什麽道法,讓他們安靜下來,讓他們相信這個人的話。
便是那個將刀放在劉備脖子上的少年,此時都是一臉的呆愣,同時他的刀已經緩緩的滑落。
“刀,刀滑了!”劉備輕笑著的話語直接讓那少年猛地愣住,然後本想再次將那短刀放到他的脖子上。
但是他卻不知道是怎麽了,這手放到了一半的時候,他僵住了。
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繼續劫持劉備。
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不想劫持劉備了。
不對,那少年都不知道這個被他劫持了許久,和自己嘮了半天家常的將軍是誰,叫什麽。
可他就是這麽平平常常的說著這些這般平凡的話,可是就這麽讓他們變得安靜了下來。
讓他們似乎忘記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這種關系不僅僅是說的他們還是敵人,甚至於還有這個人是將軍,而他們則是一群居無定所的賊寇。
看著眾人沉默,看著現在的局勢,便是劉備身後那群一直都在關注著這裡,關心著劉備安危的士卒將校都安靜了下來。
相比較於這些流寇,他們才是更加了解自家主公的人。
當年他們也是因為那雙眼睛,那些似乎非常平常的話語,才跟著自家主公走到現在的。
劉備看著面前沉默不語,不回答也不吭聲的流寇們,他只是淡然的站了起來,並且將他面前的那個老者也攙扶了起來。
同時朝著那些流寇們大吼。
“你們,也都站起來吧,如今只要你們再不做亂,再不流竄,你們就是我大漢的良順百姓,就是我劉玄德需要保護的人。
無需這般戰戰兢兢,我大漢也不需要自己的百姓膝蓋這般的軟塌。
爾等站起來說話!”
劉備的大吼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讓他們面面相覷,然後不知道在誰的帶領之下緩緩的站了起來直面劉玄德。
而劉備看到這一幕之後,臉上終於帶出了笑容,直接再次一把抓住了剛剛挾持他的那個少年的持刀之手。
“別怕,過來!”
劉備緩緩說到,將他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同時再次高聲說道。
“某家不管日後朝廷如何,但是某家劉玄德,只要還在大漢為官一天,便會庇佑你們一天。
若有外敵來犯,某家就親自衝鋒在前,某家倒下之前,不會讓人再打擾你們的生活。
你們種了田,就要有飯吃,就必須得有飯吃。
你們生了孩子,就得將他們養活!
日後,某家絕不會再讓你們如同今日一樣,吃這種東西,做這種事情。
天災來了有朝廷,有我劉玄德。
外敵來了有朝廷,有我劉玄德。
你們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下去,做你們本應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劉備說完之後直接看向了身邊的那少年,將他手中的短刀放在自己的心口之處。
“你且記住,你日後就跟在某家的身邊,若是有朝一日我劉玄德說的這些做不到,你便用這把刀,捅穿了我劉玄德的心口為這天下百姓除了我這個禍害!”
那少年看著面前這個男人,除了胳膊長一點之外,耳朵大一點之外,他似乎沒有任何的特殊。
長得不算高大,也沒有那精良的鎧甲,身上沒有穿著華麗的蜀錦做成的衣袍,甚至腳上還有一雙草鞋。
他平凡的不像一個官員,他平凡的不像一個將軍。
但是似乎卻是有那麽一種力量,一直在冥冥之中告訴自己,這個人值得信賴。
“益德,發下糧草,救濟災民!”
“諾!”
還未等那少年想明白過來,劉備就已經讓麾下的諸多士卒開始給他們發放糧秣了。
同時也將他們帶走,在他們仍然還有些惴惴不安之中,將他們帶到了就近的城池之外,來到了那座本已經慢慢空曠死寂下來的小村落裡。
“日後你們就在這裡生活,某家會讓人給你們安排糧秣輜重過來,幫助你們從新安定下來。
也會安排官吏為你們登記造冊,將你們的家中人口記錄在官府之中。
村落周圍的土地我等會丈量清楚,你們只需要選出自己的村正三老。
等到之後為你們劃分田壟之時,你們好生配合即可,至於農具我等會為你們提供,耕牛我等也會從涼州調配,不過一個村莊恐怕只有一到兩頭。
所以你們要盡快選出你們認可的村正三老,以免發生什麽問題。
從今日起,你們便忘記之前的日子,你們從今日起,仍然是我大漢的百姓!”
劉備的話語讓這群剛剛還是流寇的家夥一陣陣的呆愣,他們選擇了相信劉備,但是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有從驚愕之中反應過來。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從一介流寇再次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
當他們看到那些本準備屠殺他們的士卒卻將一批批的糧秣當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這才真的反應過來。
這不是和之前一樣的口糧,這是真的糧食,足夠他們生活好一陣子的糧食。
“啪”一聲脆響,一聲響亮的耳光聲突然響起,然後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爭吵。
“你個賊鳥,你打俺作甚!”
“沒事,就問問你疼不疼。”
“賊鳥,俺臉都腫了你說疼不疼!”
“哦,那就不是做夢....”
“你想知道是不是做夢,你打你自己,你打我乾甚!”
“俺怕疼...”
“....”
這突然的喧鬧聲沒有讓眾人陷入混亂,反倒是讓眾人多回過神來,看著面前的那些糧秣,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一群人都是真的變了神情,他們終於確定了,這個人不是在騙自己,不是要將他們騙過來殺了。
“這位將軍!”就在劉備即將離開的時候,那老者突然趕了兩步叫住了劉備,“將軍的名諱剛剛我們已經知道了,但是老頭子鬥膽想要問將軍一句....”
“老丈請說。”
“將軍為何要原諒我等,要知道我等乃是賊寇,要知道我等都曾殺人屠戶,甚至...甚至...吃...”
劉備看著吭吭哧哧的老丈,知道他想要說什麽。
“為何要原諒你們,其實在幾年前,某家討伐黃巾賊寇的時候,也曾經見過很多吃人的賊寇,他們或許比你們可惡,或許還沒有你們更加的可惡。
不過當時某家是用了一把火,將他們全都燒成了焦炭,因為某家覺得那群賊寇已經沒有了人性。
他們已經不值得某家再原諒他們了。
不過做完那件事情之後,某家那個小子曾經說了一句話。
好一個解決不了這天下的問題,那就將提出問題的人解決的手段。
某家當然知道他就是單純的想要頂撞我,只不過那句話某記到了現在。
你們變成這個樣子不是因為你們天生就是流寇,是你們不當流寇活不下去,這是我等這些大漢官員的問題。
某當這個大漢的官,不是去解決你們這些人的,某家是要解決問題的。”
老人看著劉備,他其實聽不太懂劉備說的意思,但是他知道這個將軍和其他的將軍不一樣。
“將軍就不怕我等將這些糧秣拿走之後,再次為惡流竄麽?”
“.....給了你們活路,若是不走的話...”
這一刻劉備的眼神也變得嚴肅了起來,就在那老人還有無數偷偷看向這裡的流寇震驚的目光之中瞬息間奪走了身邊少年手中的刀。
然後隨手便將那老人的衣服劃開,未曾傷到他一絲肌膚。
“某家這些年殺人的時候,也從來沒有眨過眼睛!”
說完便將刀在塞回那少年的懷中,直到這個時候,那少年都沒有反應過來,都不知道剛剛劉備是怎麽做到瞬息之間從自己手中將刀奪走的。
他只知道,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一絲傷害到劉備的可能,從始至終都沒有。
只是劉備想要讓他們安靜的聽他為自己這些人找到一條活路罷了。
轉身而走的劉備再不看這些百姓,從這一刻起,他們的前塵往事就會忘記,從這一刻起他們就是大漢的百姓。
既然是大漢的百姓,就要守大漢的規矩。
策馬前行的劉備,只是將目光看向了那遙遠荊州的方向。
“當初你這個臭小子問我這日後的路打算怎麽走,當初你爹不知道,如今你爹還是不知道。
但是你爹知道,劉玄德不能對不起這天下,對不起身邊的這些人,對不起這無數受苦受難的大漢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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