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易心頭一跳,抬頭看了一眼許先生。
許先生臉上掛著笑容,一如往常,似乎剛剛得傳音,不是他發出的一般。
寧易遲疑一下,默默點了點頭。
“覆海神魔棒法大成之時,便是你的死期,殺你者,白猿王。”
許先生道出一出口,便是石破天驚。
寧易心中早有預料,並不是很吃驚,但是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突然回頭,盯著許先生,赤目中露出憤怒之色。
“我知道你很崇拜白猿王,可是事關自身性命。若是你聽完後還能接受,便當我沒說。”
寧易沉默不語,眼中神色變化,似是處於掙扎之中。
許先生也不催促,嘴也不停,有條不紊地講解石桶內的符文奧妙。
“說說看。”
半晌,寧易傳音道。
許先生眼底露了一抹笑容,傳音道:“此事原本也我不知,是後來慢慢發現的。”
“我這一脈,修行時不同於一般修士。”
“我們需要借著一族或一國靈運之力,方能道法大成。所以,本宗弟子,修行之時多會輔佐一族或一國,使其國運亨通,位極萬族榮耀之巔。”
“百年前,我經過昆吾山脈,被一股靈運之氣吸引,登高觀望,只看到靈果山被一頂華蓋籠罩,濃鬱尊貴,此乃興旺之兆。若能加上引導,將來未必不能立國,佔一州之地,成為最頂尖的靈族。”
許先生說了這麽一大段,可謂極為坦誠。
他首先表明自己的目的,但是他的目的是為了白猿一族的繁榮,於整個白猿一族而言,有利無害。
目的,便是為了的消除寧易的抵觸之心。
寧晚眼中怒火稍息,瞥了許先生一眼,沒有吭聲。
許先生臉上笑容越發燦爛,嘴中講解不停,繼續傳音道:“此後十年,我竭力為白猿一族服務。你身在武界部族,我所做之事,想必你的感受也最為直觀。然而,奇怪的是,自七十年前,白猿一族的運勢,越來越弱,那頂華蓋,也有了潰散之兆。此事,我苦思數月,最終讓我找到了一絲蛛絲馬跡。”
“是何原因?”
寧易心中大感好奇,許先生靠靈運之力修行,自然能夠看到一族氣運。
只是他說的白猿一族靈運有潰散之象,寧易心中卻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就他這些時日觀察,白猿一族氣運鼎盛,如潛淵之龍,如今又乘上人族與狼族大戰的東風,只需左右逢源,便能得到無窮的好處。
“出在白猿王身上。”
“這不可能。”
“原本我也不信,但是事實證明,我猜得沒錯。”
許先生笑了笑,接著傳音道:“那日我找到了原因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停止參悟覆海神魔棒法。你猜,最後結果如何?”
寧易眉頭一挑,回想起剛剛聖壁前的對話。
白猿王說過,許先生天賦異稟,領悟前四十式,只花了三年時間,此後十式,卻用了三十年。
如此領悟速度,也著實不慢。
奇怪的是,此後便卡在五十式不得寸進。
算算時間,恰恰正是許先生發現白猿一族靈運之力潰散之時。
“難道靈運之力停止潰散了。”
寧易心中一動,傳音說道。
“你很聰明。”
許先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確實如此。覆海神魔棒法,威能堪比一式天罡神通,若能悟透,足以令白猿一族的實力更上一個台階。如此鎮族之法,為何會導致白猿一族靈運之力潰散,我找到根由,卻不解其中之因。隻到後來,我查了一些資料後,才知道白猿一族將滅的原因了。”
寧易盯著許先生,若有所思。
鎮族之寶,卻是一個禍根,這個原因聽上去便有點令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白猿本只是一隻普通妖獸,在昆吾山脈中,他們屬於最底層的存的,常常淪為別的妖獸口中食糧。
是方羲族的真仙傳承,令白猿一族崛起,成為昆吾九王族之一。
現在,白猿一族要因此而覆滅。
這番話,說出來著實令人難以信服。
“許先生這番話,自己信嗎?”
寧易眼中噴射著怒火,傳音道:“還是……許先生覺得我好騙。”
“不不不!”
許先生微微搖頭,說道:“我所說,句句屬實,敢立下心魔誓言。”
“好,我道要看看,你又該如何解釋?”
寧易冷哼一聲,神色變得有些陰冷。
“原因就出一件傳承仙器上。”
許先生傳音道:“想必白猿王也告訴你了,青銅聖壁,就是一件傳承仙器。欲得仙器,須領悟覆海神魔棒法。”
“不錯。”
寧易微微頷首,說道:“大王確實說過,但是這與滅族又有何關聯。”
“當然有。”
許先生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傳音道:“白猿王欲得仙器,卻無法悟透棒法,所以,便有了覆海神魔棒法全族推廣的事情,目的便是挑選本族天才,共同參悟棒法。只是,白猿一族受資質所限,能夠真正在覆海棒法上登堂入室的卻不多。白猿王病多亂投醫,所以,我這個外人也就有幸能夠一觀傳承仙器。”
寧易瞳孔微縮,身體微微顫抖。
“看來,你也想到了一些東西吧。”
許先生看著寧易,傳音道:“若隻學前三十式,威脅不到白猿王,還算安全。可是一旦超過三十式,便能與仙器產生一絲感應。白猿王絕不會允許這等事情出現,仙器是他必需由他來掌控。”
“不。”
寧易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激動,傳音道:“大王說過,他壽元無多,全族推廣棒法,目的是找一位有資質的傳人。還有,你所說的理由,有一個無法自洽的地方。我即便悟透了棒法,說與大王聽,他也不見得能夠領悟。最好的領悟方法,還是神魂進入仙器中,感應其中真意。即使如此,讓他人幫忙領悟,又有什麽意義。”
“因為白猿王並不殺你,而是融合你。”
許先生話出石破天驚,傳音道:“我查古籍時,得知方羲族有一邪法,可以把兩個靈魂融合為一體,不分彼此。”
“先生說的是靈魂吞噬?”
寧易微微皺眉,這等邪法也有,包括搜魂入夢等等術法,都可以得到一個人的記憶。
但是,對道的感悟卻無法通過這種辦法獲得。
即使術法通玄,可以獲得一些,也是殘缺不全的,寥剩無幾,並不能起到太大作用。
“是融合,不是吞噬。”
許先生搖了搖頭,“兩個靈魂,合二為一,完全繼承彼此的一切。”
“先生說笑了。”
寧易思索一會,搖了搖頭,說道:“此等秘法,我從未聽過。兩個意識,怎可能完全融合,這樣一來,誰主誰輔,相互爭鬥,融合後豈不成了瘋子。”
“不,他會成為一個全新的個體。”
許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此秘法施展前,融合的兩人必須有一個共同的願望,且這個願意要極其強烈,強烈要能夠為此犧牲。最終二者融合後,彼此主意識消失,會以這個願望為主,形成一個新的意識。”
寧易瞳孔微縮。
我不在是我,施展此秘法,也預示著兩個人完全死亡。
此等秘法,施展便等同於自殺。
若非有一個願望超越生死,誰又會貿然使用這等秘術。
“武都前輩,便是這麽獻身的嗎?”
寧易神色複雜,白猿王已非白猿王。
他是孫武都與白猿王的融合體。或許,在白猿一族的歷史上,不僅只有一個孫武都。端坐在聖地中的白猿王,是白猿一族所有精華人物的融合體。他們為一個共同的目標,獻身了自己。
這份犧牲,令寧易有些動容。
一個種族為了生存,竟能做到這個地步。白猿一族能夠以平凡之身崛起,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前輩在先,先生如何覺得,我就不能為族群犧牲。”
寧易眼中眨起一抹精光,沉聲說道:“只要白猿一族能夠掌控仙器,便有了立國根基,再出一位妖仙,改換血脈,白猿一族便能凡入靈。如此偉業,犧牲不相一條小命又算得了什麽。”
“我相信你。”
許先生笑著點點頭,說道:“若非看出你有為了種族而甘願付出一切的意志,我又哪敢向你道出這些隱秘。不說別的,你只須把這些告訴白猿王,我命休矣。所謂成也仙器,敗也仙器。白猿一族的死劫,靈運潰散之兆,就應在這個秘法上。”
“願聞其詳。”
“我說兩個選項, 你來選擇。”
許先生沉吟一下,說道:“第一條,白猿王成仙,靈果山上的白猿一族滅絕。但是白猿王成仙後,可以再造白猿一族,成為靈族。第二,白猿王成仙,靈果山上的白猿一族還在,你選哪個。”
“這還用問,當然選擇第一個。”
寧易微微皺眉,既然都能成仙,何須在犧牲靈果山的白猿。
退一步說,若靈果山的白猿都犧牲了。
白猿王成仙了,於他們而言又有何意義。
都死絕了,即使又有新的白猿靈族誕生,也不過是從他們的腐屍上生出來的新苗,早非他們了。
許先生這麽說,是否預示著白猿王的選擇?
可是,為何這樣呢。
既然都能成仙,何必又要犧牲全部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