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易嘴角不自禁地微微翹起。

　　“十六兄說得在理，只是這般淺顯的道理，朝中諸公，長安百姓為何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

　　劍十六嗤笑一聲，沉聲說道:“人性自私，且目光短淺。就拿稷下學宮來講，學員都知道，修為是靠一點一滴積累而來，堅持不懈，才會有所成就。可真正踐行的又有幾人，據我所知，稷下學宮旁的鳳桐巷，夜夜燈不滅，琵琶合雞鳴。”

　　寧易無言。

　　知道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

　　大唐太大，人太多，想法也就多了，想要統一意見，太難了。

　　物大難回頭！

　　“照你這般解釋，屠夫做得沒錯。”

　　“何止沒錯，分明就是救大廈於將傾。”

　　劍十六激動的劇烈咳嗽幾聲，待氣順點，沉聲說道:“如今的大唐，雖朝堂腐敗不堪，但是國力卻是最鼎盛之時。如果此時我們都懼怕狼族，待國勢衰弱，必敗無疑。

　　為何談和，為何不想打。

　　因為修士惜命，民眾安逸太久，懼戰亦。

　　荒屠在長安城羞辱我等一月有余，尚不能喚起唐人血勇之氣。此風不扭轉，何談勝。

　　屠夫所為，便是在打破唐人美夢。

　　美夢被驚醒，自然惱羞成怒，張口罵人，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歲幣，我反而希望狼族再過分點，十倍太少，增加百倍千倍才好。修士被要疼了，民眾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大家都活不了了，才會奮起拚命。

　　到時候，億萬唐人怒火匯成海火，別說狼族，便是諸天神佛，亦能焚為灰燼。

　　巨額歲幣，並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溫水煮青蛙。

　　抽乾大唐精氣，消磨唐人血性，最終成為毫無尊嚴，毫無反抗意識的奴隸。”

　　“說得好，當飲一碗。“

　　劍十六倒酒，寧言以理下酒，心中痛快，鬱鬱之結一掃而空。

　　“心情好點了。”

　　“一直很好。”

　　寧易努力瞪大眼睛，說道:“聽你所說，我想起一個詞，可以形容屠夫的所作所為。”

　　“那個詞?”

　　“吹哨人。”

　　“唐人活於美夢中，以哨聲驚醒。”

　　劍十六眼睛一亮，說道:“甚為貼切。”

　　“還能這麽解釋?”

　　寧易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看著劍十六言語間對屠夫極為癡迷，簡直就像一個鐵頭粉，心中暗爽之時，又有點忐忑。

　　實話實說，當時他真沒想這麽遠。

　　或許，意識之中，想過這些。

　　但是，真正出手乾掉荒屠的原因是來自愛情的自私。

　　正所謂，衝冠一怒為紅顏！

　　雖然沒有劍十六說的高尚，但是每每想起，心中並無半點後悔。

　　“十六兄如此推崇屠夫，可有想過，屠夫殺荒屠，或許只是一時不爽，或本就是嗜殺之人，甚至只是想搏一個名聲。”

　　“觀人觀其行事，何必誅心。”

　　劍十六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想得與寧兄所說的，恰恰相反。在我看來，屠夫絕對是位心憂天下的俠義之士。”

　　“哦，何以見得。”

　　寧易嘴角高高翹起，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劍十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殺荒屠固然可以出名，但就目前來看，這個名聲其實也不是好名聲。

　　其二，狼族勢大。

　　殺荒屠便於狼族結下死仇，

一旦行蹤曝光，必會受到狼族的追殺。　　另外，大唐迫於形勢，也會暗中調查抓捕，以平息狼族的怒火。

　　如此凶惡的局面，若只是為了一己之欲而置自身與絕境，很難解釋得通。”

　　寧易聽的頻頻點頭，內心卻想著。

　　這和腦殘粉為偶像行為尋找合適的理由似乎並沒有什麽區別呢。

　　“似乎有幾分道理。”

　　寧易不置可否，突然問道:“他化名劍二十三，似乎有為你復仇的意思，此事，十六兄是如何想的。你不會因為這樣，才對他有好感吧。”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劍十六的榮幸。”

　　劍十六臉上多出一抹敬佩的神色，沉聲說道:“屠夫戰荒屠時，雖然未施展劍法。但是在我想來，他的劍法造詣理念，已是十分高深，甚至說已經別開天地，另創劍道。”

　　“有這麽厲害。”

　　寧易摸了摸下巴，如果不是知道劍十六的為人，他都覺得這是反話正說。

　　“就這麽厲害。”

　　劍十六拿起石凳旁的鐵劍，手指從脊上緩緩掠過，眼中神光乍現，沉聲說道:“當今劍道，說穿了，不過是以劍為工具，承載天地大道。如野火劍法，大河劍經等等，皆是把道融入劍招，以劍禦使。

　　但是，真正的劍道是什麽?

　　寧易微微皺眉，這是問題看似簡單，卻又很難答出，沉思一會，說道:”劍本身就是工具，是人賦予了它生命。劍道，說來只是人之道，或者說人領悟的道。若真說劍的本身，不過是死物罷了。死物若想有道，必先活過來。 ”

　　“不錯。”

　　劍十六讚歎的看了寧易一眼，說道:“寧兄不學劍，有點可惜了。”

　　寧易瞪了他一眼，你才學‘劍’呢，全家都學。

　　隨後想想，劍十六何止全家都學，整個宗門都學。

　　“那日屠夫關於劍二十三的解釋，驚醒了我。”

　　劍十六眼中露出狂熱的表情，說道:“天下的道，難道天生就有嗎?如火之大道，從何而來。”

　　“道經言，混沌初開，萬道演化，方有萬物。”

　　寧易想起幾日前看到經文，說道:“火之大道，想必也由此而生。”

　　“不錯，道經寫盡天地奧秘。”

　　劍十六點點頭，說道:“既然火之大道是由後天演化而來，那麽，劍為什麽不能演化出劍道，獨屬於劍，不是任何大道的承載物。”

　　寧易倒吸了一口冷氣，像重新認識一般，打量著劍十六。

　　這貨不是廢了嗎?

　　這口氣，這想法，絕世天才都不敢這麽玩。

　　“你想無中生有，創劍道。”

　　“不錯。”

　　“這個……有點難吧。”

　　“已經有些頭緒了。”

　　劍十六眼中露出幾分自信的笑容，沉吟一下說道:“或許，屠夫或許已經入門，真想見他一面，交流一下心得。”

　　我這麽牛逼，我怎麽不知道。

　　看著劍十六一幅把屠夫視為偶像引路人的崇拜樣，寧易腦袋亂哄哄的，我做了什麽，我引導了一位創造了真正劍道的天才。

　　這個……要不要叉會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