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了但又沒完全和好,這就是上杉櫂最近幾天來的體會。
自打那晚上開始,花火醬現在在外面雖然會理自己了,可基本上還是不和自己說話。
在學校裡見面,也就早上好,中午好,下午好......洗手的時候碰到, 她最多用一種羞澀到想要逃避的眼神看一眼自己,然後......
然後什麽也不說,就走了。
可惡啊,明明她就是那個晚上讓自己體驗到了女人的可怕的女孩子,到頭來,還弄得像是自己欺負了她一樣。
她這幾天還是住在花丸家, 花丸太太當然沒什麽,對花丸裕樹解釋就是,花火只是單純想回來住上幾天。
雖然花丸裕樹有那麽一些看出他們小兩口似乎是吵架了的樣子,但他也沒有主動去拆穿,就像是往常一樣上下班,與往日沒什麽不同。
女兒回來住,嶽父肯定是開心的,只是他心底恐怕就是在對自己失望了吧。
“唉...”
“你歎什麽氣啊?”
舞蹈室,穿著歲末祭典改良浴衣的村田看向了上杉櫂。
上杉櫂的臉上,似乎沒有往幾日精神了:“你說,我是不是魅力還不夠大啊?”
村田一臉嫌棄地盯著他,不斷搖頭:
“上杉啊上杉,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人!娶了我們整個藝術系學院最漂亮的女孩子,還不知足,還說自己魅力不夠大!是不是要開個后宮才能彰顯你別具一格的特殊魅力?”
“這倒不是,有一個老婆就足夠了。”
“唉,也不看看你的老婆是誰...上杉你或許不知道, 但在宅圈,花丸老師作為美少女畫師,無論是知名度, 還是受粉絲喜歡的程度,早就位於業界的第一梯隊了!”
村田表情浮誇,就好像他也是那廣大宅男中的一員一樣。
“是嘛,這倒是不是個好消息。”上杉櫂說道。
“為啥?”
“你這家夥不應該知道麽?唉,別聊這個了,其他人我管不著,別在我面前提這個就行。”
“行吧。”村田本來也不想說這個的。
上杉櫂主動轉移了話題:“我們這個歲末表演,還要等到除夕夜去了吧?”
“嗯,”村田點頭,“怎麽,你著急了?唉,著急也沒用,這個舞需要時間一直排練的,進度也要和大家同步。”
不能提前練,上杉櫂搞不懂是什麽道理。
不過也是,即便是在這裡生活了快二十年了,他也還對一些東西不能適應。
比如職場上日本那種頗具階級意味的前後輩關系,社團裡的那種前後輩關系。
唉,要不是東大的弓道部他真的待不慣,他也不至於連續幾個月都不去光顧一下!
還是神越高中的弓道部呆著舒服。
沒規矩,大家也友好, 想射幾箭那就射幾箭,自由自在的。
也不知道那幾個學長學姐現在在弓道界混得怎麽樣了?
“嗯,你就不練了?”
“四個小時了吧,也足夠久了。”
“不對,完全不對。”村田發出質疑。
“什麽不對?”
“上杉你這家夥不是每天晚上練到十點鍾才會走嗎?”村田故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你這家夥,怠惰了。”
“欸欸!少給我來這一套,我平時那是沒有事情,才會想著靠著練舞發泄情緒。”
“那為啥現在想著不幹了?”村田問,“不需要發泄了?”
“自然是因為最近幾天,心情好了點。心情好點,就不會想到折磨自己,明白了吧?”上杉櫂淺笑著伸出一根手指,“對了,還有一點。”
“什麽?”
“我的生日是11月30日。”
“哈?給我說這個幹嘛,邀請我去參加你生日嗎?”村田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這都快12月中旬了,你才和我說,我想給你準備禮物都晚了。”
“沒想到你這個看似摳門的家夥居然還會想著送我禮物。”
“你別誤會,最多帶個飯團送給你。”
“哈哈,你就算是空手來都行!”
上杉櫂雙手踹在外套的衣兜裡,一邊笑著,一邊走出了舞蹈室。
“這家夥,”村田看著他背影消失的位置嘟囔著,“不知道最近幾天在高興個什麽勁......”
......
冬風徐徐,落葉凋零。
雖然這個冬季貌似比往年要更冷一些,可上杉櫂卻覺得此時校園內的風,沒有前幾天的冷了。
大概是因為前幾天惹得花火生氣,那種奇怪的孤獨感導致自己的心情也跟著發冷吧。
這幾天他感覺倒是暢快許多了。
突然又有點想吃那晚上的關東煮。
上杉櫂看了一眼手腕的銀色表盤,發現這才到中午,便走向了東藝大的後苑池塘邊去散散步。
池塘邊上,那幾隻鴨子還待在那隻母大鵝的木房子裡面,公大鵝在池塘中心漫無目的地遊蕩,腳蹼滑動著水,下面跟了一大串的紅色鯉魚。
上杉櫂站在河邊,雙手胳膊撐在木橋的木欄上,眺望池塘的水面。
他有些好奇,為啥那些水下鯉魚,要跟著那隻黑天鵝走?
能得到些什麽嗎?
可惜他不是生物學科的,完全不懂遊魚習性,要讓他即興一個俳句出來那還是很容易辦到的。
“喲!這不是上杉嘛!”
上杉櫂聽見這聲音,就是知道是北川大小姐來了。
“在這兒幹嘛?”
他沒有回過頭,而是等北川榊紗靠近,再指著那些鵝窩裡的鴨子說道:“你說那些鴨子,老佔著別個黑天鵝的老婆乾嗎?”
北川榊紗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發現還果真如此,那幾隻鴨子不時的嘎嘎叫喚。
“因為別人家的老婆漂亮唄,不信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幾隻落單的鴨子?”
“哪兒?”
上杉櫂跟著她說的地方看去,視線透過一些在水邊長起來的雜草,還真發現了兩三隻落單的大擺鴨。
“還真是。”上杉櫂點點頭。
“這說明了一個道理,”北川榊紗雙手抱胸,“即便是鴨子,也會喜歡別人家的老婆,所以上杉你把花火醬讓給我吧,我會代替你好好照顧她的。”
“......”上杉櫂聽得滿頭黑線,什麽亂七八糟的,“不可能讓給你的。”
“就知道是這樣的回答!所以我毫不意外!”
上杉櫂更無語了,扭過頭看向她那張有些傲氣的臉:“所以你這家夥來這兒幹嘛的啊?”
“幹嘛?”北川榊紗聽到他這話,似乎是更生氣了,“花火叫你去我們那兒的美術研究室吃飯!她做好了飯菜,在等你!!”
“真的?”上杉櫂有些驚喜。
說實話,最近食堂的那些涼冰冰的飯菜,他都快要吃吐了。
吃雞肉還能吃到雞屁股,那股味道——終身難忘!
那些大鍋飯炒出來的東西,能和花火醬從小就精心學習的料理相比嗎?
無論是飯菜裡面的愛亦或是口味,完完全全都不在一個檔次!
“怎了?開心到忘記到話怎麽說了?”北川榊紗嘴裡仿佛嘟著氣,似乎不怎麽開心,“真是的,明明我們都讓花火這一個月不要理你,結果這才過了多久,才一個多星期吧!她就主動拜托我來找你回去吃飯!!”
北川榊紗說著說著,不停抓撓起腦袋。
“真是惱人,但這又是花火拜托我的事情,不得不去做!”
上杉櫂看向她:“喂喂,我記得幾天前,你貌似是和我站在一隊的吧?你不是想幫我的忙麽?”
北川榊紗抬起了臉,她領口的那隻蝴蝶結顯得相當的精致:“幫你當然是因為花火醬那幾天都不開心......你惹她生氣了,關鍵是你還不知道怎麽應該向她道歉,花火醬整天都是悶悶不樂了,對我的話也只有簡單的回復。我有什麽辦法,還不是只能來找你和她和好咯?”
“這樣啊。”
“什麽叫這樣啊!你這家夥太敷衍了!”
上杉櫂問她:“你覺得這幾天花火氣消了沒?”
北川榊紗先是咕叨幾句完全聽不清的話,而後向他說道:
“當然了...花火醬這幾天明顯開心了很多...也願意和大家說話了,說實話,大家還是更願意看到這樣的花火醬,畢竟大家都是從神越高中走出來的學生...一起拍了畢業照,一起唱了送別學校的畢業歌,大家在一塊兒好幾年的感情呢!”
“而且...”北川榊紗看向了他。
“而且什麽?”
“而且別看花火醬平時特別好說話...但其實按照我們那邊的身份排序,你個新東京人還攀不上人家江戶時期的老牌貴族呢。”
上杉櫂大概了解過一些:“也就是說,花火其實是下嫁的我?”
“花火醬也算是大小姐吧,只是家裡不和主家怎麽聯系,你嶽父幫你抗住,所以你才一點壓力都沒有就娶了花火醬。”
北川榊紗說道。
“至於下嫁,要看你怎麽想了,按理說你現在身份也還不錯...畢竟和千代田區的榊原家有一定的關系。”
上杉櫂還不知道這麽多門門道道:“榊原家,也很有權勢?”
“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麽能在千代田區有那麽一棟江戶時期就留下來的大宅子啊!”北川榊紗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貌似去哪兒待過一陣子,但恐怕你這家夥還沒有走完過那裡所有的房間,對吧?”
“這個,確實,以前我在那邊找廁所,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對咯!還有啊,要不是花火不許,你結婚那天,我直接給那些同學,你老家的那些親戚,每人一根金條!”
上杉櫂一臉不信:“你在說笑吧?”
“哼,不然你以為我北川家是用黏土堆起來的啊!”北川榊紗說到這裡,就有些小傲氣,“想不想看看我的存款多少?”
“這個沒興趣,反正現在又不是你的錢。”
但是,上杉櫂更好奇另外一件事,“那個北川會,究竟是不是你們家的?”
“是啊,怎麽了。”北川榊紗回復地理所當然。
“他們聽你的麽?”
“看情況吧,小弟若頭什麽的我肯定是能指揮!如果你是想去開開眼界, 我帶去去觀賞一番也無妨。”
“這還能觀賞的?”
“有啥不能!那是我家的東西!”
上杉櫂又突然想起來一些東西,“你和九十梨香,是從小就認識了?”
“嗯,很小很小開始就認識了。”北川榊紗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我們家也在醫療界有所建樹,所以什麽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北川會,早就是過去式了!”
九十家的家主,是農協的議員。
而北川家以前是混極道,現在又是兼顧開醫院的。
他們兩家人的女兒,從小就認識。
這裡面...細思極恐啊......
果然,一個社會中的命脈,終究掌控在一部分人的手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