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洪濤帶著王藤進入了蔡水生的隔離房間。
“老蔡,你昨天值夜班,今天一天又沒有休息,辛苦了啊!”汪洪濤一進門就和顏悅色地同蔡水生搭上了話。
蔡水生原本緊張的心情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蔡水生,今年46歲,原為江城市陂山縣羅家田村農民。大約26年前進城務工,在裝修公司乾過水泥工,在學校做過後勤工,在市政綠化公司做過園丁。5年前,被第三方人力資源公司委派到博物館做安保人員。他同賴小豹一樣,都不是博物館在編的安保人員。
“老蔡,來抽根煙。然後,咱們一起聊聊。”汪洪濤笑眯眯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盒深藍色包裝的仙鶴樓牌香煙,然後從中彈出一根香煙遞給老蔡。
蔡水生很自然的接過汪洪濤遞過來的香煙,但卻說道,“汪隊,博物館有規定,室內禁止吸煙!”
“哦,哦,不好意思啊,老蔡,我把這事給忘了。”汪洪濤說道。
蔡水生隨手準備將那根香煙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中。
“老蔡,我這可是80元一盒的仙鶴樓。你就這樣放在口袋裡一會就會受潮的。你可以放在你自己的煙盒裡啊。”汪洪濤看是不經意的一說,卻似乎戳中了蔡水生的哪根軟肋。
蔡水生支支吾吾地說道,“哦。。。汪隊,我的煙早就抽完了。。。煙盒也扔了。。。你看。。。這不是一直在這裡隔離,都沒法出去買了。再說了,我一看你這煙就是好煙,我不會留到受潮再抽的。我待會一出去就把它享受了。”
“老蔡,你平時都抽什麽牌子的香煙啊?”
“我都是抽20元一盒的仙鶴樓,你那80元一盒的,我也就過年才來一盒。”
聽到這裡,作為一個老煙槍的汪洪濤已基本確定賴小豹說的確實沒錯。蔡水生沒有說實話,他並不是一個會犯煙癮的人。其實,汪洪濤抽的就是20元一盒的仙鶴樓牌香煙。這市面上壓根就沒有80元一盒的仙鶴樓。
“老蔡,今天凌晨0點30分至1點整之間你在幹什麽?”
“我之前和你們做筆錄的一位同志說過,我大部分時間都呆著監控室休息。只是煙隱犯了的時候,才出去吸一根。”
“你出去吸煙,大概在外面呆了多久?”
“應該有十多分鍾吧,我也記不清了。”
“你吸一根煙用了十多分鍾嗎?”
“呃,這個,我不記得吸了幾根煙。反正大概十多分鍾吧。”
“老蔡,我想你應該不是出去吸煙的吧?”
“汪隊,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我今天沒帶打火機,能把你的打火機借我用一下嗎?”
“這個。。。我的打火機。。。”蔡水生急忙在自己的口袋裡找打火機。
“老蔡,你煙盒扔了,打火機應該不會也扔了吧?”
“哎呀,不知道放哪裡去了。。。”
“老蔡,你壓根就不是一個有煙癮的人,對吧?”汪洪濤一邊將自己右手泛黃的食指和中指伸給蔡水生看,一邊繼續說道,“你看看,我才是有煙癮的人。”
蔡水生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汪隊,我知道瞞不過你。我說實話吧。我確實不是出去吸煙的。我只是以此為借口,單獨到戶外打一個國際長途電話。”
“你打國際長途電話??打給誰?”
“打給我女兒!”
“你還有一個女兒?”汪洪濤說完,瞪了一眼王藤,
似乎在問王藤為什麽背景資料裡沒有顯示蔡水生還有一個在國外的女兒。 “是的。我19歲那年,我父母和隔壁村的一戶人家給我定了一門親事。那戶人家的女兒人長的漂亮,生的聰明,而且還是縣高中畢業的。我父母很中意這門親事,所以當年我就和那戶人家的女兒結了婚。第二年,我們有了一個女兒。”蔡水生說道。
“既然是給自己的女兒打電話,你為什麽要半夜偷偷摸摸的,還騙大家說你是出去吸煙?”王藤問道。
“半夜給她打電話是因為她人在國外,和我們這裡有十多小時的時差。至於騙大家說我去吸煙。。。。哎。。。”蔡水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並不想提起往事,我也不想讓大家知道我還有這麽一個女兒。”
“這是為什麽?”王藤問道。
“哎。。。”蔡水生無可奈何地又歎了一口氣說道,“看來我今天不說清這個問題,我的嫌疑是洗脫不了了。好吧,我就和你們說說吧。我女兒出生後,家裡的開銷越來越大。看到同村的年輕人都到城裡打工賺了不少錢,我老婆就不樂意了,她嫌我不上進,總是風言風語地說我沒出息。其實,我本想等女兒3歲以後,我就出去打工。可家裡天天吵架,我覺得過得也不順心。所以,眼不見心不煩,我在女兒還沒滿一歲的時候,就來到江城市打工。此後兩年多,我都沒有回家看過女兒。
“可突然有一天,我老婆到城裡來,找到了我。她說她要和我離婚。我知道,這兩年對她們母女倆沒有好好照顧,我其實內心也很愧疚。當天,我把我這兩年打工攢下的所有錢,全部轉給她。希望這對她們母女可以是一點彌補,同時也希望她不要離婚。我會把她和女兒都接到江城市來一起生活。
“她當時收下了我給她的錢,並告訴我,她現在確實急需這筆錢。我以為她出了什麽事,急需用錢,所以我心裡也是很著急的。但是她卻說,她這兩年利用在家帶孩子的時間,又重新複習了高中的功課,並成功考上了大學。她讀大學需要這筆錢。我其實很支持她去讀大學,也為她感到高興。可她說她讀完大學後,我們倆的人生就不可能在同一條軌道上運行了。所以,希望我不要阻止她追求自己的人生目標。
“聽完她說的,我很傷心。覺得如果繼續要求她留下來,也沒哈意思了,所以當時就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她除了拿走我兩年的工錢外其他什麽也沒有要。不過,我們家也沒什麽可以值得她拿走的了。女兒後來留在鄉下,由我父母帶大。
“又過了好幾年,我同村的一個朋友說,我的前妻在大學讀書時,認識了一個外教,她大學還沒畢業就和那個外教結婚,移民去了國外。本以為,我再也不會和她相見之時,可她有一天又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那年我女兒9歲,正在縣城的小學讀三年級。她說她回來是想接女兒去國外生活。她說我們國家的教育太落後,女兒在這裡不可能受到良好教育。如果一直留在這裡讀書,女兒只會和我一樣沒有任何出息。她說她會給我一筆數量可觀的錢,算是當年離婚時我那兩年工錢的投資回報。她還笑嘻嘻地說,我當年給她的那筆錢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具眼光、最有價值的投資了。”
“這種人真可惡!你還讓女兒和她一起走嗎?”王藤十分氣憤的問道。
“那又怎麽辦?我當時認為她確實能給女兒一個很好的教育機會。我也不想女兒留著鄉下受窮。而且,那個時候,我的父親得了重病,我急需一筆錢給父親做手術。所以,我就答應了她。沒過多久,她就帶著女兒移民了。到了國外後,我前妻不喜歡女兒經常和國內的親人聯系。所以,女兒每次都是偷偷地給我打國際長途電話。有一次,女兒說她在國外並不快樂,她很想念自己的爺爺奶奶。說實話,我很後悔當年的決定,但現在說什麽也改變不了。這麽多年,我在外打工,都不願提起這段往事,也很少有人知道我還有一個女兒在國外。所以,昨晚我借口出去抽煙,實際是接我女兒的電話。”
“你在戶外接電話的那段時間,有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情況?”汪洪濤問。
“可疑的情況?。。。呃。。。好像倒是有一個。只是不確定是不是我眼花了。這個情況可以說嗎?”
“你說說看。”
“我和女兒打電話時,她說她準備今年回國讀研究生。到時候可以和國內的親人團聚。我一聽到這消息,激動得眼淚就不自覺的湧了出來。 就在這時,我好像看到一個黑影從文保中心大樓的門前閃過。就是楊館長辦公室那棟大樓。”
“這個情況,你之前怎麽沒有在被詢問時告訴我們的同事?”
“因為,我沒打算說我女兒的事情。而且,當時下著雨,我的眼睛也被淚水弄花了,所以我真不能確定是不是看錯了。”
“還記得那個黑影的身材嗎?比如,胖瘦高矮?”王藤問道。
蔡水生搖了搖頭。
“在張揚、賴小豹、陳凱這三人中,你覺得那個黑影更像誰?”汪洪濤繼續問。
“我想想。。。覺得不像我們的張隊!小賴和小陳。。。呃。。。不確定。”蔡水生說道。
“你再仔細想想!”王藤說道。
“真的想不起來了,我可不能冤枉人啊。不過,那人的身材肯定沒有張隊魁梧。”蔡水生說道。
“好了,王藤,就到這裡吧!就算老蔡覺得那個黑影像誰,按當時的情況和環境,這也不能作為可以定案的證據。”汪洪濤說完,示意王藤對蔡水生的詢問到此結束。
他們走出了蔡水生的隔離室,王藤問道,“汪隊,你覺得賴小豹和蔡水生說的都是真的嗎?”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汪洪濤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道,“至少我沒有從他們的眼睛中看到他們在刻意躲閃什麽。但是我們破案講求的是證據,沒有證據不能隨意下結論。這樣吧,你找人再去核查一下賴小豹和蔡水生所說的情況。”
“好,我這就安排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