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被白色烈火肆虐的大地。
吞噬一切,又不斷的壯大,那蒼白火焰如同擁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焚燒吸收著一切事物。
當然,除了腳下那血紅色的大地。
羅安站在一處還算安全的山坡斷壁上,抬頭望著天空。
天空也是血色的,仿佛這裡除了那白焰,其他的一切都是血色的。
羅安已經觀察這裡好久了。
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
他記不清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現在這裡的,他只知道在這裡他似乎不需要休息,不需要進食,就像是唯心的存在。
是了,自己已經死了吧?
那這裡是地獄?地府?
總不會是天堂吧。
羅安慢悠悠的想著,慢悠悠的走著,就連那火,也是慢悠悠的。
慢節奏的愜意生活麽?
羅安跟著那片蒼白火焰緩緩移動。
因為這裡似乎是不存在其他的……有自主意識的什麽東西,唯一的在變化的,就是這火了。
他一直跟隨這片白焰,見過它吞噬了璀璨的宮殿,吞噬了幽寂的森林,吞噬了詭秘的遺跡。
這是一個龐大的世界,卻也像是被遺棄的廢土。
可是,他已經有點厭煩了,煩了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
孤獨可能是對一個人最大的刑罰,羅安已經感覺自己快瘋了。
最終他決定自殺,來終結這無聊的一切。
跳過懸崖,吊過枯樹,投過大河,割過腕……
無數次的花式作死,卻沒什麽用,他現在仿佛是不死之身一般,任何的創傷都能快速的痊愈。
終於,羅安決定對那白色火焰下手了。
簡單來講,就是引火燒身、自焚什麽的。
“話說已經準備了這麽久,死到臨頭還是有些怕啊!”
羅安苦笑一聲,也許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那火焰。
他隱隱之中可以感覺到他對那白焰的恐懼,以及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
直覺告訴他,那白焰真的可以殺死他。
“開始吧,我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迪麗拉,你等著我!”
羅安高喊一句,就要投身白焰的懷抱,可突然他身體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麽。
“那個,二十年後迪麗拉豈不是都快五十歲了,不行不行!你還是讓你閨女等著我吧!但願你閨女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嘟囔著,羅安一頭就扎下了斷壁。
壁下,永不熄滅的蒼白火焰似乎在歡呼雀躍,一條觸手般的巨大火柱拔地而起,直接把羅安卷了進去……
“啊!!!”
羅安撕心裂肺的痛叫。
他後悔了,一瞬間就後悔了。
活著不好麽?為什麽要腦袋抽瘋的作死。
他此時感覺,自己仿佛被人大卸八塊,又塞進了榨汁機裡榨成肉醬,接著被擀成肉餅放在燒烤架上烤。
而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會像普通人一般因為劇痛而休克昏迷,反而格外的清醒,越疼越精神!
“法克!”
羅安怒吼一聲,猛地睜開了雙眼。
白焰消失不見,疼痛消失不見,他似乎離開了那個無聊透頂的血色世界。
額,也還是有點痛的,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被裹在一層層黃色帶有花紋的布中,火焰在布上燃燒,同時也灼燒著他的身體。
哦,別誤會,這次的可能就是最普通的火焰,剛體驗完白焰的羅安表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手忙腳亂的扯碎了燃燒的布條,他已經看出了自己所在的可能是一個貨車的車廂,正在燃燒的車廂。
聽著車廂外傳來的陣陣槍聲與怒吼,羅安陷入了沉思。
白焰和血色世界都是夢麽?
難道自己沒死?
他還記得,在夢到去血色世界之前,自己是在教堂和迪麗拉遇到了大量的烏鴉襲擊,自己拚命保護她而受傷昏迷了。
這樣的話,那外面打槍的是什麽鬼?
難道自己又特麽穿越了?還是中東敘利亞之類的地方!
羅安偷偷從車廂被燒出的縫隙向外觀察,又嚇得急忙縮回了頭。
我去!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英格拉姆輕型衝鋒槍吧……
惹不起惹不起,還是安安靜靜的裝屍體吧。
子彈與怒吼齊飛,槍聲共哀鳴一色。
羅安就這麽躲在熊熊燃燒的貨車裡瑟瑟發抖,等了許久,才感覺外面的聲音漸漸平息了下去。
最終腳步聲漸漸遠去,不管最後勝利的是誰,他似乎都沒有想要檢查貨車的車廂。
畢竟也沒人會想到人類會躲在火焰中還毫不作聲吧。
“哐當!”
羅安踹開貨車被灼燒變形的車門,直接滾了出來,在地上翻騰了許久,才熄滅身上的火。
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他發現自己幾乎已經被燒的碳化了,四肢的皮肉隨著他的動作不斷的化作灰燼掉落。
好痛!
羅安齜牙咧嘴,也是發現了自己現在的與眾不同。
都傷成這樣了,他竟然還能自如的行動,這顯然不是正常人能乾出來的事,或者說他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麽?
羅安有點迷茫。
話說這身體都牛掰成這樣了,就不能削弱一下痛感麽?
該疼還是疼啊!
羅安沒有多做停留,對著滿地的屍體來了一次認真的摸屍後,就急忙閃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勝利者似乎走的比較匆忙,他竟然還在角落裡找到了一把輕型衝鋒槍……
奈斯!
雖然他從來沒用過,可是沒吃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羅安清點了一下子彈,穿上一身從死人身上拔下來的迷彩服,將衝鋒槍插進了自己的褲襠裡揚長而去。
直到羅安坐上了一輛通往小石城的小貨車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在與那麽多屍體在一起,竟然沒有了絲毫嗜血的欲望。
自己的病好了?
額,也是,都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病自己痊愈也沒什麽奇怪的了。
羅安搖搖頭,用衝鋒槍懟了懟旁邊正在駕駛的貨車司機:“老哥,最近有沒有什麽關於小石城教堂的大事發生?”
司機老哥是個黑人,長得五大三粗,可還是被嚇得瑟瑟發抖,顫顫巍巍的回答:
“惡魔大人,的確有一件大事,大概五天前,教堂的所有人包括主教都被換了一遍,對外說是與別的教區進行人才流動,可是大家都在說,應該是原先的利達主教得罪了教延聖城,這才被一窩端掉了……”
羅安聞言陷入沉思,可在司機老哥眼裡卻是格外的驚悚。
畢竟這個身穿迷彩服的生物,臉上連皮膚都沒有,與一些聖經中描寫的惡魔極為相似,就算此時突然不動了,他也感覺這個惡魔在醞釀什麽陰謀。
羅安沒太在意臉色已經黑的不能再黑的黑人老大哥,一直在腦海中梳理線索,試圖弄清楚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卻也沒什麽頭緒。
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一個億啊。
羅安無奈,只能閉目養神……
額,閉不了了,眼皮都被燒沒了,先睜著眼養神吧。
迷糊間,他感覺大腿有些癢,就在司機老哥絕望的眼神中,伸手撓下來了一大團血肉,還在微微蠕動。
“嘔……”
司機老哥實在頂不住了,再被突然強烈起來的血腥味一刺激,實在忍不住吐了出來,噴的方向盤上全都是……
咦!好惡心!
羅安撇撇嘴,連忙躲遠了。
終於在夜幕剛剛降臨的時候,羅安又回到了他五年來從未走出過的小石城。
一番推搡之後,羅安留下了幾張鈔票就告別了這個熱心的貨車司機。
世界上還是好心人多啊!
羅安心中感慨:自己給他車費他還不想要,真的是太善良!
躲著街上不多的行人,羅安做賊一般摸回了自己的家中。
然而房間裡空無一人。
“老媽老爸都去工作了麽?這樣也好……”
羅安嘟囔著就鑽進了浴室,自己現在這副模樣,要是被父母看到還不嚇得半死。
清理身上的血跡,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愈合,恢復速度雖然說不上是肉眼可見,但也是極快的。
半個小時之後,羅安換上一身父親的帽衫運動服,留下一張字條就出門了。
帽子口罩眼鏡手套一應俱全,他可不敢再眾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沒有臉皮的事實。
他還是十分想要臉的,雖然現在他沒有,但是應該是快了……
一路小跑到了天主教堂旁邊的迪麗拉家門口,羅安瘋狂捶門,卻沒有絲毫回應。
“這死丫頭,大半夜不在家野哪去了?”
羅安找到一處電話亭,靠著記憶撥通了迪麗拉的手機,可卻提示無人接聽。
羅安有點慌了,她不會是出事了吧。
難不成今天又去醫院值班了?
十多分鍾後。
羅安又氣喘籲籲的趕到了小石城公立醫院,可一到門口,他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有點太安靜了。
就算是晚上,按理說應該也有一部分急診在接待患者,可是現在目光所及之處空無一人。
羅安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陰森的氣息從醫院敞開的大門中撲面而來,羅安吞了口唾沫,還是準備進去看看。
因為他已經看到了醫院大廳公示的值班表裡,有迪麗拉的名字。
她就在這裡。
羅安試探著邁出一步,卻是被突然飄來的話語嚇了一跳。
“我如果是你,可是不會現在進醫院找死的!”
“誰?!!”
羅安眉頭一挑,這才看到在醫院敞開的玻璃門角落,一個身穿病服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目光炯炯的盯著羅安,仿佛在看什麽珍惜野生保護動物一樣。
不過奇怪的是,這麽一個大活人,羅安之前竟然沒有注意到……就好像他是突然出現的一樣。
“嘿!小鬼,你剛才說的話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啊,你不會是個傻子吧!聽不懂人類的語言麽?”
小男孩鄙夷的十分明顯,還沒等羅安回話,就連續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但是趨利避害不應該是本能麽?你都感覺到這裡有危險,為什麽還是想要進來?”
羅安都被氣樂了,笑罵道:“小鬼,你媽媽就這麽教你和叔叔說話的麽?再說你怎麽知道我感覺有危險了,我什麽感覺都沒有啊!”
“你不是人,媽媽說要尊重他人,可惜你不是。”小男孩滿臉認真的說,最後還補充強調了一句:“你真不是人。”
羅安:???
他現在嚴重懷疑這個小鬼在趁機罵他,而且他有證據。
“小鬼,你看出我不是人了?”
“是的,即使你帶了口罩和墨鏡,我也能看到你不要臉的樣子。”
法克!
實錘了,這個小鬼就是在變著法罵他。
羅安露胳膊挽袖子的衝了上去,一把提溜著這個死孩子的後脖子,惡狠狠地丟了出去。
不要誤會,這可不是虐待兒童!
羅安已經認出了這個孩子,他其實就是羅安以前的一個病友而已。
就是去年住在他隔壁病房跳樓的那個小男孩……
換句話說,現在這個小鬼,已經真的是‘小鬼’了!
果不其然,這個死孩子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就懸浮在空中了。
“羅安,真的是你!你到底變成了什麽東西?怎麽能觸碰到我?”小男孩滿臉驚訝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