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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龍旌旗志》第1章 訓徒
  興化縣,城北,廣義村

  一個身形結實,皮膚黢黑,一身麻布衣的婦人正在茅屋前忙著編草鞋。

  茅屋旁幾十步處的一處田地裡,一名面容滄桑的農戶正在汗流浹背的耕作。

  廣義村,原本是一處荒地,根本算不上村落。由於靖康之恥,北方大量人口南遷,所以這裡也就慢慢匯聚起了煙火,變成了一座有百人眾的村莊。

  農戶忙活完一陣後,擦了擦汗,踏著泥就回了屋。

  “哎哎哎,泥水弄乾淨啊,把屋弄髒了怎整?”婦人攔道。

  老農一臉嫌棄:“呦呦呦,就你愛乾淨。”

  婦人翻了個白眼,沒理他,老農倒是又問道:“咱兒子,最近跟師父練的怎樣啊?”

  婦人一臉嘮家常的說道:“昭兒啊,和師父練得那叫一個帶勁,連村學都不願意去了,就一門心思想跟師父和師娘學武。”

  農戶一聽又氣又笑道:“哎,我說,這小兔崽子是不是又逃學了?”

  “逃學倒沒有,就是天天在學堂在那自己亂畫拳譜、瞎比劃把式,把先生氣的夠嗆。”

  “這小子嗨,回來我非得收拾他。”

  “你好意思說,當初施大俠收咱兒子為徒,你自己不是還高興的要死?要我說,咱兒子該吃什麽飯就吃什麽飯。”

  .......

  “師父,這都那麽多年了,我都長大了,你怎麽還隻交我這些不痛不癢的拳法步法啊?”廣義村外五裡的一處山丘,一片空地上。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一邊有模有樣的練著把式,一邊向一旁的一中年男子抱怨道。

  這男子三十多歲,相貌堂堂,英氣逼人,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笑著看著少年。

  “昭兒,你還記得你父母為什麽給你取名隗昭嗎?”

  隗昭停下拳法,說道:“這個問題......”

  “哎哎,別停,回答問題的時候不許停,停下來就前功盡棄了!”中年男子將手中樹枝一拋,正擊打在隗昭剛想落地休息的右腿。

  隗昭一個激靈,翻著白眼,繼續練了起來,嘴裡說道:“是我爹娘為了讓我能像嶽大帥一樣,做一個坦坦蕩蕩,如天有昭的英雄好漢,所以起了這麽個名。這個問題你都問了七八十次了師父,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男子笑道:“就是要你起繭子!磨磨你的心性。你看你這麽浮躁,練幾路身法就嫌煩,習武哪能這麽急功近利啊。”

  隗昭自嘲的吐了口氣,繼續練著。又過了片刻,就見男子大喊一聲“收!”,同時右手一發力,飛出一物直向隗昭。

  隗昭聽見“收”後,立刻站定,同時一抬手接住了飛來之物。

  “看你這麽辛苦,休息休息吧,喏,這是你師娘做的,嘗嘗吧。”男子起身走向隗昭說道。

  隗昭一看手中之物,一臉欣喜道:“哇!是師娘做的紅豆蓉餅,謝謝師父,謝謝師娘啦,嘿嘿。”隗昭倒是毫不客氣的就吃了起來。

  隗昭津津有味的吃著,一旁的男子卻說道:“昭兒,你是不是又逃課了。”

  隗昭聽見這句話愣了,吧唧的嘴也停了,他不好意思的說道:“嘿嘿,師父,您......都知道了?”

  男子無奈搖搖頭道:“楊先生為人重教,對學生極其負責,你逃課這種事,他怎麽會不告訴我啊。”

  “沒告訴我爹和我娘?”隗昭試探道。

  “沒有,但估計你爹娘也快知道了,咱們村總共就這麽大點地方,

能瞞住嗎?”男子說道。  隗昭已經羞愧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男子則繼續道:“昭兒,為什麽你要逃課呢?不喜歡學堂嗎?”

  隗昭說道:“不是,師父,我是看前一陣子有一撥逃難的百姓從咱們村口過去,我就覺得,大宋那麽多讀書人,怎麽都沒人管他們啊,我就想讀書沒用,還不如從此一心和您學武,當個自由自在的大俠呢。”

  男子說道:“昭兒,你想學什麽?想當什麽樣的大俠?”

  隗昭一聽這可來了精神,說道:“我想讓師父您教我那種特別玄乎的功夫,動不動就能上天,可以移形換位,可以搬山換海,特別神通廣大的那種。”

  男子哭笑不得道:“昭兒,你這是把你師父我當成神仙了啊。你是不是又去聽村口那些戲文話本,不然你也不會胡思亂想啊。”

  隗昭一臉不樂意回說:“怎麽是胡思亂想啊,本來不就是嗎,武學本來就是多種繁雜的,有內外功夫,長短功夫,沙場功夫和江湖功夫。朝堂有派別,沙場有軍營,江湖有各大門派。這個江湖遠比我們想的要大,本來處處都有神秘不可測的東西值得我們去探索啊......”

  男子怔住了,看著隗昭那少年心性的認真眼神,說道:“這些.....是你自己認為的?”

  隗昭似乎明白了什麽, 支支吾吾不好意思道:“是.......是師娘跟我說的。”

  男子歎了口氣,心裡道:“宜人啊,你為什麽要對這個孩子說這些,難道你是想讓他重走這條路嗎?”

  看著男子的表情,隗昭好像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對,抱拳道:“師父,徒兒錯了,徒兒不該心浮氣躁,不該急功近利,不該逃課辜負您的教誨的。”

  男子笑著摸著隗昭的頭道:“昭兒,你想當俠客當英雄沒有錯,但是你要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所謂的'學了沒用,不如去學另一個'這種說法可以解釋的,武學稱之為學,就在於他不單單只是與人廝殺的技術,而是因為武者自身的境界與頓悟會影響武學的精進。武功、心性、修為、氣度,其實都是互相影響的,若沒有一顆好學的心,武功再高,終究只是莽夫而已。”

  “可是,施全師父,您,還有爹都和我說過,嶽元帥出身農家,沒有考取過功名,沒有進過名學堂,不也成大英雄了嗎?”隗昭問。

  施全差點沒背過氣,原來這傻小子把嶽帥當成了“不用學習也能成功”的榜樣了?得趕緊給他抹過來。

  施全拍了拍隗昭的頭,說道:“我的傻徒兒哎,嶽帥沒有功名沒有進過大學堂,不代表嶽帥荒廢了學業啊!'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這句話你當是什麽意思?你以為嶽帥是說著玩的嗎?'滿江紅'、'小重山'是那些匹夫粗人能寫出來的嗎?”

  ....

  “又來思想教育了.....”這是隗昭心裡的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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